但是很快,顧白的這點疑惑就被門外的動靜打斷了。
屋外傳來一道不輕不重的腳步聲。
那聲音不緩不慢,像是故意被屋內的人聽到一般,落下的每一步都發出悶響。
腳步聲最後在房門前停頓了下來。
顧白感覺自己似乎又被拉著往沈寂那靠了靠。
兩人距離應該是極近,呼吸交纏在一起,顧白鼻翼間都是屬於沈寂身上那股清冽鬆香。
顧白皺眉想了想,還是決定伸手抵住沈寂。
兩個大男人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隻是兩人如今距離靠近,等顧白抬手的時候,卻又無意間觸碰到一處地方,引得對麵那人身子有了瞬間的僵硬。
顧白想到自己方才不小心碰到的地方,臉上的表情也瞬間呆滯,手抬在半空中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放下,還是該繼續自己先前的打算。
門口重又響起了動靜。
那一聲又一聲的腳步聲重新響起,隻是卻是漸行漸遠,最後直至完全消失。
有那麽一瞬間,顧白特別想要打開房門,讓那腳步聲帶著自己一起走得了。
“師兄?”
沈寂含笑的嗓音響起。
顧白強裝冷靜地“嗯”了一聲。
麵前驀地響起了一道短促的笑聲。
他道:“如今還在別人家裏,師兄倒也不必如此著急。”
著、著急?
顧白的臉色紅了又青,青了又黑。
好在顧白這人向來沒皮沒臉不害臊,尷尬了兩三秒之後就已經徹底想開:“不就是三兩肉麽?都是大男人,你有的我也都有,師弟不必害羞。”
顧白想著,自己都如此豪邁,向來慣裝出一副謙謙君子模樣的沈寂定不可能比自己還要豪邁。
然而這一次,顧白偏就是想錯了。
沈寂“唔”了一聲,下一秒有發絲拂過顧白的臉頰,惹起一陣癢意。
他微微俯身附耳輕語,依舊端的是一副溫潤如玉的君子模樣,隻是說出來的話卻要比無賴還要無賴。
他說:“師兄覺得綏之的……真就隻有三兩肉?”
顧白僵硬了。
顧白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顧白想到方才的觸感,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其實男人之間互相開葷段子也是挺正常的事情,但是這也區分人。
上輩子的顧白能笑嘻嘻地聽著自己同宿舍的好兄弟開一兩個葷段子,這輩子的顧白也能厚著臉皮說出調戲人的話,但他不能接受如今這番調戲人的話,卻是由沈寂說出來的。
就像是看到申通穿著女裝跳舞,二師弟一臉嬌羞地窩在三師妹的懷裏……
哦不,那些場景還是過於辣眼睛了一些,配不上沈寂的容貌。
總之,顧白覺得今晚的沈寂簡直奇怪極了。
一瞬間,無數個念頭湧上了顧白的腦海,最後化為一句話——
“你被奪舍了?!”
都怪修士的眼力極好,哪怕是黑暗之中也能視物如同白日。
於是顧白清晰地看到沈寂臉上頓時收斂起所有的笑容,麵無表情地扣著他的手把他拉到了床邊。
也未等顧白開口,那人就冷冰冰地丟下一句“師兄好生歇息”後,轉身坐到了顧白先前坐的木凳上。
看樣子是要代替他來守夜。
顧白倒也不是個委屈自己的性子,既然沈寂都讓自己休息了,那便休息。
被窩裏還留有餘溫,隱約還帶著沈寂身上的清冽鬆香,莫名讓人心安了幾分。
於是顧白往被窩裏縮了縮,興高采烈地睡了去。
沒過多久,**那人的呼吸聲就淺淡悠長了起來。
沈寂又等了一會。等到確定那人的確是睡熟了之後,他才起身走到床邊,目光沉沉地落在顧白的臉上。
這人睡得極不安穩,耳邊有著幾縷頭發翹起。
沈寂下意識伸手,想要替他撫平耳側那翹起的頭發,隻是手卻停在半路中又收了回來。
良久後,他方歎了口氣,嗓音含笑:
“不光是個小無賴,還是個小沒良心的。”
他都幫著暖了這麽久的被窩,也沒聽到這人道一聲謝的。
顧白一夜好眠。
等醒來的時候,他一睜眼就看到了端坐在圓桌前的沈寂。
依舊是一副君子端方的模樣。
哪怕沒有旁人在,沈寂依舊是脊背挺直,坐姿規範到讓顧白想起了小學裏那個一直是三好學生的班長。
他忍不住“嘖”了一聲。
動靜不大,卻也能讓沈寂注意到。
他偏頭看向床榻上的顧白,卻見那人側躺著,單手撐著腦袋。
瞧見沈寂看了過來,那人又吊兒郎當地吹了聲口哨,像極了調戲良家婦女的紈絝子弟。
沈寂麵色不改:“師兄若是再不起,那今日便是白白浪費了。”
顧白一聲口哨瞬間噎在喉嚨裏。
他急急忙忙起身:“你怎的不叫我起來?”
沈寂眉骨微抬,隻留下一句“水已經打好了”後,就轉身出了房間。
他也沒走遠,隻安靜地站在房門口。半晌後,沈寂像是有所感一般抬起頭,朝著不知何時站在不遠處的唐又菱微微一笑:
“唐小姐。”
聽到這個稱呼的唐又菱臉皮扯動了一下,臉色陰沉地看著沈寂,方才冷冰冰地開口:“吃的已經準備好了。”
“那便多謝唐小姐了。”
沈寂頷首道謝。
唐又菱看了一眼沈寂身後的屋子,轉身離開。
“她方才說什麽了?”
顧白收拾好出來的時候,正巧就看到了唐又菱的背影,忍不住用手肘撞了撞沈寂,好奇地問。
沈寂微笑:“師兄倒是有心,省得唐小姐還要早起準備早食。”
顧白扯了扯嘴角:“……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師兄不餓嗎?”
顧白摸了摸已經在叫的肚子,冷哼一聲就朝著唐又菱先前離開的方向走去。
天大地大,填飽肚子最大!
沈寂晚了顧白一步。
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腳側方才擋住的香灰,不動聲色地抹開後,這才追著顧白而去。
眼底的笑意重又盈滿了細碎的愉悅。
雖說遇到的人皆是一樣的,可看到的事卻終有些不同。
這一點,師兄怕是沒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