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一直都知曉沈寂生得很好看。

青年眉目精致穠麗,容顏絕勝。黑色的長發用一頂玉冠束起,稍有幾縷碎發落在臉側,也勾得人有些心癢。他脊背筆挺得站在那,傲然如同青鬆挺立,渾身清泠冷然。

可偏生這人又愛笑,似乎是想以此來壓一壓身上那股冷清味兒。

微微上翹的眼尾下,那一點深紅綴得容貌豔麗了幾分。偏又眸色淺淡,如此一來眼底的那片笑意便如同是冬日裏破冰的暖陽,化盡一切風雪。

豔麗與溫和交纏在一起,又不會覺得突兀,反倒是讓沈寂又多了幾分道不明的複雜美感。

顧白鬼使神差地開口:“你要進去嗎?”

沈寂微微偏頭狀似思考了一會,眉目舒展:“我聽師兄的。”

又是這番話。

好似自從認識以來,這人便時時隨他的,事事聽他的,全然把所有的主動權都交在他的手上。

但是這一次,顧白不想冒險。

“那我便聽你的。”

顧白彎著眸子,一字一頓:“沈寂,你想不想進去?”

周圍其他人一瞬間都沉寂了下來,就連剛想開口說話的陳景山,都在說出一個“你”之後被身邊的楓子季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這樣啊——”

烏沉沉的目光落在了顧白的身上,但很快又移開。

沈寂微微摩挲著下巴,嘴角的笑意多了幾分意味不明的玩味:“那便進去吧。”

“好。”顧白點了點頭,當機立斷:“那我們就進去。楓子季,你去領牌子。”

【反正結局都是要進去,你為什麽還要多此一舉?】

係統略帶著一絲複雜情緒的聲音響起。

這是它第一次對顧白的所作所為產生了困惑。

顧白看了一眼沈寂,又很快垂眸。

纖長濃密的睫毛在眼瞼處打下一片陰影,也遮住了顧白眼底意味不明的情緒。

“大概是……不想擔責?”

半晌後,係統才聽到顧白這麽一句漫不經心的話。

一瞬間,它清楚地感覺到眼前這個看似單純無害的青年周身氣息斂如待出鞘的長劍——

一劍致命。

它早該明白的,顧白要遠比自己想象中清醒得多,也更冷情。

他做好了隨時抽身離開這裏的準備。

“拿到了拿到了!”

楓子季很快就領到了六個玉牌,一一分發了下去。

在場也並非所有人都領了玉牌,有好幾個比較謹慎的宗門弟子辭別離開;也不是所有弟子都是為了靈寶法器而去,比如梵天寺,人家就是衝著消滅魔修去的。

“感謝諸位道友的相助。”

不知何時問情門掌門已然離開,留下了一個花洛獨自掌著大權。

他環視四周留下的人,目光停留在顧白身上許久後,這才含著笑意地移開。

“諸位可先在我問情門下歇息,待明日我宗諸位長老會開啟秘境,屆時就看各位道友的了。”

話音剛落,就有不少容貌出色的問情門弟子出來,領著各宗門弟子去歇息。

顧白瞧著四周其他宗門都紛紛離開,然他這邊卻沒有一個問情門弟子過來的時候,懷疑的目光落在了葉縈縈的身上。

葉縈縈:“……你別看我,我不配。”

“那是——”

“顧師兄。”

清澈的少年音響起,帶著撓人心癢的笑意。

赫然就是方才的花洛。

顧白一頓,瞬間了然。

“顧師兄會留下,花洛是沒有想到的。”

眼前的少年似是又恢複成之前的慵懶,一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像是斂著萬般風情。

他朝著顧白更靠近了一步;

“顧師——”

“花道友可否離遠一些?”

沈寂清潤的嗓音突然插入,打斷了花洛接下去的話。

他甚是無辜地眨了下眼睛:“熏得我頭疼。”

這話一出來,葉縈縈當即“嘶”了一聲,秉著人道主義精神拉著距離她最近的蘇樓往後退了兩三步,遠離了硝煙的戰場。

蘇樓:“你做什麽?”

葉縈縈:“吃瓜群眾不應被誤傷。”

兩個人雖然壓低了聲音,不過顧白還是聽清了。

他耳朵微微一動,略有些懷疑地看了一眼葉縈縈。

“吃瓜”這個詞,能出現在淩玄界嗎?

然而還沒有等顧白繼續深思懷疑下去,那二人的戰火就燒到了顧白這邊。

“顧師兄也覺得花洛身上的異香熏人嗎?”

顧白這人,最見不得美人蹙眉,更何況是像花洛這般美得不分性別的美人。

於是他果斷開口,轉移話題:

“花師弟要領著我們去歇息的地方嗎?那可真是太好了!”

花洛微微一頓,倒是很自然地順著顧白的話下去:“既如此的話,那諸位就先隨著花洛來吧。”

他瞥了一眼沈寂,目光帶著似有若無的挑釁,就轉身往前邊走去。

“走了走了,我想去休息了。”

見沈寂遲遲沒有動,顧白歎了口氣,直接伸手扯著他的袖子。

沈寂掃過牽著自己袖子的那隻手,麵上雖然還有一絲不虞,身子卻跟著顧白往前走了,看得後麵的葉縈縈一陣咂舌,還時不時地掏出紙筆不知在寫著什麽。

蘇樓好奇地探頭:“你在寫什麽?”

“創作而已。”

葉縈縈落筆的手一頓,偏頭看向蘇樓的目光閃過一道精光:“我記得,碧雲門很有錢對吧?”

一直被顧白耳提麵命的蘇樓下意識警惕了起來:“你要做什麽?”

“不必這麽——”

葉縈縈原本想要拍蘇樓肩膀的手一頓,像是想起了什麽,那手生生拐了個彎,不知從何處掏出了一方帕子擦拭著眼角的濕潤,一副泫然淚下的模樣:“縈縈不過是多嘴問了一句,若是惹了蘇道友不快,那縈縈跟蘇道友道聲歉便是了,蘇道友也不必如此警惕著縈縈。”

早已經見過葉縈縈變臉的蘇樓見怪不怪,但是第一次看到的楓子季和陳景山卻是大為震撼。

楓子季:“這……被奪舍了?”

陳景山:“我老陳瞅著像!不過奪舍一個築基媚修,圖啥呢?”

葉縈縈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而那兩人自以為很小聲的對話還在繼續。

楓子季:“圖她年紀小?”

陳景山:“圖她身體好?”

葉縈縈插了進去:“圖她貌美如花?”

楓子季和陳景山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整齊搖頭,異口同聲:“除非他眼瞎!”

葉縈縈:“……”拳頭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