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聲音潮水一般退卻,整個世界仿佛一瞬間都寂靜了下來。
顧白呆呆地看著沈寂朝著自己走過來,天地萬物仿佛都變成了那人的背景。
“師兄?”
沈寂略帶疑惑的嗓音拉回了顧白的思緒。
他看著顧白呆呆地看著自己,心裏又不可抑製地騰升起一股詭異的滿足感。
可沈寂卻覺得,還不夠。
他還想聽到顧白親口說一些什麽。
於是沈寂喊了一聲後就呆在一旁,安安靜靜地等待著顧白的下文。
顧白眨了下眼睛,目光從沈寂那張臉上緩緩下移到他手中的絕淩劍,由衷感慨:“我終於知道男人學劍的終極奧義了!”
他突然有些懊悔自己剛剛沒來得及掏出留影石好好把方才那一段給錄下來,回去後仔細揣摩揣摩。
這是多好的展示男人魅力的素材啊!
沈寂歎了口氣。
他覺得自己似乎已經習慣了顧白這般的腦回路。要是哪天顧白正常了,他反倒是不習慣了。
而楚澤注視著沈寂的劍,忍不住有些恍惚了起來。
他覺得自己看到了這位仙才天榜的天才劍修的劍意,理應是升起戰意,與之酣暢一戰。
劍修,唯有在不斷的對戰中才能得到境界提高。
可是心中卻不斷有道聲音在瘋狂提醒著他——
沈寂的劍意是遠遠比不上他的,這裏的機遇本來就是為他準備的!
那道聲音叫囂得越來越厲害,導致楚澤扣著劍柄的指骨泛著蒼白。
顧白看到了站在那邊,一臉陰鬱的楚澤。
他覺得自己之前進入一個思想誤區了。
他來到這裏,一直是以一個讀者的身份來看待《破天》構造出的世界。甚至遇到這些奇珍異寶,下意識就會覺得這是屬於男主的。而旁人拿了這些,便是搶了男主的機緣。
可事實上,這些東西從來都沒有冠上楚澤的名字。
他和地煞蟒爭,而楚澤和他爭。在這些有限的修煉資源麵前,沒有人能做一個完全的大善人。
包括《破天》後期,和楚澤相爭靈植奇寶的人很多,但最後都被楚澤打敗。
這裏沒有社會主義民主法製,這裏是殺人無罪、弱肉強食的修仙界。
顧白深呼吸一口氣,抬眸看向楚澤的時候,臉上帶上了少有的嚴肅:“楚師弟,天羅仙露是我采到的,地煞蟒是我師弟斬殺的。”
顧白這句話落在楚澤的耳裏,卻讓他莫名覺得很是刺耳。
他心底產生濃濃的不甘,甚至荒誕地覺得原本的劇情不應該是這樣發展的。
顧白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就一直觀察著楚澤的一舉一動,握著鐵劍的手緊了又緊。
他之後棄坑《破天》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一直覺得楚澤這人很是小心眼。旁人不過逞了一時的口舌之快,但楚澤便覺得那是對他極大的侮辱,非得誅之而後快。
反倒是沈寂——
顧白私心裏一直認為沈寂應該是男主,而不是反派。
楚澤強行按下心中不斷翻湧上頭的暴怒情緒,冷著臉朝著沈寂和顧白拱手,轉身離開。
這倒是在顧白的意料之外,不過卻讓他鬆了口氣。
方才那法則出手,瞬間讓顧白心中起了萬分的警惕。
“我們也走走走,看看這裏還有沒有什麽好寶貝!”
等到楚澤的氣息完全消失後,顧白連推帶搡地帶著沈寂離開這處斷崖。
沈寂任由著顧白的動作,心情很好地沒有任何反抗。
而顧白走了幾步路,像是想起什麽一拍腦袋,從芥子囊中取出了天羅仙露和玉盒,一並遞給沈寂。
沈寂沒有接過。
他低低地笑了聲:“師兄拚了命拿來的,真要給我?”
“你方才也救了我。”
顧白一本正經:“按理說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不過我倆都是男子,以身相許就罷了,這株我拚了命換來的天羅仙露就暫且先當個添頭吧。”
“添頭?”
沈寂輕聲重複了一遍,眼底漾開稀碎的愉悅:“師兄可還有大禮?”
“有的有的!”
顧白點了點頭,胡亂應了聲就把手中的天羅仙露塞到了沈寂的手裏。
也就是那刻,天羅仙露成熟。
顧白呆呆地看著突然盛開得嬌豔的天羅仙露,腦袋一時間還沒回過神來。
斷崖邊上突然吹起一陣風,卷起兩人的衣角交疊在一起,隱約有幾分纏綿之意。
“……顧師兄?”
身後傳來蘇樓震驚的聲音。
他的目光在顧白和沈寂之間流轉,最後落在了那朵看起來像是淩玄界用來定情的花,張大了嘴巴,心裏有個堅定的信念隱約正在崩塌。
原來男子與男子……
顧師兄不愧是望淩峰的大師兄!
顧白沒懂蘇樓那眼神裏的複雜情緒到底是什麽意思。雖然說就這麽把已經開花了的天羅仙露送給沈寂的確有些怪異,隻不過這隻是師兄弟間的情感交流,著實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這麽想著,顧白就一臉坦然地把天羅仙露塞到了沈寂的手裏,連帶著之前那個玉盒。
做完這一切後,他才挑眉看向蘇樓:“你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是無垢大師讓我循著著方向來的……”
彼時蘇樓還有些目光呆滯地盯著沈寂手上的定情花,下意識喃喃回答道。
“無垢?”
顧白往蘇樓身後看了看,卻沒發現那個鋥亮的光頭:“那他人呢?”
“無垢大師並未同我一起過來。”
蘇樓一邊說著,一邊麵色糾結地看了一眼顧白:“不過他有叫我帶一封信給顧師兄你。”
雖說淩玄界民風開放,不過這男子與男子之間的情意也的確難以走下去。
蘇樓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但是目光卻堅定了起來,心中甚至產生了一股濃濃的責任感。
顧師兄是個好人,他一定會替顧師兄保守好這個秘密的!
顧白看了一眼蘇樓臉上如壯士斷腕一般的悲涼神情,隻覺得莫名其妙。
果然,“醫不自醫”這個成語在蘇樓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這多年的癡傻怎麽就不尋思著看看呢?
他歎了口氣,朝著蘇樓伸出了手:“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