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東西要交給他?
花洛這句話一出來,別說顧白,就連一直偷聽的白羽樹都忍不住精神一震——
夭壽了,花黎青這小氣吧啦的臭東西有一天也能這麽大方?!!
顧白收了洗墨,抬眸平靜地等待著花洛的後續。
“顧師兄如今這般,倒叫花洛不甚習慣了。”
花洛眼底快速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卻又被他很快笑著掩蓋了下來。
顧白不為所動:“我沒有太多時間和你閑聊。”
花洛嘴角笑意微微收斂,薄唇微微抿成一條直線。
他看了顧白一會,這才開口:“那顧師兄等我一會。”
顧白輕“嗯”了一聲。
花洛進了一個院落,而顧白察覺到有一道強烈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沒有轉身,隻那人……或者說那樹已經憋不住了。
“小劍修!”
“小劍修你為什麽不回頭!”
“小劍修你是不是忘了大明湖畔的小羽毛了!”
白羽樹也不知怎的了,就是見著那人站在那的場景就覺得一陣難受。它想開口說什麽,卻莫名脫口而出這句奇奇怪怪的話。
等它反應過來,整棵樹都惡寒得抖了抖——
什麽大明湖畔?什麽小羽毛?
噫!惡心,惡心!
而顧白也像是有了反應一般。
他轉過身,目光落在這棵生機勃勃的大樹上,嘴角習慣性地勾起一抹弧度:“大明湖畔?小羽毛?你又是從哪個話本子裏看來的這些惡心人的話?”
顧白後來知曉了葉縈縈和蘇樓兩個人合夥寫話本子、畫本子的事情,所以這些現代世界常用的語句他下意識就覺得是白羽樹看了話本子學來的。
“你管我!”
見顧白應了自己,白羽樹倒也一時忽略了“話本子”這三個字,下意識委屈了起來:“你先前明明說好要陪我玩的。”
“所以我這不是過來了嗎?”
“可你一點都沒有陪我玩的意思!”
“唔……那要怎麽陪你玩?叫你小羽毛?”
“閉嘴!”
就在一人一樹鬥嘴的時候,一聲微弱的“喵”成功讓顧白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他微微垂眸,僵硬著身子也沒轉身。
直到腳邊突然多了一團柔軟而又溫暖的毛團子。
“喵~”
白色的貓兒湊在顧白的腳邊,嬌軟的聲音中帶著對那人無盡的依戀。
“微樓幻境裏的貓妖讓我帶出來給你的。”
花洛的聲音也隨之響起,帶著一絲莫名的情緒:“他說這小家夥生了靈智,非要跟著你。他也沒辦法,就托了讓我想辦法帶了出來。”
顧白垂眸,安靜地看著窩在他腳邊不斷朝他撒嬌的貓兒。
隻這一眼,他便知道這隻是沈寂在幻境裏附身的那隻貓兒,並非是沈寂。
隱藏在寬大衣袖裏的手指微微一動,卻又很好地克製住了所有的情緒。
花洛假裝沒有注意到顧白的異常,又繼續說了下去:“……我便帶出來了。若是顧師兄你不要的話,那它也就無處可去了。”
“喵喵……”
似乎是聽懂了花洛的話,那貓兒的叫聲帶上了幾分可憐兮兮,爪子小心翼翼地勾著顧白的衣角,一雙琥珀色的貓眼像是蒙上了一層水霧,濕漉漉的。
“既然是幻境裏的……為何能出來?”
好半晌後,顧白才啞著聲音問道。
“微樓幻境裝的,都是有靈之物,無主之魂。”
花洛朝著顧白笑了笑,意有所指:“我不過是想讓他們有個地方能夠重新過著以前的生活。”
可惜,他能給那些人機會,卻唯獨給不了自己機會。
花洛安靜地看著顧白,眼底滑過一抹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哀傷。
顧白沉默了一會,最終還是彎腰俯身抱起了那隻貓兒。
那小白貓張嘴“喵”了一聲,爪子緊緊勾著顧白的衣袖,像是怕他會丟下自己一般。
等到顧白離開後,花洛還是站在白羽樹下,保持著那個動作沒有變化。
“你不該多此一舉。”
良久,一道幽幽的歎息聲響起。
花洛未曾回頭,隻是從方才的回憶裏抽身而出,勾了勾唇角:“我見不得他難過。”
“到底是你見不得他難過,還是你的那些記憶?”
星羅門每一任少宗主皆是天縱奇才。隻鮮少有人知曉,在每一位少宗主正式入世前,都要傳承一份久遠的記憶。
無人知曉那份記憶到底有什麽,便是連少有幾人也隻知曉他們一直在尋找一個人。
無垢漸漸顯出身形,緩步走到了花洛的身邊。
“有什麽區別嗎?”花洛歪了歪頭,瞥了一眼無垢後輕笑:“今日倒是讓無垢佛子做了次壞人。”
想到方才顧白的態度,無垢的眉眼中也帶上了幾分無奈。
“若是能讓顧道友好受一些,無垢倒也不妨做一次壞人。”
無垢嗓音平和,似乎並沒有什麽情緒能夠左右到他。
花洛看了他好一會後才淡淡地移開目光:“有時候倒是羨慕你們,六根清淨,無欲無求。”
“若是花道友有意,我梵天寺自然歡迎。”
花洛輕嗤:“我不當禿驢,你也別想哄著我去當個禿驢。”
無垢微笑不語。
良久後,花洛才慢慢收斂了臉上的情緒,望著遠方的目光裏帶著少見的嚴肅:“要開始了。”
無垢閉眼合掌,低聲念了一句佛偈。
—
魔域深淵。
黑霧翻滾,血海深處傳來陣陣痛苦沙啞的嘶吼聲,整片血海似乎橫亙了整片地平線。
有靈體懸浮於血海之上,麵目因為劇烈痛苦而猙獰不堪,身上沒有一處完好之地,露出了森森白骨。
很快,這些靈體察覺到了外來者的氣息,動作掙紮幅度更大,嘶吼著想要將外來者一起拉入這無邊血海。
不知何時,有人站在了血海前,冷漠平靜地看著眼前駭人的場景。
“終於,找到了。”
這道近乎喃喃的低語很快就被黑霧吞噬,淹沒在一片猙獰叫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