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道友,你怎麽了?”

楓子季瞧見慕商這一副愁眉苦臉到似乎下一秒天就要塌下來的表情,忍不住好心開口:“可是有遇到什麽難言之隱的急事?”

“難言之隱倒也稱不上——”

慕商目光落在了麵前這個笑容憨厚的體修身上,微微眯眼,露出了老狐狸一般的笑容。

他從芥子囊中又取出一柄折扇,輕點著下顎,故意露出一副愁苦的模樣:“隻是有一些事著實令在下想不明白。這也就罷了,偏生在下還是那種自己糾結之人,你說這事……”

楓子季一聽,眼睛一亮。

好家夥,有八卦啊!

“若是這位道友不介意的話,倒不妨說給我聽聽。說不定我能給道友一些建議呢!”

扇麵遮擋住了慕商嘴角的笑意,他微微頷首:“倒是個好主意。隻是此地人多眼雜,也不方便說事。道友不若與在下去城內茶樓,我好好與道友說上一說。”

“好!”

而另一邊。

沈寂走到了顧白身邊,朝著鬆肇行禮後就一直站在他身邊,一言不發。

鬆肇好幾次詫異的目光落在沈寂身上,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對。

他匆匆和顧白說完後,又和沈寂聊了幾句,這才去尋問情門掌門。

鬆肇此次過來,一是為了帶回兩個師弟,二是有要事要和蔓柳掌門商議。

等到鬆肇走了之後,顧白這才看著沈寂,眉骨微抬:“有事?”

直到顧白的目光重又落在自己的身上,沈寂才恍覺原本有些冰涼的身軀逐漸回暖了起來。濃密的睫毛微微垂下,遮住了眼底深沉的情緒,他放緩了聲音:

“二師兄說,等師兄回去便是要舉行結丹大典。”

結丹大典?

被這麽一提醒,顧白這才一拍腦袋,神情有些懊惱。

他怎的都把結丹大典忘記了?這可是一個收賀禮的好機會啊!

沈寂淡淡掃過顧白僅用一根發帶束起的頭發,又很快收回了目光。表麵上依舊是一副不顯山露水的模樣,隻是隱藏在寬大衣袖裏的手卻下意識地收緊。

“多謝師弟提醒。”

顧白作勢抬腳就要過去找慕商。

他扭著頭四處張望:“二師弟呢?他又跑去哪裏了?怎麽過來了還不跟我說幾句話?”

“師兄!”

衣袖被扯住。

顧白有些詫異地轉過頭,用目光詢問他要做什麽。

然而沈寂最終什麽都沒說。

他逐漸鬆開了捏著顧白袖口的手,手指克製似的曲了下,卻又很快收了回去。

唇角的弧度慢慢被拉平,沈寂的嗓音依舊溫潤:

“沒什麽。”

他頓了頓,從顧白臉上挪開了目光:“我方才瞧見二師兄跟著楓子季一同出去了。”

“他什麽時候認識楓子季了?”

顧白納悶地小聲嘀咕,卻還是點了點頭:“那就多謝師弟告知了。”

短短幾句話,他一連說了兩個“多謝”。

身前的腳步聲逐漸遠離。

沈寂想要扯扯嘴角露出慣常的笑意,卻連往日裏的基本偽裝都做不到。他索性放棄,深邃的眸子裏已染上幾點零星的血色。

他抬眸看向顧白的背影,在無人發現的地方,目光灼熱的像是要將那人生吞活剝了。

良久後,沈寂才抬手摁著額角,喉嚨裏溢出幾聲低笑。

自己還是著急了一些,想來他那師兄定是察覺到了不對,這才著急忙慌地想要脫身離開。

可是,帶著自己回太初門的是他,百般對自己好的也是他,說要好好保護自己的也是他,堅持要幫著自己飛升的也是他……

明明就快要成功了,他這師兄怎的不多堅持一會?

雖說師兄本意可能不在此,可偏生卻引著他動了情。

待他上了心之後又急著脫身而走,留他一人——

這世上哪有這麽輕鬆的事情?

沈寂微微闔上眼,周身的氣息有了陡然的危險,卻又很快收斂滿身戾氣,臉上的笑意重新溫潤。

一切變化不過是瞬間發生。

而在轉身的那一刻,顧白才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

他先前一直帶著層濾鏡去看待沈寂的所作所為,雖然知曉這人經常發病,不過畢竟是自己鵝子,能慣著還是多慣著一些。可等他挑開了這層濾鏡,顧白才發現,沈寂這人過於危險了一些——

他惹不起,也不想惹。

待事後冷靜下來,顧白又認認真真地回憶了一下自己和沈寂之間的相處,最後將沈寂那些行為歸根於一種暫時的依戀。

畢竟也不是顧白自誇,整個淩玄界還真找不出一個比他還要對沈寂好的人了。

一個常被困於黑暗的人,很容易對第一個向他展示光明的人產生莫名的感情。

顧白想,沈寂現在極大可能就是處於這樣的情況。

那就冷著吧。

等都冷靜下來說不定就能恢複正常了呢?

顧白這樣想著,強按下心底的那一絲慌亂。

他去找了柳飛白。

他對之前分別的時候,柳飛白對他說的那一句“小心白雲門”依舊耿耿於懷。

先前是因著看到了鬆肇師兄和二師弟,他也沒多問。如今空下來了,顧白想去問個清楚。

可是柳飛白不在。

連那一群從失靈之地帶回來的孩子也都不在那個院落裏。

顧白狠狠皺起眉頭,忍不住抓住一個路過的問情門弟子:“柳飛白呢?”

之前柳飛白是告訴他,他會帶著這些孩子先在這個院落裏住下來。可眼前擺放著的石桌都落了灰,壓根不像是要住人的模樣。

“柳師兄去了掌門那。”

那弟子朝著顧白一拱手,如實回答。

“那些孩子呢?”

“花洛師兄已帶著這些孩子去外門了。”

“直接去外門?”

顧白有些詫異。他還想詢問下去,隻是那弟子也不知有什麽事,未等他開口問就急急忙忙地行了個禮告別。

這些問答看上去很是妥帖,可顧白總隱隱覺得有哪裏不對勁的地方。

他在那院落之前站立許久,這才轉身離開。

而等顧白離開沒多久,就有一人緩緩走至那方石桌前,拂袖掃過上麵的積灰。

“警惕心居然這麽強?”

那人低喃一聲,眼底閃過幾分笑意。

——

蛋某:拋開鵝子濾鏡,沈寂,當真“普信男”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