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魔修，或者說是柳飛白沉默了一會，這才抬手揭下了鬥篷，露出了那張滿是疤痕的臉。

明明還是那張臉，但如今身形變化，臉部棱角更加鋒銳，完全看不出任何一絲女態。

“我以為你會猜我是霓裳門那小師妹。”

柳飛白沙啞著聲音開口。他低頭瞥了一眼沈寂架在他脖子上的鐵劍，冷哼：“這就是你們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

“太過於明顯的提示反倒讓人生疑。”

顧白聳了聳肩，眼底泛起了一絲笑意：“當然最主要的是，霓裳門從來都不會讓門下弟子學醫。”

霓裳門下弟子個個標榜冰清玉潔，又怎會降下身段去學醫，接觸一些汙穢雜症？

柳飛白微微一頓，有些出神地看著自己的雙手，這才扯了扯嘴角：“倒是忘了，那霓裳門的女子個個都是嬌氣，需得人捧在手心寵著的。”

說這後半句話的時候，柳飛白抬起頭，目光甚是平靜地看向李鶴。

李鶴被柳飛白那眼神刺得生疼，當即就忍不住惱羞成怒：“不要用那種惡心的眼神看著我！”

顧白注意到，在李鶴說出這句話之後，柳飛白原本就蒼白的臉色如今更是慘白一片。

垂在身側的手已經緊握成拳，尖銳的指甲刺痛掌心卻感覺不到任何的痛意，柳飛白努力維持著最後的一絲尊嚴：“惡心？你覺得我這樣惡心？何梁，你到底有沒有心！”

沒有想象中的聲嘶力竭，甚至在問出那句話的時候，柳飛白的聲音除了一絲顫抖以外，就沒有任何的異樣。

可是顧白看著他的眼睛——

那裏是霧蒙蒙的一片，仿佛透不進任何的光亮，如同是一片貧瘠到寸草難生的荒地。

李鶴，或者說是那三人故事裏的男主角何梁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言辭更加尖銳了起來：“我沒有心？柳飛白，我有說錯哪一點嗎？喜歡男人、叛出師門、去勾引唐心兒……做出那麽惡心事情來的，不都是你嗎？”

“你終於說出口了。”

柳飛白閉上了眼睛，表情卻是如釋重負：“你一直都覺得，喜歡男人是一件——”

他頓了頓，原本以為自己已經疼到麻木的心不會有任何的觸動，可再聽到那兩個字眼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有點難受。

柳飛白嗓音有些幹澀地繼續了下去：“惡心的事情。”

柳飛白話音剛落，周遭的溫度瞬間下降了好幾度。但此時沒有人注意到，握著鐵劍的沈寂手顫了一瞬，澄淨的琥珀色之中隱有血色纏繞。

他下意識看向顧白，卻隻看到那人臉上的凝重。

何梁表情有了一瞬間的愣怔，但很快就被他掩蓋了下去。他臉上的神情刻薄而又冷漠：“難道不是嗎？我倒是沒想到，向來都奉行露水姻緣的問情門倒是出了你這麽一個情種。就是可惜了，居然有分桃之癖。”

“不過話又說回來，你扮成女子模樣倒是別有一番風情。若不是我後來發現你是男子，倒真不介意和你結為道侶。”

這人臉上的嘲笑與諷刺實在是太明顯了，不要說柳飛白是何感受了，反正顧白看著都忍不住想要用劍把人戳成一個篩子。

“不過倒也要感謝你。”

何梁陰冷的目光落在了顧白和沈寂的身上，笑了起來：“不知道太初門的申通長老知道他那兩個寶貝徒弟被魔氣入侵後又會是怎樣的感受？”

他似是想象到了那般場景，臉上的笑容癲狂了起來。

“那什麽，”顧白沒忍住打斷何梁的幻想，臉上的疑惑不似作假：“你難道沒有發現，我和我師弟身上並沒有魔氣嗎？”

“他修為不高，哪怕入了魔之後也不穩定，需要借助外物才能看到你們身上的魔氣。”

柳飛白開口解釋，聲音已然平靜了下來：“當然，最主要的是他太過於自負。”

何梁一瞬間就反應過來現在的情況，目眥欲裂：“柳飛白，你居然敢背叛我！”

“你有什麽資格去說人家背叛了你？”

顧白被氣笑：“利用一個喜歡你的人，還讓他替你承受那麽多莫須有的罵名。何梁，你這男人當得也真是窩囊啊！”

“你閉嘴！”

何梁瞬間暴怒了起來。他眼眶發紅，盯著顧白的模樣就像是恨不得生吃了他。

“你又有什麽資格說我？被男人喜歡這種惡心事情發生在我身上，你又怎麽會懂我的心情！要不是因為他——”

何梁指著柳飛白，那憤恨的目光像是在盯著和自己有著血海深仇的敵人：“要不是因為他，我怎會被師尊厭棄，又怎會被同門嘲笑？”

柳飛白死死地咬住下唇，口中彌漫的鐵鏽味生生將那些痛苦的嗚咽壓下，最後隻化為一聲喃喃：“你從未講過這些事。”

“我要是說了，你還會幫我拿到那枚碎玉？”

何梁突然笑了起來，放柔了聲音：“飛白，你這麽喜歡我，肯定是願意為我做出犧牲的吧？你看，現在隻要讓碎玉吸收了這兩個人的靈力，我們就能出去了。飛白，你不是也不願意一直留在這失靈之地的嗎？”

然而，柳飛白隻是閉上了眼，沒有再理會他半分。

何梁暴怒：“既然你這麽無情，那麽也就別怪我了！”

幾乎是話音剛落，門口那群前來參加祭典的村民瞬間暴動，雙目赤紅，身上的魔氣大漲，無意識地衝了進來，朝著顧白和沈寂發起了攻擊。

何梁稍稍後退了半步，麵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像是在欣賞著自己最完美的傑作。

他側首看了一眼顧白，目光落在他握緊鐵劍的手上，突地笑了起來，似是強調一番：“顧道友，這些可是普通人啊！”

不是自詡名門正道嗎？不是要保護這些手無寸鐵之力的普通人嗎？

可現在，攻擊你們的，可是你們這些名門弟子一直要保護的普通人啊！

何梁突然激動了起來。他現在特別期待從那顧白的臉上看出痛苦懊悔的神情來，那樣會讓他得到莫大的滿足——

這些天之驕子，如今不也是被他折磨著？

——

蛋某：前麵67章說書人講過後半段的故事，就是談到了媚修弟子柳飛白是男扮女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