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灼灼,橙紅色的燦爛波光浸染了大半個天空。

天成帝在皇宮中設下國宴,為凱旋而歸的大軍接風洗塵。

宮門口熙熙攘攘,車流如織,但宮人們顯然訓練有素,指揮有條不紊。這些馬車都不能駛入宮中,在太監們的指揮下停在提前劃好的場地中。

這次接風宴的規格很高,直逼大朝會,六品以上的官員都要攜家眷入宮道賀。

蕭徽音這個全京城都心知肚明的假千金可以不去,但蕭德音這個真千金不行。

蕭德音依照蕭徽音的建議,跟父母談過很多次,雙方都各退一步,蕭德音可以不回家住,但是這一次的宮宴必須要參加。

蕭德音來了。

現在距開宴還有一段時間,蕭德音不願坐在大殿中空耗時間。他畢竟在宮中當值過一段時間,對於路徑非常熟悉,輕車熟路的找到了自己的老下屬。

王白。

蕭德音皺眉問:“怎麽回事?怎麽這裏隻有你一個人?他們呢?”

那些跟著蕭德音一起被招安,一起編入禦林軍的下屬們呢?

“他們都在房間之中,”王白道:“上次說他們儀容有缺,不便出現在今天這種場合。”

蕭德音額角青筋一跳,她冷聲道:“他們不隻是今天被關在房間裏吧?”

王白沉默不語。

蕭德音更怒。

但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聽到有人在喚她,“姐姐,你在這裏做什麽?”

麵容雪白,身姿纖薄的少女款款走來,她聲音溫柔,“今天宮中人多口雜,你又沒怎麽出來走動過,禮儀有缺,衝撞了貴人就不好了。”

這是蕭德音隔房的堂妹,蕭德音總覺得這個妹妹說話奇奇怪怪的,時常讓人摸不著頭腦。

她應了一聲,隨口就要把這位堂妹支開,“我就在這裏休息一會兒,過一會就回去。放心吧,我不會亂走的。”

“姐姐!”堂妹蹙眉,道:“我怎麽能放心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

蕭德音莫名其妙,很不理解道:“你有什麽不放心的?”

堂妹:“……”

她堅強道:“你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這個侍衛孤男寡女獨處,傳出去像什麽樣子?更何況,你對皇城中的規矩和貴人們都不熟悉,我不陪著你,你怎麽知道該如何應對?”

又來了又來了,蕭德音時常懷疑,在這位堂妹的眼裏,自己是不是一個什麽也不會的巨嬰?離不開別人的照顧。

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蕭德音:“放心吧,我一個打他十個,打你一百個,不用你操心我。”

堂妹紅了眼眶,“姐姐,你是不是討厭我?我真的是為了你好,為了我們家好……”

蕭德音:“……我沒有啊!”

她剛剛難道很凶嗎!怎麽就開始掉眼淚了?!

清熙一來,就看到這副場景。

她挑眉笑道:“大妮,你欺負人家小姑娘了嗎?”

蕭德音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堂妹已經急促又堅強道:“德音姐姐怎麽可能欺負我?隻是,隻是,她不太了解京城的規矩罷了。”

她聲音細細的解釋道:“我請姐姐和我一塊兒走,她非要留在這裏,和這個侍衛呆在一塊。”

清熙卻不是獨自一人來的,她挽著大皇子妃的手臂,兩人遠離人群閑聊,碰巧走到了這裏。

大皇子妃笑道:“那你就讓他們獨處唄?”

表妹被大皇子妃這反應噎住了,在她的設想裏,大皇子妃這種最注重名聲顏麵的女人,聽到蕭德音要和男人獨處,一定是那種鄙夷厭惡的心理,即使大皇子妃不會**的表現出來,也不應該是現在這種全然不在乎,不關心的模樣。

她呐呐道:“這怎麽行呢,我放縱姐姐,就是在害她。尤其是今天這樣重要的場合……”

蕭德音插嘴道:“真的不用,我在這兒挺好的。”

她已經快要不耐煩了。和自己的老下屬敘舊兩句怎麽這麽難?

清熙也笑道:“你還挺關心你姐姐的。”

堂妹頓時羞怯的紅了臉,“一家人,應該的。”

清熙道:“既然是一家人,為什麽不尊重你姐姐的意見呢?”

堂妹義正詞嚴,“姐姐才剛回去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我作為妹妹就應該提點她,幫助她!”

清熙道:“大妮確實是對這些方麵不太敏感。”不然也不會品不出來,這位堂妹的茶味,更不會忽略她的陰陽怪氣。

堂妹還以為是得到了清熙的讚同,不好意思道:“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大皇子妃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在宮中這個世間最黑暗的權利旋渦中生活了這麽久,堂妹這點小心思在她眼裏就跟小孩子過家家的把戲差不多。

大皇子妃麵上還帶著微笑,語氣也和緩,“宮中住的也不是窮凶惡極之輩,不會吃了你姐姐的。放心去玩兒吧。”

她意味深長地說著,笑意深深,眼神也很深,平靜又淡薄的像是凜冽的冰,高傲又微帶嘲諷。

凍得堂妹一個哆嗦。

她明白自己的小心思,在貴人的目光下已經無所遁形。

堂妹尷尬的紅了臉,匆匆跑走了。

清熙看著她的背影,恍然大悟。她說這個人怎麽這麽眼熟!原來是老熟人了!就是之前在蕭府嘲諷蕭徽音膚色像銀絲碳的那個妹妹。

還挺聰明的,知道看人下菜。

清熙有點好笑的想,對蕭徽音不加掩飾的刻薄嘲諷,刺得蕭徽音

尷尬痛苦無地自容。而在對待蕭德音使完全轉變了戰術,綿裏藏針笑裏藏刀。或許她也知道,要是說話太刻薄蕭德音可能真的會對她動手……

清熙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挽著大皇子妃的手臂,和她一起走遠了。

蕭德音繼續在原地和王白說話,深入了解離開老大(她本人)看顧的下屬們的現狀。

清熙沒走兩步,就聽到小樹林中,有人輕輕嘲諷,“崔清熙?不過是有個好爹罷了!年紀輕輕就水性楊花,先是瘋狂倒貼端王,又勾引八皇子,好像還和最近被招安的那個什麽寨中的土匪有一腿!”

周圍響起了陣陣被壓抑著的小聲的驚呼,“真的嗎?真的嗎!”

清熙也很好奇,這些都是什麽時候的事?她這個正主怎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