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德音怒發衝冠,把自己氣成了河豚,眼看著就要爆炸。

清熙一步上前,跟守衛交涉,她溫和道:“王大妮統領究竟是為何失去這份工作?”

忽略王大妮本人在後麵的咆哮:老娘沒辭!

護衛道:“蕭家大夫人專門遞了帖子進來,說自家女兒嬌貴,不能在宮中幹這摔摔打打的危險活計。”

他看著蕭德音身上的輕靈飄逸的襦裙繡鞋,不無嘲諷道:“禦林軍本來就不是女子該來的地方。”

蕭德音按耐住怒氣,冷聲道:“我的職位是用功勳換來的!我自己不曾辭職,憑什麽別人能幫我辭!”

這卻是蕭德音不了解大盛朝的主流思想。

盛朝講究忠義,孝同樣是高貴的品德,父母之令哪能不從?

更別說蕭德音父母的品級皆遠高於她,幫她辭官,在當下的道德思想之中並無不妥之處。

若是蕭德音對此心懷不滿,她反而要受人指責,會被斥責不孝。

宮門口的護衛不允許她們在皇宮門口久久逗留,清熙隻好又帶著無法入宮的蕭德音回到馬車上。

而王白本想和她們一起,卻被蕭德音阻止了,蕭德音心係宮中的兄弟們,令王白先回宮。

車夫問:“小姐,去哪兒?”

清熙看向蕭德音。

蕭德音低聲道:“我不想回家。”

她不知道該怎麽麵對父母。

清熙道:“那我們去找徽音?”

蕭德音遲疑,“徽音她不是已經出城了嗎?”

清熙明白她的擔心。

蕭徽音是京城所有閨秀的模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符合時人對女孩家的希望。

她做了了十幾年的標杆,並一直以此要求自己。

蕭德音擔心蕭徽音也像父母親人一樣,不能理解自己的抱負和誌向,反而勸她也做個文靜淑女。

蕭徽音去群策會的第一天,蕭德音陪著一起去了,但她的時間緊張,蕭家給她安排了非常飽滿的文化課禮儀課各種課,後麵蕭徽音連任魁首十日,她一直被關在家裏,甚至不知道這些。

清熙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蕭德音。

清熙道:“你猜她現在在哪裏?”

蕭德音:“……總不會還在月下坊吧。”

“答對了!”清熙笑眼一彎,輕快到:“徽音姐姐說要創造雲京城的記錄,她在群策會上擺擂,歡迎各路英雄向她挑戰!”

“霸氣!”蕭德音一拍大腿,大聲讚歎。她甚至忘記了自己的煩心事,興致勃勃的追問蕭徽音的光輝事跡。

清熙好笑道:“等到了,你自己問她不就好了?”

蕭德音道:“我太為她高興啦!徽音可以盡力施展自己的才華,真是再好不過了!”

月下坊很快就到了。

蕭徽音正在專門讀書。

她住得是特意臥墨池中最大,最豪華的房間,名為一元閣。

一直以來,許多參群策會的金玉之才家境貧寒,囊中羞澀,月下坊會為他們提供免費的住所,就是臥墨池。當然,必須經過專門的考核,證明他們自己的本事才能入住。

雖然沒有明文說明,但是這間最好的房間當然要給最優秀的哪一位。蕭徽音連續做了十日魁首,她住這間房理所當然,無人質疑。

但她是個女子。

臥墨池雖然大,裏麵卻全是男子,蕭徽音當然不能和他們同住。

因為蕭徽音的驚才絕豔,月下坊特意為她撥了一個院子,隻供她一人居住。

可蕭徽音說,既然她是魁首,自然該住一元閣。

聽到這裏,蕭德音隻道:“爹娘不會允許的。”

她回家這半個多月,已經對蕭家家風之嚴肅深有體會。隻是從前的蕭德音不覺得對自己慈愛溫柔的父母會用這些禁錮和束縛自己。

現在的事實證明,爹娘對她好,卻不是對她毫無要求,更不能對她百依百順。

“對。”前來迎接他們的蕭徽音接口道。

她穿著一身月白,蠶絲織繡的輕薄大袖隨著她的步履在風中飄**,恣意又輕狂。

蕭徽音道:“母親早就來勸過我,女兒家還是要守貞低調,不可過於張揚。”

“那你是怎麽與娘親說的?”蕭德音迫切的問道。

蕭徽音微笑,她笑不露齒,這叫彎曲的標準弧度中似乎還能看得見曾經那個模範貴女的影子,可她眼波流盼之間,一切都大為不同。

蕭徽音道:“我告訴娘,我在這裏拜擂台,能給蕭家掙到的榮譽和讚美,遠比避居山林更多。”

雖然不文靜不嫻雅不優雅,不再是美名遠揚,一及笄就有百家上門求娶的蕭家女,可在政治領域,她能為家中做到的隻會更多。

可是娘親根本不相信她能做到,那一天的談話兩人不歡而散。

這些就不必說給蕭德音聽了。

她對自己有信心,她也不甘心做一顆廢棋,獨自一人蹉跎在深山老林。

一行人走在臥墨池中,這裏不愧是文士集聚之地,布置的極為風雅,竹林簌簌,清溪緩緩,自有一番韻味。

蕭德音土匪出身,是欣賞不了這些委婉靜美景色的,她左顧右盼,半餉卻問道:“這裏怎麽沒有人?”

不是說臥墨池住了很多文士嗎?

蕭徽音彎唇一笑,輕描淡寫道:“搬去隔壁了。”

“畢竟我們徽音身為女子,我好和那麽些男子同居同住,隻好勞煩他們挪挪地兒了。”清熙笑容燦爛,得意洋洋的樣子像囂張的貓。

蕭德音呆了一下,“隔壁?”

她們剛才經過了那個地方,確實人來人往,人氣旺盛,但是,蕭德音道:“那個小院子看起來隻能住十來個人……”

而這臥墨池少說能住五十人。

他們傻了還是瘋了會願意換地方?

蕭徽音淡聲道:“容不得他們不願意,這裏本就是唯才是舉,強者為尊。”

月下坊從不遮掩自己唯才是舉的功利本質。

就像一元閣,作為專門為魁首準備的房間,比起其他房臥墨池間舒適的多。又像蕭徽音的住處,月下坊專門為她騰出了一方院子,不僅僅允許她帶著侍女入住,甚至主動給蕭徽音配了專為她服務的人手。

臥墨池中人,可沒有這樣好的待遇。

蕭徽音原本打算直接入住自己的院子,可偏偏,臥墨池裏的手下敗將們不甘心,跳到了清熙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