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長子主動請旨外放出京、前往二皇子所在的建陽府一事, 在朝堂上掀起了很大一陣波瀾。

但皇長子似乎很是堅定,文皇後由始至終也未曾出麵阻攔,皇帝起初否了皇長子的請旨, 但無奈皇長子連續三次上旨, 皇帝最終還是同意了。

……

越謙離京這日天氣不錯, 宴示秋也在準備回一趟宴府, 然而宴示秋突然說要出宮這事,讓越浮鬱受了點驚,還以為宴示秋是不提前說一聲便打算直接搬走了。

“老師……”確認了宴示秋隻是普通回趟家後, 越浮鬱緩了緩, “這次讓我也和老師一塊兒回去,好不好?”

見越浮鬱莫名的堅持, 宴示秋也就點了頭。

同去同回, 他們再次從宴府出來、往宮城回的路上,馬車平穩的行駛著,越浮鬱突然握住了宴示秋的手。

自從去年從建陽府回京的路上、越浮鬱剖白過心意後, 這還是頭一次越浮鬱這麽大膽的再次握住宴示秋。

宴示秋怔了一下:“……見昭?”

越浮鬱垂著眼, 聲音放得很輕:“老師……你是不是要離開我了?”

宴示秋頓了頓。

越浮鬱接著道:“不知道為什麽,我最近總有這樣的不安感,覺得老師離我越來越遠了, 明明都在東宮裏,白日更是抬眼便能瞧見,但……總覺得老師快不要我了。”

聽著越浮鬱的話,宴示秋輕歎了一聲:“見昭, 我說過, 我會一直站在你這一邊的……老師不會不要你, 但……”

“那就好。”越浮鬱卻突兀的打斷了宴示秋的話。

他抬起頭來看著宴示秋的眼睛, 又彎唇道:“老師,回宮之前,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好,去哪兒?”宴示秋問。

越浮鬱卻一臉秘密道:“到了就知道了。”

說完,越浮鬱很是自然的鬆開了宴示秋的手,也就不用宴示秋糾結要怎麽分開兩人的手了。

鬆手後,越浮鬱靠近車簾,對外邊趕車的姚喜說了個地方。

宴示秋順手撩起窗邊的簾子往外看,隻見他們越走越偏,最後停在了一處荒無人煙、顯然長久沒有人住過了的宅院前。

不僅是麵前的宅院荒敗了,宅院附近空****的,也沒有其他人家。宴示秋下馬車時,不禁覺得這地方很適合用來拍鬼片。

“老師,來。”越浮鬱對他說著,來到宅院大門前徑直很是順暢的推開了門。

宴示秋和他一塊兒走近了宅院,姚喜和硯墨則等在了外麵。

“我小時候,就是住在這裏。”

步行在長滿了雜草與遍是青苔的宅子裏,越浮鬱緩緩道。

宴示秋注意著腳下,每一步都走得很是小心,聞言他愣了下:“……以前未曾聽你提過。”

越浮鬱對他笑了笑:“以前也沒有回來過,不然也不至於荒敗成這個樣子……我想過著人來修繕維護,但想過之後還是選擇了棄之不管,這宅子就這樣一直在這兒放著了。老師你看,這個池子裏以前有魚,我年幼時無所事事,時常拿著自己做的粗糙釣竿,在池邊一坐便是一整日……我還學那薑子牙,想著願者上鉤,結果是一條魚都沒有釣上來過。如今這池子也幹了……”

宴示秋聽著越浮鬱說起他年幼時的日子,眉眼間很是耐心溫和。

“……老師,這些天我當真不止一次夢到過,”越浮鬱突然轉了話題,“我夢到某日醒來,你就不在明琅殿了,我四處尋你,卻怎麽也尋不著,我很努力照料著你的明琅殿和院子裏的樹,但不知為何灰塵、蛛網、雜草……卻越來越多,你的痕跡卻越來越少,我怎麽都找不到你,也留不住你。”

越浮鬱回過頭,一雙眼裏盛滿了悲傷的情緒,看得宴示秋心間莫名酸楚。

“見昭……”

宴示秋一時分心,腳下不慎踩著了一塊破掉的地磚,越浮鬱下意識伸出手扶住了他。

抓著宴示秋的手,越浮鬱垂眼與他對視,又接著輕聲說:“……我隻有你,老師。”

“我哪兒做得還不夠好,你告訴我,我一定改……你別丟我一人在東宮裏……”

夜色漸漸蔓延。

宴示秋看著這樣的越浮鬱,心下也跟著很是難受,別說狠話了,連語氣都嚴肅不起來。那些類似於“老師不可能永遠陪在你身邊”的“道理”,這會兒也沒法再說出口。

宴示秋語氣溫軟道:“見昭,你很好,老師不需要你改變什麽……”

“那老師就不要離開我。我七歲前住在這個地方,和一個人住也沒有多大差別,七歲後進了宮,也一直是一個人,直到老師到東宮,說你是我的老師、說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那年秋獵圍場上老師舍命將我從水裏帶出來,我就纏上老師了……像一隻陰暗的水鬼,被老師帶到了岸上,老師要我,我才能活,若是老師也不管我了,我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老師。”

越浮鬱說著,眉眼間越發低沉。

宴示秋見不得他這麽可憐……甚至是卑微的模樣,不禁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又順著下來,微暖的指尖落在越浮鬱眉宇上,輕輕揉開那蹙緊的眉頭。

“見昭,不要這樣。”

“你很好,你很能幹,即使隻有你一個人,你也能活得很好。不要這樣貶低自己,我也不愛聽。”

越浮鬱有些勉強的笑了一下:“是嗎……可我隻想要老師說一句不會不管我,我想聽老師再承諾一遍,說你會永遠和我在一起……老師如今,還願意這樣哄我嗎?”

宴示秋緩緩放下手,緊接著卻被越浮鬱緊緊握到了手裏。

良久之後,宴示秋對越浮鬱道:“我不會不管你,見昭。”

越浮鬱又等了會兒,沒等到下一句,他便有些失落但又堅強的點了點頭:“好……我們回宮去吧,天黑了,待會兒可別冒出蛇來,嚇著老師就不好了。”

回宮的路上,越浮鬱一直緊緊握著宴示秋的手沒放,宴示秋思緒沉重,也沒有心思糾結十指相扣的問題了。

宴示秋想,越浮鬱對他的依賴,比他以為的還要重。

……

“老師,抱歉,剛才在那宅子裏我與你說的話,你就當沒聽過吧……我隻是不想你離開我,我有些害怕,但本意並非想要給老師太多壓力。老師今夜若是睡不好,就是我的罪過了。”

回到東宮,下馬車前,沉默了一路的越浮鬱突然開口道。

宴示秋微微蹙著眉,還是開口回答了:“見昭,你心境上的問題比我的要嚴重很多。”

越浮鬱微微一愣,隨即笑道:“老師,我不覺得我有什麽問題……你不是也說了嗎,我很好,不用改什麽。”

話音落下,越浮鬱突然又咳嗽了起來,咳得連車簾都抓不住了,宴示秋下意識去扶他,卻見越浮鬱突然閉眼倒了下來。

宴示秋驟然失色:“叫秦太醫!”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殿下遲早要玩脫,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