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剛剛沐顏那一番極限操作談話上看, 溫瑜提取出兩點重要信息。

第一,主角意誌大事上不糊塗,卻無法麵麵俱到到小細節上, 所以這種地方, 就全看女主沐顏此時的發揮。

第二,女主沐顏和主角意誌,都極其渴望禦獸宗門人們的相信,話裏話外, 全都離不開“你們相信我”。

看來,這個千年前的父親留給女兒沐顏的這份藏在雕像中的遺產, 依托於禦獸宗傳承,也依托於禦獸宗接收。

沐顏需要禦獸宗門人的相信, 需要這些供奉調雕像的門人們,發自內心地相信她就是承繼者, 她才能夠完全地接收雕像的力量,接收禦獸宗的一切。

從這點看,唯我真人留下的那則預言和會自動認主的一一刀,就是起到加強這種相信的作用的。

沐顏其實不笨。

但沐顏有一點做錯了, 沐顏不該將這致命的信息暴露在她的麵前。

溫瑜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的。

而想要顛覆一個本就不穩固的相信,對她來說,簡直是輕而易舉。

溫瑜看著眼前的雕像,手中柳枝輕揚,手腕回收輕甩,柳枝便向雕像打去。

雕像笑意微深,像是主角意誌在嘲笑溫瑜的自不量力, 就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裏讓她打。

溫瑜知道, 普通的攻擊是沒有用的。

當柳枝即將接觸雕像時, 柳枝周身縈繞上一層淡淡金光,比沐顏周圍雕像發出的那種含著藍紫色暗光的金色,要更加明亮澄澈,像是陽光下細蒙澈淨的蜂蜜。

金光隱現時,雕像上的那張臉上明顯地露出厭惡和憤怒,想要躲閃,可因為太近,隻移動了半個身子,就被柳條猛地抽中。

“啪!”

這聲音比想象中傳得更遠。

緊接著,是“哢——嚓——”

以被柳條抽中的位置為起點,雕像上隱有裂痕,蛛網一般向外擴散,然後穩穩地停在一個地方。

那張臉上,滿是陰鷙,極近惡毒的眼神盯住溫瑜,是恨不能將她剝皮吃肉的目光。

“?dm…al…em…l…izi……m?…kemrud…is……m?za…dl?…s………?dm…al…em…l…izi……m?…kemrud…is……m?za…dl?…s………”

雕像的喉嚨裏傳出模糊不清的聲音,像是喉嚨裏卡住了痰,又像是某種嗚咽,發著奇怪的音,斷斷續續,音準有失,根本聽不出是什麽。

隻是反反複複,發著這幾個相似的音節。

溫瑜挑眉,彈出一片柳葉,將雕像的嘴糊住,並包著金光,推動著它,去挨上那殺招陣法中的一片柳絮。

這一次,雕像與柳絮成功接觸,柳絮粘連在雕像上,就像是它粘連到其他人身上一樣,有細小柔~軟的倒刺觸須附著,無法被輕易勾離。

喲。

溫瑜眼眸微亮。

被女主沐顏激活後的雕像,已與幾日前浮生若夢中隱現被打碎的不可同日而語,從眼前這雕像那躲也不躲的囂張態度就可以看出來,沒有包裹的那金光,它就是無法碰觸的。

巫振鋒殺招中的柳絮,同樣是無法觸碰的。

巧的是,它們彼此可以觸碰,雕像可以被看作柳絮殺招的目標。

以彼之矛,攻子之盾。

溫瑜笑容興味,她看著那雙惡意的眼眸,抬手揚起柳條。

這一次,卻是打在兩邊遮蔽的假山石上。

石塊碎裂滾動,露出了切身裂痕的雕像,察覺到沐顏視線往這邊看過來,溫瑜微微側身,讓開了更廣闊的視野。

“我捉到它了。”少女揚起明媚笑容,眉眼生傲,看著禦獸宗門人:“你們這麽多人有手有腳,就在那裏光站著嗎?”

“禦獸宗的門人,隻知道在等別人去捍衛禦獸宗嗎?”她冷冷嗤笑,隱有傲氣:“我們懷玉城,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哦。”她漂亮的眼眸緩緩略過蓄力的沐顏,有幾分好笑般偏了偏頭,發間墜著的紫色絲帶隨風輕揚:“你們是在等沐顏的證明嗎?”

“哈哈,真有趣。”

“雕像本就是是邪物,控製人心,別有目的。你們不來跟著我破除雕像,卻要傻站在那裏看什麽證明嗎?”

“她不殺巫振鋒如何,她殺了巫振鋒又如何?本就是沆瀣一氣,是瞞天過海,還是卸磨殺驢,又有什麽區別?”

“還不快來幫我敲雕像?”

少女聲音清亮,語氣卻透著點懶散的漫不經心,甚至於並不是很客氣,帶著一種“你怎麽還不開竅我都懶得跟你說話”的態度。

明明說的是“幫”,實際上更偏向於催促和命令。

可在場的禦獸宗門人們沒有一個覺得被唐突的,這話就像是兜頭一盆冷水澆下來,將堵塞迷糊七竅的淤泥洗清,讓人重新耳聰目明,清醒起來。

沐顏的話是真是假,確實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們做的是正確的事情。

而且,當門人們轉頭看過去,看著溫瑜腳下那裂痕明顯的雕像時,某種長久凝固的觀念,也仿佛隨著這一鞭,而生出了裂痕。

這些雕像,一直都是被跪拜和供奉的。

在滿心歡喜成為禦獸宗門人,發現自己陷入火坑卻無路可逃,明天或麻木或沉~淪或忽略地繼續活著的這些人,他們將所有的希望和美好,都隨著那句預言,隨著那個會“帶你們入極樂”的承繼者,寄托到了雕像的身上。

心底未曾沒有過質疑,但是當看不到別的路時,便也就將當成了唯一的路。

可現在,雕像是可以打碎的嗎?

有人怔愣出聲:“你是承繼者嗎?”

“是來拯救我們的承繼者嗎?”

隻有承繼者,隻有被雕像賦予力量的承繼者,才能打碎雕像的吧。

“什麽承繼者拯救者?”溫瑜好看的眉眼輕皺,下巴微揚:“我是溫瑜,懷玉城的溫瑜,將要把這些雕像砸個稀巴爛的溫瑜。”

“而你們要與我一起。”

“誰想先來試試?”

沐顏眸光利箭一般的刺過來,在這一刻,她深刻地體會到了某種危機,她知道,不能讓這些人打碎雕像,否則她會失去這些力量。

縱然有些天賦,也隻是十八歲練氣而已,可若是能在十八歲的年紀,突破至金丹、元嬰、煉虛、化神、甚至是合體,那才是不一樣的。

盡管沐顏一向並不太在乎這些,此刻光是想想,也覺得激動得腳趾蜷縮。

趁著沒人注意,她手中殺招轉了個方向,以迅疾之力向著溫瑜打去。

溫瑜不是說她被雕像控製了嗎?

那她就控製這一下不小心殺了溫瑜好了。

靈光委頓,像是黑夜中一支暗色的箭,無聲無息,因為融合了雕像的力量,在雕像圍成的陣法中,沒有引起絲毫的波動和變化。

殺溫瑜的這一招,比殺巫振鋒的那一招,明顯地高出了幾個層級。

而這一次,或許是被逼急了,或許是厭惡積壓許久,當生出想殺死溫瑜的心時,沐顏甚至都不覺得吃驚。

沐顏眸底潛藏著暗藍,融於黑色的天幕中。

她有一種直覺,這一招的力量太過隱秘,溫瑜無法察覺,根本躲不過去,她會被這一招所殺死。

危險無聲無息,頭腦空間中,係統正在認真地整理數據,為了配合外界視野中的黑色,它開了一盞小台燈。

瑩潤的光照在白團子的側臉上,像是深夜苦讀的學生,隱隱有些入世煙火的溫暖。

它並沒有察覺到這危險。

外界,禦獸宗門人猶豫上前,卻誰都不敢打這第一下,溫瑜眼眸淡淡。

她曾在10號星際世界的宇宙流亡中,路過一個永夜的暗色星球。

星球被皮膚病白的血蛭異種所統治,臣民則是被圈養的血庫。

他們從一出生起,就被告訴,他們生來低人一等,被大人青睞吸取鮮血是一種恩賜,不知感恩的人會遭受天罰,渾身潰爛而死,而心懷誠敬之人,會被天神賜福,不會在被吸取鮮血時感受到痛苦。

隻是,所有人的結局,都隻有渾身潰爛,那是被多次捆縛吸食鮮血後的死亡終局。

有一個好心的過路人,揭露了這場騙局,卻沒有一個臣民敢相信。

根深蒂固的黑暗像是一片陰霾,永遠地籠罩在那裏,就連有反抗的想法,都害怕得發抖,即刻否定懺悔,更何況,是親自拿起刀來反抗呢?

這便是精神控製。

套上枷鎖,蒙蔽雙眼,永不可逃。

禦獸宗門人們麵臨的也是一樣,他們不害怕去打碎雕像,怕的是承受那未知的恐怖的後果。

催促,並沒有用。

而金光有限,不足以再支撐一次攻擊。

想要粉碎雕像,隻有粉碎禦獸宗門人心中的盲信。

時間緊急,溫瑜卻並不覺得心急,她甚至往守在那個大洞邊上,抱著黑袍人的巫振鋒那邊看了一眼。

悠悠地想著,若是禦獸宗門人破除束縛太慢,巫振鋒就要先催動殺招,可能就將這雕像碎到了前麵了。

溫瑜將手攤開,那枚細嫩軟翹的柳條就在手中:“用這柳條就可以打中雕像,誰想要先來試試?”

少女手指白皙,她眉眼間含著一絲漫不經心,似是並不在意門人們選擇的結果,也似是並不在意這所謂的雕像力量,無論怎麽樣,都可以。

無論怎麽樣,她都可以處理。

思及她言靈的能力,門人們盯著柳條的眼神立刻就變了。

這難道是賦予言靈力量的武器嗎?

有人猶豫著伸出手去,可終究沒有落下。

溫瑜沒有看他,她身上無端覺出了一種冷意,就像是被什麽人窺視一般,順著感覺轉過頭去,正對上沐顏尚未收回的眼神。

陰冷的、得意的、含著殺意和勝利的眼神。

就像是在沐顏的眼裏,她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溫瑜心神一顫,可放開所有的感應,卻並沒有任何攻擊和危險的感知,就連係統,也都沒有任何關於死亡Buff的提醒。

但她活過這麽多個世界,並不是隻是盲從現有的感知和係統的提醒。

她靠的是信息的收集和純理性的分析。

而從沐顏那隱含狂熱的眼神,此前要求溫瑾二選一,現在又被妹妹截胡,沐顏對妹妹的敵意,隻怕都能滲出黑色來。

危險的概率高達99%。

溫瑜沒有猶豫,在對上那眼神,看到沐顏緩慢上翹的嘴角弧度的當下,腦中電光石火地滾過一切,她腳下微微用力,隱秘地踏碎中空。

那一刻,時間被拉起得很長。

同一個時空中,還有一個人也正對妹妹溫瑜起著殺心。

左邊,巫振鋒抱著竹夫人,在赤耳火尾猴近乎癲狂雀躍的狂叫聲中,以神魂為祭,鏈接到腳下的回轉法陣,將其開啟。

頃刻間柳絮粘連,有一條看不見的神魂之線,以巫振鋒為起點,如同一筆畫一般從頭到尾串連起所有的柳絮,最後又回到了巫振鋒的身上。

針對神魂的炸裂是一個接一個向前的串連連接,因為他隻有一個人,在打通銷毀了第一個人後,便會吸取他的力量,繼續往後去摧毀下一個人的神魂。

而巫振鋒的第一個目標,是溫瑜。

思及此前溫瑾破除束縛和控製的行為,巫振鋒唯一能想出來的理由,便是溫瑜的言靈力量。

那力量太過神秘,並不好控製,此刻溫瑜被留在那裏處理雕像,想必也是動用太多言靈力量而暫時虛弱。

此刻,是殺她的最好時機。

紅色的一點光,像是引線上點燃的火花,沿著那條以空中柳絮為勾連神魂之線,一路向前。

為了以防萬一,巫振鋒甚至連接了溫瑜旁側假山石位置的隨意一浮柳絮,做個障眼法。

他看著那團火花向著溫瑜而去,眼看著它距離溫瑜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連帶著呼吸都微微發熱。

右邊。

沐顏盯著她放出的殺招,眼看著它距離溫瑜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連眼眸中都是毫不掩飾的渴望和興奮。

一紅一藍在兩個獨立的空間中,各自綻放著或炫彩或靜默的暗光,跳動的煙花一般,向著溫瑜極速靠近。

雖是恰巧,可就像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一樣,兩個殺招交相輝映,將溫瑜前後左右的出路全部都封死了。

就在巫振鋒和沐顏緊緊盯過去,興奮地期待著溫瑜的死亡時,紫衣少女突然在他們的眼前消失了。

大地微震,似是那底下的暗樓終於支撐不住上麵的戰鬥,穹頂碎裂,最先崩塌的,就是溫瑜腳下站立的地方。

她向下墜~落。

恰恰好地躲開了那兩個迎麵衝來的殺招。

怎麽會?!

這一刻,巫振鋒和沐顏如有共感,都在心裏發出了相同的扼腕歎息。

明明,這是多麽好的機會!

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要集中精力,想要操縱著殺招繼續追隨溫瑜,一擊斃命。

可這樣的機會,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巫振鋒的眼前,溫瑾已經攻了過來,甚至於,因為他太過關注溫瑜而分心,那攻擊迎麵而來,在他的左臉上,留下了深可見骨的傷痕。

五道爪痕勾皮帶肉,巫振鋒的半邊臉仿若夜叉,鮮血混雜著滴落,他痛的手直顫,可抱著竹夫人的手臂卻很穩。

眼前,一向溫和恭謹的城主臉上的笑意卻有幾分諷刺的不尋常,溫瑾單手提著一副帶血的勾爪,將它隨意扔在他麵前,緩緩抬眼。

“我把你剪斷的指甲還給你。”溫瑾冷凝而笑,緩緩吐字:“摯友。”

他攻了上來。

這一次,巫振鋒無法再找人攔截了。

右邊。

溫瑜墜~落消失,沐顏也吃了一驚。

她是第一次這樣明明白白地害一個人,甚至於這個人還不是什麽需要被懲罰的壞人,隻是她單純地因為自己的原因,想要對方消失的一個人。此刻溫瑜驟然消失,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驚惶。

生怕被人發現了自己的打算似的。

哪怕剛剛那想象中成功的感覺那般好,沐顏在這一刻,卻開始有了猶豫。

這種猶豫,來自第一次明顯作惡的心虛。

但很快,這種心虛和猶豫,在看到禦獸宗門人們因為擔心而盡皆上前查看時,變成了另一重處於獨占和嫉妒的怒火。

很奇怪,明明沐顏隻是第一次來禦獸宗,可她卻覺得,那樣被關心被積聚的人,應該是她。

溫瑜搶走了本該屬於她的關注,搶走了本該屬於她的禦獸宗。

而趁亂殺了溫瑜,她便再也不能搗亂了。

大不了,就裝作沒有抵擋住控製好了,畢竟,她剛剛已經表現過掙紮和抵抗了。

可就在她想要再次操縱動手時,卻發現那道暗光像是被什麽拉扯著,她幾乎耗盡力氣,也無法拉動它分毫。

與此同時,月門邊出現了一個禦獸宗門人。

沐顏對他印象不深,隻當他是一個普通的被吸引來的門人,可其他的門人都知道,這是結親現場與溫瑾說話後離開的那個門人,他叫幸平。

幸平緊抿著唇走到假山石旁。

他追隨花朵而去,又追隨花朵而回,卻被陣法擋在了僅有一牆之隔的月門外。

此間場景,除了不能參與之外,他並沒有錯過多少。

而隔著牆,聽到溫瑜的問話時,幸平的心裏突然生出了無限豪氣。

他懼怕死亡,懼怕痛苦,因而一直捂著眼睛捂著耳朵,讓自己不去看那謊言,渾渾噩噩地活著。

可這樣,生不如死。

不止他一個人生不如死,他們所有人都是這樣。

那麽,為什麽不就此終結呢?

他不相信承繼者,因為知道那本來就是謊言,可言靈修者已經賦予了那根柳條擊碎雕像的力量,並且親自證明這確實可行。

之前,他痛苦至極,向溫瑾求助,如今他跟隨花朵歸來,聽到的看到的,足以震撼他的心。

溫瑜已經將武器親手遞過來,那麽,他為什麽不接住呢?

他有手有腳,為什麽不接住這武器呢?

除了等待溫瑾救他們之外,他們,他自己,就真的什麽都做不了了嗎?難道隻是不動等著嗎?

事情已經到了這樣的局麵,如果巫振鋒贏了,等待他們的隻有更加黑暗的未來。

幸平不想看到那個未來。

哪怕是鴻溝死亡,他也要試一次。

在沐顏微顫的瞳孔中,幸平來到了假山石旁,他撿起了那根掉落的柳條。

碧綠新芽,柔~軟輕曲,並沒有什麽太大的攻擊力的樣子。

哪怕用盡力氣,打在人的臉上,都不會留下傷疤似的。

明明看著這般沒有殺傷力,可幸平的臉上沒有遲疑,在沐顏近乎驚恐和狂魔的目光中,他將柳條高高舉起。

“為自由而戰。”

在禦獸宗門人們或戰栗或希冀或期盼的目光中,柳條落了下去。

中間。

身體騰空,紫色的裙擺像是翻飛的蝴蝶和海浪,暗紅色的碎片含著流光閃爍,溫瑜向下墜~落。

0.000121秒鍾。

她在心裏默念,睜開的眼中一片清明,隻有平靜。

這是,她實際墜~落的時刻比所估算的時刻早出來的時間。

溫瑜的誤差,永遠都是在小數點後九個零之後。

這次,不太尋常。

是沒有收集測算到腳下這穹頂的石料材質?還是……別的什麽。

“呼——呼——”

像是有風在吹。

溫瑜的眼向上望去。

紛亂的風在那破碎的露天大洞中吹過,向下墜~落的失重感中,永夜般濃黑的天幕背景中,她能夠看到紛亂的樹葉、花瓣、青草、灰塵、微光。

以及那軌跡粘連,彼此影響互製、在黑色背景下分外明顯的一藍一紅兩點光亮。

藍的像是光暈,一圈一圈的暗,一點點偏紫的無機質的冰冷,像是拖著長長的尾巴天際的彗星。

紅的像是火花,一溜一溜的蹦,明明該是光明和熱情,卻仿佛粘連在汙泥裏,透著某種屬於腐爛的陰沉,像是寂靜黑夜中,沒有燈光,用來照亮屍體的一叢呲花。

這是殺招。

針對她的殺招。

明明都隱藏得很好,可當溫瑜避開,兩者軌跡交織時,既有排斥又有吸引的力量擾亂了彼此的邊界,在那個黑暗的天幕中,將彼此暴露的分外明顯。

能看到,能擾亂,能影響,便能控製。

而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溫瑜迅速判斷出了兩股力量的來源,她沒有任何猶豫,傾盡全部靈力和金光,化作了一根引流的電線。

電線垂直向上,將那火花連接到貼在雕像的柳絮上,而另一端,迅速遊~走串聯起漫天散落的柳絮,最後,接到了那藍紫光暈上。

同一時刻。

左邊,巫振鋒幾乎是被溫瑾壓著打,已經心生怯意和退讓,在溫瑾停下攻擊的當口(實際上是靈力被妹妹這般抽沒了),他鬆了一口氣,因溫瑾抬手的動作而慌忙避開,指尖神魂牽引,引燃了最近的絮靈。

破釜沉舟,這將摧毀所有的一切,可能也包括他。

右邊,在沐顏驚恐的“住手!”聲中,幸平揚起的柳條正落下。

“為自由而戰。”他聲音沙啞。

溫瑜看到了這一切。

剛剛好。

她滿足而笑,這一切,都剛剛好。

這一次,沒有0.000121秒的時間差。

幸好,著陸之時,這個傀儡娃娃的身體,不會感知到太重的疼痛。

烏黑的發鋪陳散開,她發間別著的向日葵飄下。

頃刻之間,玉玲瓏便吐露無數璀璨張揚的花朵,大片大片的橙色向日葵展開,給周圍的暗紅帶去色彩和光亮,遮擋住了淺淺流落的渾濁池水。

在溫瑜的身下,提前編織好了向日葵花床去接住她。

溫瑜墜了下來。

她沒有落在柔~軟的花**。

而是落在一個分外堅實有力的懷抱中。

大片大片的向日葵圍繞盛開。

眼前,破洞外那片黑幕的天空中,劈裏啪啦,炸開了一叢叢漂亮的花火。

作者有話說:

雕像說的那個話,算是個伏筆,也是基於現有語言去做的調整,不知道有沒有人能猜出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