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主來了!】

係統喜滋滋的, 就在剛剛,岑樓一個人,上上下下, 開啟震動模式一般, 貢獻了兩萬冰晶值。

還是十次。

溫瑜粗粗一估計,大概說一句話,送兩萬。

除了這二十萬之外,最後一下, 他直接送了十萬,總計三十萬冰晶值。

就, 隻能說,沐顏這談話挺對外奉獻的。

但現在, 顯然不是高興時候。

岑樓沒有停留,也沒有對溫瑾的顧忌, 高聲喊著:“溫瑜!溫瑜!”

他一抬手,便將眼前的門扇給轟碎了。

牆壁碎裂,破碎的窗扇飛舞,一片塵埃中, 室內一覽無餘。

岑樓衝了進去。

就在那個瞬間,溫瑜直接狂磕了十萬的冰晶值,將詭異的右手連帶著本命印記,一起擊潰。

岑樓直接衝到了小塌前。

他神情有些怔然。

因為感知到的小塌上,僅僅隻剩了一本書,是一個叫“無識樵夫”寫的遊記。

而他對本命印記的聯係,也徹底斷了。

出現這種情況隻有一種原因, 就是保護對象死了。

她遭受的攻擊, 連他的本命印記怎無法抵擋。

“怎麽會?”岑樓喃喃出聲, 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

身上疼痛,可有另一種更深切,更沒有體會過的痛楚,向他的心髒,頭腦,胸口,侵蝕了過來。

眼眸黑紅交錯,他單膝跪倒在地,生平頭一次,竟覺得茫然。

不知來處,不知歸處,不知為何,不知何為。

係統有點可憐他,同時又覺得有點好笑:【他眼睛變來變去的樣子,像是掉幀了。】

溫瑜:【他情緒不穩,人格共感了。】

“溫瑜”僅剩的頭顱,就在裏間藏著。讓岑樓看見,再將事情引回到沐顏的身上,就能徹底擊碎他這條魚。

但,妹妹這個小號,所能獲得的,可遠遠不隻是擊碎一條魚而已。

妹妹能擊碎沐顏的全部。

一如66號現代世界中,她曾看到過的一個片段中說的那樣——

“你的一切,將會被一個比你更年輕、更漂亮的女人奪走。”

這也是,溫瑜為沐顏準備的劇本。

決斷就在須臾之間,得益於多次變化,溫瑜現在可以偽裝飾品一秒脫。

容顏柔和,身量變小,就在悲痛的神識不清的岑樓身邊,她完成了轉變。

“是誰傷了你!”

岑樓終於在混亂中找到了支撐點,他看著空**的小塌,開始憤怒質問。

浮生若夢放大了他的負麵情緒。

他的怒火,讓整個空間都微微一震,浮空之景微微扭曲。以他為中心,小小的黑洞顯露,將周圍的一切都吸食殆盡。

浮生若夢是幻境空間,所有的一切,都基於陣法和靈氣構築。

而此刻,這裏就出現了詭異的一幕。

岑樓的周圍,小塌、地板、香爐、簾幕,被黑洞吞噬,在原地留下空洞後,又現出虛影,逐漸凝實補上,然後再次被黑洞吞噬。

一遍遍的重複著。

每一遍,係統就會在溫瑜的耳邊歡快地報告:【冰晶值加1萬!】

小錢而已。

而且,她的時間不多了。

這情況定會引起淩朗原的注意,他一定會來查看。

岑樓已墜入迷蒙的空間。

他的意識,反反複複地播放著記憶中的畫麵。

有他小時候,被家臣拉著,說他的父母在神魔大戰中死亡,說噬冉獸的重任落到了他的肩上。

有他第一次殺人,心髒在手掌間爆開的感覺,就像是捏碎了一個水球,滑膩膩的血腥味,讓他惡心,可也讓他興奮。

明明是魔宗的尊主,明明可以隨心所欲,可他的世界,是灰色的。

岑樓迫切地想要尋找那一抹色彩。

可是,他隻找到了一本書。

書上,還殘留著,一絲絲的明豔亮色,卻也在迅速地暗淡、褪|去。

不行!

這樣不行!

他死死地攥住那書的邊角,想要挽留那唯一的顏色。

書本被拉扯地褶皺橫生,封麵蹉跎。

“喂!”

有清亮女聲從身後傳來,透著驕縱和不滿:“你發什麽瘋?”

這聲音,像是一道光,將世界中所有的灰色都照亮,所到之處,全部染上了色彩。

岑樓回神。

他看到了端方小塌,看到了手中的《天下遊記》。

岑樓知道,那是溫瑜的聲音,就在他的身後。

可他卻怔在那裏。

不敢回頭。

不敢動彈。

像是怕驚醒了美夢。

“你弄壞了我的屋子。”那聲音繼續說著:“你還背對著我。”

岑樓呼吸微微一滯。

他越發攥緊了手中的遊記,慎重、小心、緩慢地,轉過了身去。

視線先於身體,將門口那具映在陽光中的身影,納入進來。

紅黑雙眸微微放大,裏麵映滿了少女的模樣。

那是……溫瑜。

柳眉纖細,雙瞳盈盈,一點細小紅痣,墜在少女的眉尾。

她的頭發如海藻般蓬鬆卷曲,披散在肩上、身後、腳踝。

如過往的秀蘿裙裝不同,她身上穿著的,是男人的黑色袍服。

金紋縈繞袍角,衣服格外的寬大,少女整個人像是被裹在裏麵,卻越發顯得身形柔|軟,柳腰纖細。

是極致的黑,與極致的白。

極致的冷硬,與極致的柔|軟。

她眉眼間那驕縱被衝散,像是不知人間世事,不小心墜入凡世的精靈,透出柔|軟的懵懂。

一束日光,打在她周身,像是鍍上一層金色光暈。

那樣的美好,那樣的脆弱。

岑樓滿腹滿腔的話,堵在了嗓子眼,他看著她,想動,卻不敢動,想說,卻不敢說。

隻是看著。

少女似有不滿,秀氣的鼻子微皺,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你還弄壞了我的書。”

“我還沒有看完。”

岑樓仍怔著。

他幾乎是有些貪婪地看過來,像是擔心,少看一下,就損失掉了。

少年的臉,已變得成熟。

那股稚氣和幼氣不再,可此刻的神態樣子,又有些像以前。

在岑樓的眼中,少女見他不說話,下巴微抬,很是不滿。

她像是生氣,又像是賭氣,邁步進來。

向他走了過來。

與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直至,來到他的麵前。

岑樓看著她,神色幾乎是縱容和癡迷,這幅模樣若是叫旁人看見,隻怕會讓人覺得,他人傻了。

哪怕隻是幻覺,哪怕隻是臆想,他也想要多看一看她。

岑樓很清楚,本命守護都消失,溫瑜不可能活著。

正因為知道,才絕望,才沉迷。

才哪怕不知道這幻境來處,也要飲鴆止渴。

“喂!你人傻了?”

少女劈手奪下那本遊記:“把我的書還我!”

岑樓手下意識地收緊,可手上卻是一鬆。

他怔然抬眸,少女手中正拿著那本遊記,見他終於有反應,神情有些小得意,還將遊記衝他搖了搖。

可這些都不重要了。

屬於噬冉獸的吞噬力量探出,在少女周圍打了個轉,又退了回來。

岑樓不可置信:“溫瑜,你還活著?”

“當然。”少女白了他一眼,想板起臉,可很快又沒憋住笑道:“你想我死?”

“不……不……”

他嗓子沙啞,再也控製不住,就著這個單膝跪地的姿勢,微微前靠,抱住了眼前的少女。

是溫熱的身體,帶著淺淺清透的藥香。

還有屬於活人的呼吸。

“太好了……你沒有死……你沒有死……”

岑樓喃喃出聲,他用的力道是那樣大,手臂繃緊全都是力量,可抱過去卻極其輕柔,像是對待易碎的珍品和輕柔的羽毛。

他抱著她,虔誠地埋首。

溫瑜能夠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顫|抖。

“你知道嗎?”他喃喃道:“剛剛 ,我求遍所有神佛。”

“隻要你能回來,我永不再殺生。”

“隻要你能回來……”

天不怕地不怕,最是隨心所欲的魔尊,竟然也會有恐懼。

竟然也會求神拜佛,做這些以前的他,會覺得可笑的事情。

修真者,妄想成神,卻從不信神。

因為,他們知道,修者的冷酷,便越發清楚,神的冷酷。

係統攥著小手絹,又擦了擦眼睛:【岑樓還是很好的,宿主,你能不能不要虐他了?】

溫瑜很無語:【巫毒娃娃又不是我搞廢的。】

【而且,這是任務世界,沒有必要投入感情。】

雖是這樣說著,溫瑜的手僵了僵,還是抬起來,搭在了身前男人的頭發上。

“別擔心。”

“我沒事。”

近處的牆邊,麵覆黑鐵麵具的男人站在那裏,漆黑的瞳孔穿過破碎的房子,落到了相擁的男人和少女身上。

他看著少女的手,落在了男人的頭發上。

很是輕柔的安撫。

麵具微動,那一瞬間的震顫,像是麵具之下,他輕輕笑了一下。

房屋內,溫瑜似有所覺。

她抬眸向屋外看去,目光落在對麵的牆上,上白下青的牆麵,一支樹枝探了出來。

微風吹過,樹葉微微晃了晃。

有一片輕輕,落了下來。

*

對於岑樓來說,這個幾乎有些溫暖的懷抱,並沒有持續太久。

他感到頭被拍了下,緊跟著,柔|軟的小手覆在他的額頭上,卻是將他向外推去:“行了,別抱了。”

“若是叫哥哥看見,我會殺了你。”

岑樓幾乎想應一句“隻要你開心,死在你手裏,我也甘願。”

可這樣的話,太過肉麻,岑樓說不出口,

話在舌尖滾了滾,便重又咽了回去。他嗅到極近的少女身上的藥香氣,當即紅了臉。

想鬆手,卻又舍不得。

但鬆不鬆手,卻不是他能決定的。

少女推開了他。

哪怕遭受本命印記的反噬,隻有練氣修為的少女,也是推不開他的。

但她想推開他。

岑樓便讓她推開。

她的右手抵在他的額頭,岑樓隻一抬眼,就能看到少女手腕之上,原本留有本命印記的位置,留有一團燒灼的焦黑。

“你沒事吧?”他忙問道:“我的本命印記,剛剛碎了,我還以為你死了。”

岑樓伸手,想去拉她的手腕,想仔細看看,可少女卻躲了過去。

她跩了他一腳:“你在胡說什麽?”

“我能有什麽事。”

“至於你的那本命印記,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變成這樣了。”

“好醜。”

少女本是踹不動他的。

可岑樓看少女生氣的模樣,便順勢往後一倒,直接坐到了地上,一臉懵的樣子。

“哈哈哈!”少女笑了起來,顯然是被取悅了。

她大人有大量的模樣:“抱我的事,就不與你計較了。”

岑樓卻是記得,她任他抱著,安撫地說的那一句“別擔心,我沒事。”

少女的心,是柔|軟的。

他傻傻笑了,很快又歸於嚴肅。

“你最近,可是接觸過什麽不同尋常的物件?”

溫瑜眼眸微漾,不回答,反而是看他:“岑樓,你是在審問我嗎?”

“不,我隻是——”

“哈哈,”少女俏皮眨眼:“看你剛剛為我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很開心。”

“這次,就放過你了。”

“至於不同尋常的物件,也沒什麽啊,倒是我哥送了我一條項鏈,說是以前懷玉城的護衛送的。”

“但那算什麽不同尋常啊,一個護衛,剛剛離開不久,還沒闖出什麽名堂來,送的,隻能算是個心意,項鏈倒也說不上多貴重。”

“因為這份心意,”少女苦惱地偏了偏頭:“我還戴了幾天。”

“但作為交換,我得到了這套衣服。”她露出笑容,有點狡黠。

岑樓隻注意了前麵的話,忙問道:“那項鏈在哪裏?”

“喏。”溫瑜伸手,金色項鏈躺於掌中:“這份心意我已經感受到了,你若是喜歡,就給你吧。”

項鏈並沒有什麽特別。

一眼看去,靈氣感應,都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但正因為這樣,才能突破他的守護。察覺不到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

岑樓接了過來:“那我便拿著了。”

他站起身,看著溫瑜,神色有幾分鄭重:“等你來魔界玩,我給你還禮,你想要什麽,都可以。”

“整個魔界,任你挑選。”

“嗯。”少女笑笑,應得漫不經心。

那一刻,岑樓意識到,也許,在少女的眼中,他,或者是魔界,都與那串項鏈一樣,並不值得在意。

因此,給得隨意,應得隨意,溫柔隨意,冷酷也隨意。

“走之前,把房子修好。”少女顰眉:“哥哥不喜歡雜亂。”

這話入了岑樓的耳。

他引動魔氣時,突然意識到,少女的情緒,隻為一個人而動——

——她的哥哥,溫瑾。

最初遇見,她叫的也是溫瑾,似乎在期待著他的到來。

哪怕是那次海灘之上的流淚,也是因為,溫瑾對沐顏的在意。

似乎 ,想與少女更加的親近,該從溫瑾入手?

岑樓的臉色有些難看。

畢竟,不久前,他還從溫瑾的手中,強硬地抱走了沐顏,就在,他搶拍下那繡帕之後。

嗯……

雖說溫瑾涵養很好,但似乎,他惹到他了。

“砰——”

魔氣重建的房門在眼前關上,轉身離開時,岑樓腦中還在不住地思考——

——該怎樣做,才能討好溫瑾呢?

*

房間內,溫瑜從地上撿起巫毒娃娃的僅剩的頭,有些可惜。

有用不說,畢竟長得還是很可愛的。

如今就剩了一個腦袋,可愛畫風直接變驚悚畫風。

她靈氣一引,簾幕被扯下,在空中無聲編織,編織出了身體和四肢後,便自動接在了巫毒娃娃的身上。

可剛一接上,身體和四肢就化為黑灰。

不相容的排斥。

溫瑜歎了口氣,看著手中那顆頭,戳了戳係統:【這個,保修嗎?】

係統:……

它不想說話,因為感覺說不過,隻是撕下一頁空白筆記,撕成碎條條往空中揚,麵露哀痛:【願巫毒娃娃走好。】

行吧,修不了也不用搞這招數。

溫瑜本想收起,轉眼見金蟾已經找好了床邊趴著,便將它叫了過來,將那顆頭,放到了金蟾的“百寶袋”裏。

金蟾困得睜不開的眼睛猛地瞪圓,它腦容量小,不清楚具體發生何事,每次都是灌輸自己的理解。

剛剛,在它看來,就是那隻白毛團子,跑到它的地盤,來爭主人的寵。

甚至還不要臉的想在主人身上留下氣味。

但是再多的心機都沒有用,因為主人最愛的永遠是它!

這不,白毛團子就被主人嫌棄,直接給趕走了,連它的毛都不要一根!

如今,對上這一顆頭,金蟾藏著頭偷偷地看溫瑜。

這不是在殺巫毒娃娃儆金蟾吧?

嫌它睡覺太多了嗎?還是嫌它誰在床邊,擋住了風的流動?占據了鞋的位置?

於是,溫瑜就發現,那隻金蟾,又開始做奇怪的動作了。

它猛地蹦起,推開了窗戶,然後又接連蹦起,一下下細微地調整著窗戶的位置。

然後,又轉頭衝她腳來,快走近時又猛地一轉,最後,不知道從哪裏拖來了一雙誰的鞋,擺在了床邊。

就在它本來睡覺的位置,擺得還挺端正。

而在溫瑜看它的時候,金蟾都會看回來,眼睛瞪得有平常的兩倍大,還附贈了一個隻餘彎彎的上挑黑線的笑。

溫瑜:……

金蟾時不時就會搞上一下,她見怪不怪了。

就是會好奇一下,這金蟾之前的主人,到底是怎樣清新脫俗的脾氣秉性,才能養出來同樣這麽一隻清新脫俗脾氣秉性的靈獸來。

“咚咚咚。”

有人敲門。

“溫城主,我能進來嗎?”

那聲音疏離冷淡,很是陌生,可隱隱又有點熟悉。

溫瑜皺眉。

她站起身,朝著房門看過去。

房門剛剛被岑樓複原不久,因為朝著太陽的方向,能看到來人投在上麵的影子。

她沒有猶豫,靈氣屏障罩身,一秒變成溫瑾模樣,順便又換了件衣服。

然後,靈氣一點,房門打開。

門外站著的是淩朗原。

溫瑜記起來,這聲音,與無雙拍賣會上,最後一個相爭手帕的人的聲音是一樣的。

隻是,很奇怪的,淩朗原一直以鮫人身份示人,從未開口說話,如今這樣找來,又像是平輩相交的稱呼。

像是,他覺得沒有必要掩飾自己的秘密。

溫瑜的警惕心瞬間拉滿。

魚塘相爭Buff還在,又遭受浮生若夢催化,保不準這條魚昏頭了要做點什麽。

她神情溫和,眸光卻犀利,劍一般地刺過去,眼睛微眯:“你果然會說話。”

“哦?”淩朗原笑笑:“溫城主早就懷疑我了嗎?”

“莫不是擔心你的妹妹溫瑜會受我所騙?”

他雖是笑著的,可神情眼眸都是冷淡疏離,微微抬起下巴和那好像看透一切的目光,甚至還有點隱隱的諷刺。

溫瑜斂眸,淩朗原這話,意有所指。

書中情況,淩朗原最初行動也是避開沐顏的,隻是後麵被不小心撞見了,再加上M對於S天然的服從性,慢慢就也半推半就地,將一切都告知了沐顏。

沒有道理,淩朗原會直接來找溫瑾,甚至毫不避諱他自己的身份。

“你想要說什麽?”溫瑜的眼神冷了下來。

“這事情,更適合你我進屋詳談。”淩朗原欲邁步進屋。

可溫瑜一腳踢在他的腳上,霎時間兩人接連對上好幾招,輕微的碰撞聲讓門都輕輕搖晃。

最終,淩朗原退回了門口。

他臉上隱有一抹熱氣的紅,冰冷空寂的臉像是被抹上豔色,微微喘息的模樣,竟然有點色氣。

讓人想扯了衣服,將他推倒的那種,越禁欲越誘|惑的色氣。

溫瑜突然覺得,這條四號魚,有點東西。

擁有這樣一種無法替代的情趣特征,怪不得能在魚塘廝殺中成功突圍。

淩朗原分明如玉的手指扣在門扇上,手指微微用力,圓潤微青的指甲蓋上,泛起隱忍的白色。

他盯著溫瑾,克製著身體的本能。

雖不想承認,可剛剛對照,對方踢中了他一下,力道稍重,正正打在右側小腿,疼痛之餘,卻帶起酥麻和震顫。

隻恨不得,再將那腿伸出去,再讓對方踢一下。

可鮫人一族族長身份的驕傲,不允許他這樣做。

淩朗原平息呼吸,站直了身體,他眸光很冷,目光讓人又自慚形穢之感,仿佛出生在世上,被他看到,就是一種醜陋和罪惡。

這樣的人,卻偏偏配了個被扯下雲端和神壇的M屬性。

溫瑜盯著他,玩弄的惡意再起,嘴角扯起,似笑非笑:“怎麽了?”

“不是要進屋詳談嗎?腿軟走不進去嗎?”

這是羞辱。

可淩朗原微微闔上了眼眸,長長的墨綠色的眼睫顫動,他的牙齒咬住口腔中的一小塊軟肉。

怕被看見,卻又竭力控製表情,不想露出享受的模樣。

溫瑾本不該有這樣的影響力的。

可是……

淩朗原輕輕睜眼,這次,似乎知道這樣下去自己不會撈到任何好處,反而還可能賠了夫人又折兵,他沒有再賣關子:“溫城主,這裏不是禦獸宗。”

“這是幻境空間,是我用鮫人一族的天級靈寶浮生若夢創造出來的。”

係統驚呆了:【這是怎麽回事?】

【四號魚這麽輕易就跟你交代了?書裏他可是很警惕的,總不能是看你和妹妹和眼緣吧。】

怎麽回事?

嗬,溫瑜輕笑:【當一個交情不深的人無緣無故地吐露他的秘密時,就說明,他知道了對方更大的秘密,要挾沒有勝算,因此,代替要挾,他吐露秘密,想要創造信任。】

【他定是知道了什麽。】

就是不清楚,是屬於過去的溫瑾的,還是屬於現在的這個溫瑾的。

麵上,溫瑜隻是笑:“你還有什麽想說,不如一並說完。”

她並不慌亂,甚至還覺得興奮。

總算,這個世界的自我運行機製,開始反饋出一些有趣的事情來了。

“我名淩朗原,此次出手,是因為懷疑禦獸宗劫擄鮫人,卻沒有證據,便隻能出此下策。浮生若夢中的禦獸宗是基於巫興謀的記憶所建造,與真實的一般無二,隻要巫興謀有所行動,我便能確認被擄走鮫人的所在。”

“我希望,溫城主,你能與我合作。”

“作為交換,我自然也會保護你的秘密。”

“哦?”溫瑜似笑非笑:“我有什麽秘密?”

淩朗原避開了她的目光:“溫城主不必瞞我。浮生若夢是我族化神先人舍身所化,有幾個人進入浮生若夢,我作為操縱者,自然清楚。”

“雖然花了些時間,但是,我知道了。”

“我知道你和你的妹妹,其實是同一人。”

落葉浮浮,時間空間仿佛都滯靜,半響,頭腦空間中,才傳出唯一的聲響。

係統:【啊?】

溫瑜卻連眼睫都未顫動半分,她立刻就能確定,淩朗原說的是真話。

是真話,那自然沒有在這上麵繼續忽悠的必要。

她很快笑了,眉宇之間是等待的不耐:“所以呢?”

那笑容不屬於溫瑾的舒朗溫和,也不屬於溫瑜的驕縱,是介乎於兩者之間,亦正亦邪的笑容。

像是完全不在乎這件事,甚至於欣喜終於有人發現。

淩朗原微怔,他很快收斂表情,再次擺出合作的誠意:“在海底部落,我也曾聽聞懷玉城和溫城主的事跡,知道懷玉城的秉承和溫城主的為人,此番知曉秘密,孤身前來,不是威脅,而是想要獲得城主的相信。”

“巫興謀其人,看似胸無城府,實際陰詭狡詐,很難對付。我想要得到城主的幫助。”

這是書中,淩朗原從未對沐顏說過的話。

事實上,最後沐顏認為巫興謀憨憨得很可愛的時候,淩朗原就在旁邊,雖然未說什麽,但對此是默認了的。

倒是挺有意思的。

“好,我會幫忙。”溫瑜笑笑,一口應了下來。

這顯然也出乎淩朗原的預料,至少在他的預想中,事情不會進行的這麽順利。

“謝過溫城主。”

他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禮,像是克己的君子,出清池,纖塵不沾。

溫瑜向旁側讓開。

她沒有受這一拜,但讓開的意思很明顯,這是承認彼此的合作,認為可以進屋詳談了。

饒是淩朗原一向心性冷淡,沒什麽表情,此刻也有幾分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想要邁步走進來。

隻是,溫瑜又伸手攔了下。

她眉目冷淡,是屬於溫瑾的溫和和高傲:“淩道友,一事歸一事,幻境之事,我身懷至寶,早有分明。至於鮫人之事,我雖不知具體,但此前隱隱聽到些旁的風聲,或對你找尋鮫人有所幫助。”

“但是,同樣的,我有一事,需要你的幫助。”

“你若是答應,便進屋,我們商量合作的事情。若是不答應,盡可轉頭就走,橋歸橋路歸路,我可以當做今天的事情沒有發生過。”

淩朗原看過來:“什麽事?”

“我要你去接近沐顏,幫助她照顧她親近她,就像是對待喜歡的人一樣。”溫瑜斂眸:“當然,隻是在幻境空間裏的日子。”

“好。”淩朗原應了。

在此刻的他的心中,雖然那個童年救助的小女孩有些許的不同,但任何的人族,都是可以利用的存在,尤其是在拯救族人的情況下,不需要有什麽心理負擔。

甚至都不需要問理由。

這是屬於他的冷漠。

但這樣的偽裝,又是一種屈辱性的命令,會讓他隱隱的興奮和躍躍欲試。

“隻是,怎樣的表現,才算是喜歡呢?”他青藍的眼眸像是上好的琉璃,一碧無洗。

“淩道友如此人物,”溫瑜故意打量著他:“該被不少人喜歡著才對,道友隻需要想想身邊有哪一個女人一直守護,看她的表現,便知道喜歡是何樣子了。”

男配身旁總要有癡情不悔的惡毒女配。

她的癡情和惡毒,能彰顯和襯托被男配喜歡的女主的好。

淩朗原身邊,有一個蘇淨蕊。

她是流落海底的人族,被淩朗原錯認成救命恩人。書中,蘇淨蕊為了能過上好日子,便直接承認,甚至怕被戳破謊言,便以此為理由,讓淩朗原留在海底,不要再上岸。

淩朗原一留,就是十幾年。

而蘇淨蕊這恩人一當,也是同樣的十幾年。

她看上去是個溫柔如和風細雨的女人的女人,自詡最懂淩朗原的心思,這十幾年為了將他把控在手中,也為了避免自己的謊言被發現,她一直以侍女的身份自居,守在淩朗原的身邊。

幾乎,淩朗原隻要一抬手,甚至還未張口,她便知道他要什麽。

每當淩朗原想要賞賜她什麽,蘇淨蕊卻隻是說“我什麽都不想要,隻要讓我陪在少爺身邊就好。”

這樣的默契和懷柔,將她那冒認的野心和貪婪掩蓋了下去。

直至淩朗原遇到了女主沐顏。

直至淩朗原逐漸知道了當年的真相。

直至蘇淨蕊對付了女主。

蘇淨蕊也迎來了屬於她的女配的結局,是淩遲一般地,被推向深淵的、永不超生的慢性死亡。

但至少現在,蘇淨蕊在淩朗原的麵前,還是一片癡情。

淩朗原冷清冷欲,從未想過這一點,溫瑜要做的,是讓他意識到這一點,增強些對女主的抵抗力。

同時,她還需要淩朗原去穩住主角意誌。

雖然還不明顯,但她察覺到,自離開海角城後,她丹田漏靈氣的黑洞邊緣,漸漸多了幾道裂縫,甚至有緩慢崩裂放大的趨勢。

像是蠶食和潰散的前兆。

而能影響漏氣的,隻有主角意誌對她的判定。

來自徐恒一的毒殺,以及隱隱放大的漏氣,讓溫瑜意識到,雖然她現在隱身在魚塘,甚至是很有影響力和競爭力的一條魚。

但由於所造成的對女主沐顏的影響是負麵且實質的,她這樣扇扇翅膀就會造成旋風的蝴蝶,已經被主角意誌注意到了。

如果將主角意誌比喻成一台電腦的話,那麽她就是外部侵入的病毒,雖然隱藏了下來,但所造成的影響,已經被自動巡檢的殺毒程序發覺,開始默認的自動式清理。

自動式清理,她可以解決,但卻不喜歡這樣被動挨打等出招的局麵。

那麽要做的,就是暫時的愚弄主角意誌,讓它以為一切都很正常。

然後,在私底下搞事。

沒有比淩朗原這樣一條新出現的魚,更適合做這樣的事的人了。

溫瑜的話,卻讓淩朗原誤解了。

他自然便想到了蘇淨蕊,可隨之而來的,是對於溫瑾以及懷玉城背後實力的駭然。

溫瑾這樣一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城主,怎麽能對他們鮫人一族的情況這麽了解,甚至,連他身邊人的情況都清楚?

這可是連上弦宗,都做不到的事情。

他眼眸微沉:“溫城主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否則,怎會對海底的事,這般清楚?”

溫瑜見他這幅正經樣子,又開始蠢蠢欲動:“道友未免將我想得太過神通廣大了。”

“正如我所說,”她揚眉,玩笑道:“道友這般人物,自然叫人傾心,身邊這樣的人,應是不止一位。”

這話有調|戲之意,又是頂著溫瑾的臉,淩朗原眸中有明確的不喜。

溫瑜樂了,她戳戳係統:【你看,這才是一個NP文中正常男性角色,麵對其他男性角色調|戲時的反應。】

係統很配合:【是蒲雲憶不正常!】

緊接著,它又照常說好話誇一號魚:【但這是好的不正常,你看,他多沉穩,不會像淩朗原這麽情緒外露,而且,這厭惡還是對你,沒有才好。】

屁|股著實有點歪……

從最一開始,係統就表達了對蒲雲憶的喜愛,最初彩虹屁更多,隻是被溫瑜下了禁口令後才有所收斂,但還是會像這樣,見縫插針地拍上兩句。

弄得,就像是蒲雲憶才是它的宿主。

溫瑜將筆塞進它的手中,示意它多寫字少說話。

然後,她便將淩朗原讓進屋,與淩朗原交代了幾句演戲重點,又將目前能從書中得到禦獸宗調查鮫人的信息,選了幾條,透露給了淩朗原。

巫興謀看在溫瑾的麵子上,又見淩朗原能化形,也就近給淩朗原安排了住處,甚至還派了專人照顧。

當然,這住處最後安排下來,反正是有問題的。

溫瑜現在住的地方,也是書中沐顏本來住的院落。

但對於淩朗原,浮生若夢皆在他手中可控,什麽問題,便也都不算問題了。

對於這個提醒,溫瑜點到為止,當然,她相信,淩朗原也有所察覺。

畢竟是少年英才,一族之長,又不是魔尊那類隻知道殺人的類型,腦子總還是夠的。

整個過程,兩人可以說是詳談甚歡。

甚至,隱隱還有些默契,往往這邊說一句,另一人就能反應下一句,不用過多的解釋。

商談結束,溫瑜送淩朗原離開。

門開了,他卻並沒有立刻走人,而是看了過來,眸光冷淡,嘴唇微抿,問道:“你到底是溫瑾,還是溫瑜?”

這話,便是在問是男人還是女人。

溫瑜的回答,是一個笑臉。

用著溫瑾的臉,卻是屬於溫瑜的驕縱和肆然的笑。

“你越矩了。”

鞭風響起,手臂一痛,淩朗原被推出房門。耳邊,隻留下那人冷淡的一句話。

隔著門板,她的話又變得高傲,是屬於溫瑜的驕縱。

“不許你這樣對我說話。滾。”

淩朗原站在原地,從遠處看,他似乎是因為屈辱而怔愣,可隻有他知道,他不動,是因為要克製那洶湧而來的,想要臣服的欲|望。

“藍狼,你怎麽了?”

耳邊傳來溫柔的關懷,淩朗原轉頭,青藍色瞳孔印出那人漂亮擔心的臉。

沐顏眉頭緊鎖,如西子捧心,一雙美眸含著擔憂,看著他手臂上那道紅色鞭痕,咬了咬唇:“溫小姐,她打你了?”

“雖然你是鮫人,但她也不該如此作踐你,我去跟溫城主說。”她眼中染上薄怒,作勢就要推門,可剛伸手,就被鮫人抓住。

青藍色的眸子溫柔安靜地看著她,像是最溫和可欺的動物,慢慢地搖了搖頭。

“可是——”沐顏還要再說,但看到鮫人眼中的堅定,便應了:“好吧。”

“但你要跟我回去,讓我跟你上藥。”

“這次,我不接受拒絕。”沐顏順勢拉住鮫人的手,眼睛定定地看過去,像是要望進他的眼眸中。

溫柔聲音中帶著強硬,像是命令:“你要聽我的話。”

若是以前,這樣的話,會讓淩朗原的身心和渴望,如星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

可現在,這話相比於溫瑜曾說過的,隻能算是毛毛雨,雖還有反應和渴求,卻很微弱。

但他的唇,仍因為剛剛那懲罰,而泛著紅潤和熱氣。

看過去時,與那張禁欲冷淡的臉搭著,是想要讓人揉捏和摧殘的顏色。

沐顏隻看了一眼,她麵色平靜,但拉著淩朗原的手,卻緊了些,心跳莫名快了些:“跟我走。”

她不需他的回應,強硬拉著他,向院外走去。

前方白衣蹁躚,如朵朵展開的白蓮,她的背影,被迎麵的日光籠罩,泛上一層瑩潤的光,像是幻境仙子。

可淩朗原毫無所動。

他在此時,終於確認了,在溫瑜的那句“滾”之後,她還說了別的。

那並不是他的幻聽。

她說——“不用謝”。

作者有話說:

*你的一切,將會被一個比你更年輕、更漂亮的女人奪走。是權利的遊戲裏麵對瑟曦的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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