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見山想笑,分明是他差點被撞到,結果他還成了棒打鴛鴦的惡人,“哪個

懷兮常幫薑棠帶東西,多是胭脂水粉,有時還會帶時興布料。

但這次出來,薑棠並沒有穿那些衣裳,而是穿宴幾堂丫鬟穿的衣裳。

三等丫鬟穿的是湖水藍的襖裙,腰上一條深藍色的係帶,沒有任何花紋繡樣,樣式再簡單不過了。

別人穿著都是土裏土氣,但在她身上就是清水出芙蓉,還能壓壓她豔麗的相貌。

懷兮以為她這大包小包又是胭脂水粉,想勸勸她多攢點錢別亂花,思來想去又忍住了,以前又不是沒勸過。

懷兮收回目光,“沒別的事就回去了。”

薑棠忙不迭點頭。

懷兮兩手空空,東西都由侯府的小廝帶回去,她得自己背。

薑棠今天買了個小爐子,兩個巴掌大,冬天可以暖和一點。一個馬鐵壺,不僅能燒水可以在裏麵煮東西。

還有一個小砂鍋,既能煲湯又能蒸飯。

這邊的鍋都是大炒鍋,薑棠又花了一兩銀子訂了一口平底的煎鍋。

三日後來拿。

剩下的是碗筷木桶碳塊,鍋鏟勺子,還有買的米麵調料。

買得都不多,肉更是沒敢多買,就要了半斤五花肉。

在這兒不能單獨買雞腿雞肉,一隻雞薑棠要不了,雖然眼饞,但也隻能看看了。

雞蛋要了五顆,懷兮兩日就出來采買一次,薑棠覺得不可能每回都帶著她,但四日應該能出來一次。

銀子就剩五錢,不過再等幾天就發月銀了。

哪個打工人不盼著發工資!

薑棠都想好發錢之後買什麽了。

回到永寧侯府,薑棠先把買的東西放回去,然後立馬回到宴幾堂,去小廚房準備中午飯。

趙大娘問薑棠中午做什麽。

平日陸錦瑤的分例是六菜一湯,四葷兩素。

懷孕之後分例應該往上提一點。

昨兒中午薑棠隻做了酸湯麵,陸錦瑤是吃了,但每天光吃酸湯麵肯定不行。

六菜一湯的分例擺在那兒呢。

有時顧見舟中午也會回來,總不能讓顧見舟也跟著吃酸湯麵吧。

趙大娘愁道:“每天菜色都不同,今天中午吃什麽……這可不能馬虎,昨兒才吃的酸湯麵,今天可不能再端碗酸湯麵上去了。”

薑棠明白趙大娘是什麽意思了。

一碗麵太寒酸。

陸錦瑤什麽都不吃的時候顧見舟會想辦法讓她吃,中午吃了顧見舟又會擔心吃的不好。

今天早飯是豬肉蝦肉蛋餅,若是中午還吃酸湯麵,顧見舟估計又要把她趕出去了。

薑棠去看廚房都有什麽,正院送來的魚和蝦,莊子送的排骨豬肉,兩隻雞,一隻鴨,四月份還沒水果呢,但是廚房有一籃蘋果一簍橘子。

雖然露竹三令五申不能把陸錦瑤懷孕的消息往外說,但是一知道陸錦瑤有孕,顧見舟就告訴正院了。

顧夫人鄭氏高興壞了。

顧見舟成親兩載才有孩子,不論是男是女,都是喜事。

各種好東西不要錢地往宴幾堂送,名貴藥材,燕窩魚翅,全堆到了宴幾堂的庫房。

正因為看重,所以在吃食上麵千萬不能馬虎。

六菜一湯……

薑棠很快就琢磨出什麽菜什麽湯了。

————

中午,顧見舟從翰林院趕回來,還沒到夏日,可駕馬回來跑了一頭汗。

陸錦瑤看著心疼,拿起帕子給他擦了擦汗,“快喝點茶,明兒中午就在翰林院吃點,吃完睡一覺。”

顧見舟把帕子拿了過來,“我自己來,不怎麽熱,回來我高興。”

從翰林院回永寧侯府要兩刻鍾,來回半個時辰。陸錦瑤想著要是在翰林院吃,還能在那兒睡會兒。

顧見舟就是想回來,“我樂意回來,好了,你餓不餓,白日都做了什麽。”

陸錦瑤無奈地歎了口氣,“你不說還不覺得,一說就覺得餓了……上午看了半天賬本,下午想出去看看鋪子。”

顧見舟立刻讓丫鬟傳飯,“鋪子倒是不急,等我休沐陪你去。”

陸錦瑤點了點頭,“先轉轉,一時半會兒也轉不完。”

宴幾堂用飯的正廳看著分外雅致,八仙桌,紫檀木的椅子,旁邊多寶閣櫃子擺著各種瓶子,最邊上的格子還放了兩支粉白的杏花。

陸錦瑤坐在顧見舟旁邊,無意識地摸摸小腹。

她覺得餓,又怕一會兒菜端上來,聞著惡心,一頓飯都吃不下去。

她吃不下,顧見舟也不吃。

這頓飯就攪和沒了。

很快,菜就端上來了。

先上來的是兩道涼菜,一道擺的好看的西紅柿,總共五個。還有一道聞著就讓人食欲大開,酸味辣味撲麵而來,細白的肉絲被醬汁染成褐色,陸錦瑤第一筷子伸向了肉絲。

竟然是雞肉。

入口筋道不軟爛,舌尖裹著麻辣味,酸好像不單單是醋的酸,好像還有點果香。

菜裏還有黃瓜絲,不像燉雞那麽膩,特別地勾人饞蟲,開胃爽口。

陸錦瑤道:“夫君,這味道不錯,你嚐嚐。”

顧見舟依言夾了一口,中肯道:“是不錯。”

顧見舟給陸錦瑤夾了一塊西紅柿,“嚐嚐這個。”

單看和普通的柿子沒什麽區別,但吃到嘴裏就覺出不同來。

陸錦瑤瞪大眼睛道:“裏麵是蘋果丁和核桃仁兒!”

味道是甜的,核桃仁兒特別香,像是十月份下來的青核桃一樣。

甜也不是齁甜,蘋果清甜,核桃仁兒香甜,柿子有些酸,正好中和了甜味。

不過顧見舟更喜歡吃麻辣雞絲,爽口又過癮,辣在舌尖,卻上頭。

看陸錦瑤吃了兩道菜,顧見舟趕緊看第三道。

不知道什麽炒的河蝦。

蝦都是半個手指大,顏色金黃,配菜是青菜和蘿卜條。

看著顏色重,這道菜不是辣的,相反有點甜,甜不是膩人的甜,大概是先炸過,河蝦特別酥,幾乎一口一個。

陸錦瑤覺得這個也好吃,沒想到薑棠還會做這些。

剩下三道菜一道糖醋排骨,一道酸菜魚,還有一盤清炒黃瓜。

糖醋排骨軟爛脫骨,酸菜魚酸辣下飯,黃瓜清爽解膩。

這是陸錦瑤有孕以來吃的最多的一回。

湯是蘿卜羊肉湯,但膻味不重,也不知道是怎麽做的。

顧見舟原本就是為了陪陸錦瑤吃頓飯,結果這頓飯吃得越來越痛快,比平時還多用半碗飯。

吃過飯陸錦瑤把露竹叫過來,“全是薑棠做的?”

露竹道:“趙大娘給打的下手。”

陸錦瑤道:“把我妝匣最下麵的海棠花銀簪給她。”

薑棠長得好,適合海棠。

露竹取了海棠花簪子就悄悄退下。等下人把桌子收拾好,陸錦瑤輕聲道:“我瞧著她變了不少,我如今能吃下飯,都是她的功勞。”

顧見舟一頭霧水,“那就賞,你的丫鬟,你怎麽高興怎麽來。”

對顧見舟來說,薑棠是陸錦瑤的陪嫁丫鬟。至於相貌讓人過目不忘……顧見舟覺得最好看的是他的妻子。

他這一生隻有一個妻子,再無其他。

幾個成了親的兄長也有妾室,但顧見舟不喜歡那樣。他的妻子是他鍾愛之人,這就足夠了。

陸錦瑤從不吝嗇賞賜,做主子的,越是有前途,下人才越是死心塌地。

她這麽說也是試探,薑棠的樣貌她一個女子都見之難忘,更何況男人。

顧見舟平日是呆了點,在這方麵倒是讓人放心。

隻要薑棠安守本分,陸錦瑤肯定不會虧待她。

陸錦瑤:“對了,過幾天五弟回來,母親的意思是大辦一場,也有給五弟相看的意思。”

這事顧見舟也知道,後宅的事他一向不懂,但陸錦瑤和他說了,他就得跟著說幾句,“那,可有中意的人家?”

陸錦瑤心裏倒是有幾家姑娘,顧見山是顧見舟的嫡親弟弟,又在京北軍營,前途無量。

幾個嫂子也劺足勁給他相看人家,陸錦瑤選的自然是好之又好的小娘子。

從模樣到性情再到家世無一不出挑。

陸錦瑤道:“我看中燕國公的嫡女,你的弟弟,我自然放在心上。”

顧見舟撓了撓頭,他也不懂這些,“你看的人,我也放心。”

————

露竹匆匆去小廚房給薑棠送賞賜,薑棠沒想到做一頓中午飯,又能拿賞錢。

銀簪的簪頭是朵海棠花,花蕊是金色的,旁邊還有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除了好看,簪子也特別有份量,得有一兩多銀子。

薑棠歡歡喜喜就收下了,“謝過夫人,夫人有孕要養著,我就不過去謝恩打擾了。”

露竹滿意薑棠的明事理。

就算她能做菜,能讓夫人吃下飯,但還是不能去四爺眼皮子底下晃悠。

露竹道:“你隻需照顧好夫人的飲食起居,以後守夜不用你。”

薑棠沒想到還有這種好事,細想也對,守夜的丫鬟次日上午不必過來,她還要給陸錦瑤做早飯午飯,要是守夜豈不是得耽誤兩頓。

她做菜的時候趙大娘就在一旁看著,做廚娘的總能學到一點,要是哪天趙大娘把菜全學會了,這份工作也做到頭了。

在廚房工作不用值夜班,還有高額外快。薑棠剛剛找了份工作,可不想這麽快就麵臨失業危機。

得好好在老板麵前好好表現。

薑棠道:“露竹姐姐放心,我肯定本本分分,除了照顧夫人飲食起居,其他事一概不想。”

露竹又趁機敲打兩句,“若是照顧不好夫人,有你好果子吃。入口的東西給是最要緊的,千萬要小心知道嗎。”

薑棠:“知道,夫人就是我的命,我不懂的問趙大娘,再不行就問你。”

露竹滿意地點了點頭。

下午是難得的輕省時候,活上午都做完了,晚飯還得等兩個時辰才做。

陸英她們就窩在耳房繡帕子做荷包,薑棠跟露竹說了聲,回了一趟下人房。

在永寧侯府,丫鬟都是吃大鍋飯,廚房剩什麽做什麽。

中午吃的米飯排骨湯燉土豆。

薑棠就吃了半碗。

現在肚子又餓了。

她想把砂鍋和爐子帶過來,這樣就能煮飯,她在廚房幹活,吃不完的肉和菜也能分一點。

薑棠到了下人房,收拾好砂鍋爐子碳塊,又帶了米小捧、雞蛋兩顆、五花肉一塊,準備一起搬到宴幾堂。

下午,太陽正曬,從下人房到宴幾堂要走半刻鍾。

薑棠低著頭走,省著被太陽曬到。

走著走著,麵前突然出現一隻手。

薑棠聽見手的主人說:“薑棠姑娘,我送你到後院吧。”

薑棠抬起頭看見一個穿著長襟的男子,頭發用布巾包著,模樣清秀,耳朵在陽光下紅的像瑪瑙。

這人她上午出府碰見了一次,是侯府的賬房先生。

好像姓許。

下人房在前院和後院中間,畢竟還有小廝要住。在這兒碰見別人也不奇怪,幫忙倒是不用,薑棠自己就能帶過去。

薑棠道:“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

別人幫忙,雖然沒幫到,那也得說聲謝謝。

“謝謝你呀,許先生。”

賬房先生麵色漲紅,“薑棠姑娘……我……我姓韓。”

韓餘清撓了撓頭,看一眼薑棠立馬把腦袋低下,“看著沉,還是我來吧。”

他把爐子和砂鍋接了過來,陽光把韓餘清的耳朵照的赤紅,薑棠隻剩懷裏的一點東西。

薑棠不是傻子,她明白這個韓先生是什麽意思。

他應該是喜歡原身的人。

薑棠沒辦法說出口,她已經不是他喜歡的那個人了。

“韓先生……”

韓餘清殷切道:“薑棠姑娘想說什麽。”

平心而論,韓先生清秀好看,個子也足夠。

她現在是奴籍。

薑棠沒想過給誰做妾,如果要嫁人,她就嫁一個心裏隻有她一個的。

世家公子誰會娶一個奴籍出身的人。

薑棠問:“我記不太清了……以前你也幫過我嗎。”

韓餘清眼睛亮亮的,看了薑棠一眼立馬搖了搖頭,“以前聽別人提過……今日上午見你出府,想幫忙卻不敢上前。”

他是鼓足勇氣才敢和薑棠說話的。

男人的話不能全信,薑棠不認識別人,就算不深入發展,多結識一個人也是好的。

“那多謝你。”

韓餘清說不必客氣。

他不敢抬頭,也不敢偏頭看薑棠,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就在長廊拐彎處,迎麵過來一行人,要不是薑棠眼疾手快拉了一把,他都要撞上去了。

薑棠不敢抬頭,她就瞥見一角墨色袍子,鞋子也幹幹淨淨,怕不是哪個院子的主子。

薑棠跪在地上,“奴婢無狀,衝撞了貴人。”

韓餘清臉上的熱氣散盡,跟著跪在地上,“見過五公子,隻是今日實屬我一人之過,與薑姑娘無關。”

顧見山想笑,分明是他差點被撞到,結果他還成了棒打鴛鴦的惡人,“哪個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