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和夏悠悠都耳聰目明。

相隔兩米就聽清來人說的話。

二人對視一眼。

夏悠悠:“這張力還挺謹慎, 派人在城門口蹲守,不僅防張樹的人,還防我們。”

裴晏沉聲:“從這點看出張力對張樹積怨頗深, 確實打定心思想除掉張樹一黨, 不讓我們先進城, 就是怕我們去接觸張樹的人。”

“既如此,就先去見見這位張縣令。”

夏悠悠微微挑眉,吩咐方仟跟著對方走。

兩刻鍾後。

馬車停在一處獨立二進院門口。

夏悠悠下馬車時,張縣令派來領路的中年男人臉上明顯露出幾分驚訝, 但很快斂起,走在前頭, 恭敬地給幾人帶路。

“夏寨主舟車勞頓,宅中有安置之處,這些奴仆可供夏寨主隨意差遣。”領路的中年男人指著身後站著的老媽子小廝們說道。

夏悠悠看了他一眼, “你叫什麽?”

中年男人沒想到夏悠悠會點名, 忙應道:“小的姓吳, 是縣令府邸的副管事。”

“吳管事。”

夏悠悠喊了他一聲, 隨意坐在太師椅上,把玩著茶杯, 漫不經心地問:“不是說你們縣令爺等我們很久了嗎?怎麽到了這卻不見人?不會在耍我們吧?”

少女話語中隱隱的怒意,聽得吳管事臉色微變,立馬誠懇回道:“夏寨主勿惱, 為避免讓張家耳目發現,我們縣令和羅老板會分開來到此處,在此之前, 怕還要夏寨主和諸位再稍等片刻。”

吳管事清楚扛鼎寨裏全是山匪出身, 壓根沒膽子去欺騙夏悠悠, 老老實實把話說完,就安排婆子們把好酒好菜端上來。

裴晏則道:“我先去沐浴修整。”

夏悠悠嗯了一聲,看了眼他那一身,實在不適合接下來的行動。

等一行人吃飽喝足,門口處,一道熟悉的身影才姍姍來遲。

“夏老板。”

羅財喜笑顏開地走到夏悠悠麵前,微一拱手。

夏悠悠放下茶杯,正色看他:“怎麽樣了?”

羅財掃了眼站在旁邊的吳管事,低聲道:“張力和張樹的關係,比我在信中寫的還要惡劣。最近半月,張力已經被人刺殺兩次了。”

“張樹派的人?”

“是。”

羅財不再多說,因為故事的主角張力張縣令,帶著他的仆從進門來了。

夏悠悠視線掃過去。

卻見那張縣令留著倆撇八字胡須,身形矮小圓潤,挺著一啤酒肚,腳步匆忙地朝這邊走來。

在看到夏悠悠時,張力腳步一頓,神色明顯有幾分意外,心中直犯嘀咕,覺得夏悠悠看起來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小,又忍不住詢問:“可是扛鼎寨夏寨主?”

“是我。”

夏悠悠起身,淡淡一笑:“張縣令,聞名不如一見。”

張力愣了一下,笑了:“確實聞名不如一見,夏寨主果真是少年英雄。”到底是在官場打滾多年的老狐狸,雖然意外夏悠悠這個扛鼎寨寨主過於年輕,但他卻沒有因此而看輕對方。

畢竟扛鼎寨的成長史,現在還在他案頭上擺放著。

眼前的少女再年輕,她背後的靠山都不可低估。

兩人互相寒暄,商業吹捧兩句後。

夏悠悠不再廢話,直奔主題,問他,是不是隻要搞下張樹一黨,惠息縣就無條件為他們打開市場。

張力摸了兩下八字胡須,眸子微眯,盯著夏悠悠道:“隻要夏寨主能幫我出去那心頭大患,莫說在惠息縣做生意,就是我本人,也可免費送你兩處商鋪做酬謝。”

這麽大方?

夏悠悠微微挑眉,問他:“整個惠息縣,隨意挑選兩處商鋪?”

張力點頭:“是。”

“不過,還有額外一個條件。必須讓張家徹底翻不了身。”

“想讓張樹一家徹底翻不了身,那隻有兩處商鋪和開放惠息縣市場這點報酬,未免太少了些。”

裴晏沐浴修整完,又恢複往日翩翩俏公子的模樣,一身淺藍錦衣,勾勒出他身高體長,寬肩窄腰的身形,不緊不慢地跨步入門,氣定神閑,哪還有半個小時前那副狼狽模樣。

夏悠悠看了,都忍不住感歎一句,果然人靠衣裝馬靠鞍,瞧瞧這葉天清有張好臉,換身衣服都能跟換個人一樣,真不錯!

張力聽到裴晏的話,臉色微變,正想問你是誰時,定睛一看,愣住了,“裴將軍?”

裴晏淡淡:“嗯。看來張縣令還記得本將軍。”

張力連忙起身,恭敬地對裴晏行了個禮,語氣激動:“裴將軍救過張力一命,張力到死都不可能忘記裴將軍的大恩大德!”

夏悠悠:“???”

這還成救命恩人了?

她一臉莫名,疑惑地看向裴晏。

裴晏此刻正端著,不苟言笑的模樣,還真像個正經的將軍,眉宇間凶煞之氣擋都擋不住往外散,連張力身邊跟著的吳管事都下意識將頭埋得更低了。

夏悠悠不動聲色,坐回太師椅,慢悠悠地喝著茶,讓裴晏自由發揮去。

裴晏差距到夏悠悠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由腰板挺得更直幾分,語氣中都帶著更明顯的壓迫感,對張力道:“繼續談你要扛鼎寨出手,幫你處理張樹一黨的事。”

張力渾身一哆嗦,下意識詢問:“將軍和扛鼎寨是……”

裴晏:“我和夏寨主是好友,扛鼎寨建立至今,還有我出的一份力。”

張力瞳孔巨震。

啥?

你好好的一個大將軍,居然去當了山匪頭子?

張力有點難以接受。

他又看了眼夏悠悠。

總覺得夏悠悠是裴晏養在扛鼎寨的小嬌花,這種理由更能讓他接受。

不過,裴將軍和扛鼎寨有關係的話,那不就是說,裴將軍會和扛鼎寨一起出手,幫他料理張樹一黨?這樣一來,勝算明顯更大!

張力心下一喜,對上裴晏,也不摳門了,道:“那以將軍的意思,想要多少報酬?”

裴晏不客氣道:“惠息縣城中鬧市商鋪五間,再劃兩處可建工坊的地給夏寨主。以及一份契約書,寫清楚你張力不得以任何手段來幹涉夏寨主在惠息縣的買賣。”

張力聽得心口滴血。

但他知道,裴晏開口,壓根沒討價還價的機會。

更何況比起這些身外物,他心中更希望裴晏等人能將張樹一黨徹底鏟除,除掉這顆毒.瘤,犧牲一點商鋪和地又算得了什麽?

張力思索片刻,就咬牙答應了,還讓吳管事立馬拿筆墨紙硯來立契約書。

一盞茶的功夫,一張新鮮的契約書就落到夏悠悠的手裏。

夏悠悠看了裴晏一眼,神色意味深長。

裴晏輕咳一聲,耳根泛起一層薄紅,低聲道:“這對張力來說也不算多。但你到底還要在惠息縣做生意,不好把他得罪狠了。”

夏悠悠:“明白,薅羊毛都不能逮一隻羊薅,更何況他顯然是看在你麵子上才答應給這麽多報酬。”

裴晏失笑:“誰讓我還是扛鼎寨的副寨主?”既然掛了名,不得為扛鼎寨的發展建設出點力?

這話夏悠悠在開會時,為鼓動寨子裏的人幹活,可沒少說。

“有覺悟。”

夏悠悠十分讚賞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一旁張力見狀,小心翼翼地詢問:“將軍和夏寨主可還有其他的問題?如果沒有,也該談談要如何料理張樹一事了吧?”

裴晏讓他給出關於張樹一黨的所有資料,就讓張力離開了。

這份關於張樹一黨的資料,遠比羅財寫來寄給夏悠悠的要詳細得多。

其中包括張樹在惠息縣的所有人脈財產……

“惠息縣還有個商會?張樹是這商會的會長?”

夏悠悠覺得稀奇。

裴晏:“不僅如此,加入這商會的老板,大部分是惠息縣本地豪紳。他們和張樹合作往來不少,除掉張樹,幾乎是將他們一起連根拔起。”

夏悠悠一拍巴掌:“怪不得張力這麽忌憚張樹,又沒辦法除掉他。說白了,惠息縣就是張樹的地盤,張力壓根就找不到可合作扳倒張樹的人。我們的到來,才讓他看到一絲轉機。”

裴晏沉聲:“不錯。所以我才說,張力給的兩家商鋪報酬,太少。”

“那我們原先那個計劃,從張樹兒子身上下手不行了?”

夏悠悠摸了摸下巴,“得先瓦解這個商會才行?”

“和張力說一聲,先把豆坊和工坊在惠息縣開起來。至於張樹的兒子,聽聞他好色又好賭,可給他設個局。”

裴晏三兩下,就將計劃寫出。

夏悠悠不用動腦,樂得清閑,幹脆全權聽他安排。

隻不過,她忽然想到什麽,問裴晏:“你不是還要打仗嗎?能在這裏耗多少功夫?”

裴晏:“桓王敗退,和烈王聯手,但我放出消息,已經投靠淩王門下,他們不敢再輕易動兵,在等待時機。”

“約莫有一個月修整時間。”

“你投奔了淩王?”

夏悠悠想到自己原先就提醒過唐逸宸,卻沒想他還真聽進去,選擇了淩王。

裴晏嗯了一聲,神色冷肅道:“陛下至今未有子嗣,且身子日減衰敗,我已得到陛下密令,扶持淩王上位。”

夏悠悠一怔:“皇帝讓你扶持淩王上位?他不能自己禪位嗎?”要是禪位的話,那桓王和烈王哪裏還有臉打下去?

“陛下不會禪位。他恨不得三王自相殘殺。選擇淩王是無奈之舉,自然不可能讓淩王輕易得到皇位。”

“他想看桓王和烈王狗急跳牆,三敗俱傷。”

“將我安排去扶持淩王,是想讓我取信淩王,拿走淩王的兵權,逼淩王哪怕坐上皇位,也不安穩。”

夏悠悠臉色一變,難以置信地看著神色平靜將這些話說出的男人,呼吸一緊,沉沉道:“那皇帝這不是故意將你推進火坑嗎?拿你鉗製未來登上帝位的淩王,淩王忌憚你手中兵權,勢必將你視為眼中釘!”

“就這樣一個薄情又無能的皇帝,你還替他賣命?葉天清,做人不要太愚忠!”

作者有話說:

夏悠悠:有被氣到!我們家副寨主居然是個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