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時候沒有啊……”

人群裏有人嘀咕了一句, 夏悠悠舉著火把靠近有血的那麵牆。

燈火一照,顯出來的確實是噴灑狀的血漬。

轟隆隆——

外頭響雷震天動地。

屋子裏的幾個姑娘嚇得抱頭尖叫,一下縮成一團躲在夏悠悠身後瑟瑟發抖。

伴隨雨水淅淅瀝瀝落下, 拍打屋頂的聲響, 空曠的房間顯得格外陰冷詭譎。

夏悠悠和翠月雲將房子裏所有的燭火都點亮, 那嬰兒的哭聲不一會就被雨聲覆蓋。

她本想讓人去找幾個壯漢過來,但都一副連門都不敢再出去的樣子,就隻好自己拿著燭火查看整個屋子的情況。

結果不管夏悠悠走到哪,屁股後都有五六條小尾巴。

“夏姐姐, 那嬰兒哭聲好像漸漸沒有了。”

翠月雲膽子比其他人稍大一些,但即便如此, 她也不敢離開夏悠悠單獨行動。

夏悠悠轉一圈,最後走回發現血漬的那麵牆,說:“是牆麵潮濕後顯出來的印記。你們之前沒發現, 是因為沒下雨, 不夠濕潤。”

“這好端端的房間怎麽會有血漬啊!不會真像他們謠傳的那樣, 陶縣令的外室在這屋子裏被殘忍殺害時濺出來的血花?”

“應該是, 還被人用特殊的東西處理過。”

具體是什麽夏悠悠也不知道,得問那查案驗屍的。

不過現在, 她也找不到這類人,隻能憑借感覺,在房間裏找起其他端倪來。

接著就在血漬旁邊擺放的櫃子發現了不對勁。

她挪開櫃子, 發現櫃子下地磚的縫隙比其他地方的還要粗一點。

這種細微的變化,要不把眼睛懟進一點去觀察,還真看不出來。

再敲一敲, 空殼感很明顯。

顯然這塊一平米範圍的地磚下有暗道!

夏悠悠沒猶豫, 直接將這塊地磚掀起。

“咳咳……”

多餘的粉塵冒出來, 嗆得大夥兒直咳嗽。

展露在眾人麵前的是一條烏漆嘛黑的木梯暗道。

“是地窖嗎?”

“看起來像是,不過為什麽把地窖做在這四院子的主屋裏?”

“會不會裏麵藏了什麽屍體呀?那些話本裏都這麽寫的!”

“夏姐姐,我們要進去看看嗎?”

翠月雲小聲詢問夏悠悠。

夏悠悠把頭探進暗道,用燈火轉了一圈,發現這是個隻能容納一個成人下去的通道,起碼有兩米深,就對翠月雲道:“你們在外麵守著,我下去看看。”

“太危險了夏姐姐,我陪你一起下去!”

翠月雲堅持,夏悠悠沒拒絕。

二人下到地窖,發現這裏頭還挺寬敞,有幾條一米多高的通道,通向其他地方。

“像這種地窖,一般是不通風的,但燭火點燃不滅,有通道還有風感,應該還通向別的地方。”

翠月雲憑借經驗選了一條路。

夏悠悠和她一起走那條道。

“這並不像是莊子主人修建起來的。”

四麵挖鑿痕跡特別粗糙。

至少離地麵兩米高的通道也能看出來,是在莊子修建完成後才打通的。

二人走著,就聽到微弱的嬰兒哭聲,還有女人壓抑的抽泣聲……

夏悠悠和翠月雲對視了一眼,加快朝外攀爬的速度。

不一會,就發現一扇木質小門。

隔著一層薄薄的門板,就聽到一女子哭泣細語——

“相公,你的病實在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們出去吧!就算被發現也無礙,就是死,咱們一家也要死一塊!”

“咳咳……不行。外頭那些人不知善惡,萬一他們是陶縣令的人,你出去不又入狼窩了嗎?我無礙,再熬一些時日即可。”

“可你的病……”

“無礙的,雲娘,你信我。我做那麽多,就是不想再讓你娘倆受到迫害。”

男人的聲音很虛弱,有氣無力,似乎隨時會咽氣的樣子,但竭盡全力地安撫著女人。

女人像是被安撫了,不說話了。

夏悠悠和翠月雲對視了一下,前者立馬踹開麵前的小木門。

“啊!”

女人驚呼發出尖叫。

這聲尖叫,把才剛哄睡過去的孩子也吵醒了,嚶嚶哭泣起來。

一臉蒼白男人艱難地從**爬起,將柔弱的女人護在身後,怒視著突然出現的夏悠悠和翠月雲:“你們是誰?怎麽會到這裏來?!”

“這話我倒要問問你們。”

翠月雲被鬼嚇了一晚上,正一窩子火,確定眼前的男人女人不是什麽鬼之後,立馬就掐起了腰。

男人眉頭擰緊,隻警惕地盯著她們,沒答話。

夏悠悠把翠月雲往身後一拉,掃量四周。

這個洞其實不小,一看至少有六七十平。

而且東西也塞得挺多,仔細一看,什麽爐子床啊箱子擺了不少,儼然是個正經的地下庇護室。

她也不廢話,直接對男人道:“這個莊子現在是我的。”

男人一愣,問她:“你和陶縣令什麽關係?”

夏悠悠:“沒有關係。你口中的陶縣令,在半年前就死了。”

“什麽?陶鑫那老賊已經死了?”

男人一臉難以置信,“你莫不是在騙我?”

“你這人好生奇怪,我們騙你這個作甚?如今哪裏還有什麽陶縣令,武陽縣縣令早換人了!”翠月雲口快,“反倒是你們一家子留在這莊子裏裝神弄鬼嚇人!看來出去得找官府把你們綁了才行!”

這麽一恐嚇,男人身後的女人遭不住了,連滾帶爬出來,雙手合十對夏悠悠和翠月雲哀求道:“不……二位姑娘高抬貴手,放過我和鈺郎吧!我們一家三口隻是藏在此處躲避,並未想裝神弄鬼嚇人過……”

夏悠悠微微挑眉,淡淡道:“前提是把你們為什麽會在這裏的事說清楚。如果有半點謊言,我也不會放你們出去。”

“我說,我說!”女人急切道。

“雲娘!”男人喝了一聲,拉住女人的手,劇烈咳嗽的同時,身體支撐不住倒回床榻,“莫要輕信她們!”

“鈺郎你糊塗!二位姑娘若真對我們有惡意,在發現我們藏身在此處後,不會現身來多問就有無數法子能讓我們一家三口殞命此地。姑娘們沒有這麽做,就說明她們本來就沒有害人之心!”

雲娘眼淚婆娑,不顧丈夫氣急阻攔,直接一股腦把事兒都和夏悠悠兩人說了——

“一年多前我被那陶縣令擄來,終日以淚洗麵,又得知鈺郎被陶縣令害死,終是遭受不住,想要自尋短見去找鈺郎。可那時恰巧查出身孕,照顧我的婆子就勸我,為了肚子裏的孩子也不能就這麽死去。我隻能忍辱負重待在這莊子之中……”

“那陶鑫老賊以為我懷的是他的孩子,便讓人好生伺候我。直到我懷胎六月時,鈺郎爬出地道與我相遇,我才知道鈺郎並沒有死。這段時日,都在想法子救我出去。”

“之後,鈺郎安排好一切,就帶我來到這個地窖裏。對於外麵的事,我們都一無所知,哪怕我生產,也是鈺郎親自為我接生,生下我倆的孩兒。”

“洞中無歲月,我們一日一日的過,都不知道外麵到底過了多久……今日鈺郎病重,我就想出去看看,可孩子哭泣,我又不得不回來,沒想到竟讓二位發現了我們……”

雲娘娓娓道來,白鈺則在一旁歎息,“雲娘,都是我的錯。”

雲娘搖頭,“不怪你。鈺郎,如果不是你,我們母子早就不想活了。”

“你們這幾個月,一直都沒出去過?”

夏悠悠問這話的同時,目光掃向燒飯的爐火,在這種地方燒火,沒中毒死是真命大。

不過雖然不死,這一家三口看起來也沒多好。

男人和女人都很瘦弱,受到皮包骨的那種,連他們懷裏的小孩都是小小的一團,不出所料,她和翠月雲要是沒發現這個地方,這三人不出一月就會死在這裏。

“沒有。我們不敢出去。”

男人哽咽不已。

翠月雲好奇問:“你們不出去,那這些食物是哪裏來?平日總要如廁吧?這幾個月……”

“我挖了好幾個洞,就這幾個洞口,通往不同的地方。以及……糧食和水,會有人定期給我們送過來。”

夏悠悠奇怪:“誰?既然會送你們食物,總不可能不告訴你們陶縣令的事吧?這人跟你們有仇?”

男人被問得一臉恍惚,想起什麽來似得,恨得咬牙切齒:“給我送東西的是我的親弟弟白湖。”

夏悠悠:“???”

“看來是故意的,想他們一家三口困死在此處呢。”翠月雲低聲說道:“姐姐您看,他們身上的衣服和散發出來的味道,應該好幾個月都沒沐浴過了。”

夏悠悠:“……”

白氏夫婦:“……”

“啊……無意冒犯,二位繼續說。”翠月雲笑嘻嘻地說著道歉的話。

白鈺沒和她多計較,轉而對夏悠悠道:“姑娘真的是莊子的主人?”

夏悠悠:“嗯。所以現在發現你們,這地方不會讓你們繼續住下去了。你們夫妻帶著孩子跟我出去。”

白鈺將信將疑,但如今他也沒有其他選擇,隻能帶著妻兒跟夏悠悠二人離開。

幾人是從白鈺選的另一條通道出去的,出去時,已經在莊子外頭了。

翠月雲又納悶了,“這離莊子也有些距離,為何當初不直接帶你娘子和孩子直接逃跑呢?就算怕陶縣令追殺,隻要逃離武陽縣,再改頭換姓,不就能好好過日子了嗎?”

白鈺哽咽,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道:“是啊……明明可以這麽做,我為何還要帶妻兒藏在地底下生活那麽久?這一切,得虧我那好弟弟!”

“二位姑娘可否讓我妻兒暫住莊子?等我去尋我那弟弟討要個說法,再回來接他們,咳咳……”

白鈺劇烈咳嗽,一張臉卻依舊煞白難看,仿佛風一吹就要倒了。

夏悠悠看不下去,無語道:“你這模樣,深更半夜地回去,人家準拿你當鬼。就算不當鬼,你這樣子回去,又如何討得了說法?還是先想辦法治病,治好病再折騰其他吧。”

雲娘扶著白鈺,“相公,這位姑娘說得不錯,有什麽事,待咱們在外頭安頓好了,再去找小叔子算賬。”

“好。”

白鈺點頭。

一家三口就跟著夏悠悠和翠月雲回莊子。

守門的大爺聽到敲門聲,看到夏悠悠和翠月雲嚇了一跳,“寨主和翠姑娘是何時出去的?我怎麽不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