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鐵廠房要運作起來。

除了請師傅, 更關鍵的是要分配一部分人去學打鐵。

夏悠悠問了燕熊。

燕熊給她挑了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出來,說:“這小子叫羅弟,說想學打鐵。”

少年皮膚黝黑, 個子不高, 衝夏悠悠齜牙一笑:“寨主, 俺不是想玩,是真的想打鐵!俺爹娘說了,那是大本事!”

夏悠悠看他憨厚,點了點頭, “可以。隻要想學,不管你們誰, 都可以進打鐵廠房。”

少年身後站著的其他同伴都麵色一喜。

夏悠悠又問燕熊:“怎麽不見年紀大點的過來?”

這批學徒是真學徒,一眼看過去,就沒超過二十歲的。

一張張麵孔都十分稚嫩。

燕熊道:“寨主, 你可饒了我們這把老骨頭吧!您瞧那水泥廠, 寨子的房子都還沒建好呢!弟兄們縱使有三頭六臂, 也沒辦法折騰啊!幹完水泥磚去挖煤, 挖了煤學打鐵……牛都不敢這麽勤奮。”

夏悠悠:“……”

這是人手不夠,壓榨到極限了。

“嗯, 那就去山下招工。”

“啥?”

燕熊以為自己幻聽,又問:“寨主,您再說一遍?”

夏悠悠瞥了他一眼, “我去。”

燕熊重重吐了一口氣,不裝聾作啞了,故作擔憂:“寨主, 這……恐怕不太好。”

“您也知道, 這燕齊山, 山匪赫赫有名。就算不是我燕熊帶人下山去禍害。但對那些百姓來說,我們還是山匪,下山去,隻會是令人懼怕的存在。更別提去招人了。”

燕熊十分不看好夏悠悠這個提議。

“不試試怎麽知道?”

夏悠悠不緊不慢道:“你直接挑幾個人跟我一起下山。”

燕熊聞言,不好再堅持,“行吧。”

這件事情,換做別人,確實未必能搞得定。

畢竟燕齊山山匪惡名遠揚。

哪怕西鎮人已經抓住山匪複仇過一次,但對燕齊山依舊十分警惕,視若龍潭虎穴。

夏悠悠是帶翠月雲一起去西鎮的。

去之前,和翠月雲說了這件事。

翠月雲神色凝重,“夏姐姐,這事確實不太好辦。畢竟西鎮鄉民,全都與山匪不共戴天。如今讓他們去給山匪打工,肯定不會有幾個願意。哪怕看在您先前的救命之恩上……也未必抵得過山匪在他們心間種下的仇恨。”

這是一個原則問題。

沒人會願意給仇恨打工。

“就算告訴他們我現在是山寨的寨主,也不行?”

夏悠悠摸了摸下巴,想法子。

翠月雲搖頭,“不確定,要問了才清楚。”

懷揣著疑問,兩人找到了兆午大。

兆午大對夏悠悠這個救命恩人的態度十分明顯,一見麵就彩虹屁,就差沒把夏悠悠直接吹上天。

聽到夏悠悠找他的目的後,兆午大臉上的笑逐漸收斂了,震驚的同時,又緊擰著眉頭。

夏悠悠沉聲:“如果不行,我也不勉強。”

兆午大看著夏悠悠,“您真的……成了山匪寨子的新寨主?”

夏悠悠把燕熊安排的幾人叫過來,“這幾個就是山寨的。不是附近的麵孔,你自當認得出來。”

燕熊挺會挑人,幫她挑的還都是比較結實的大漢,從外表看起來就挺凶狠。

兆午大看了兩眼,壓下眸底湧動的情緒,低聲說:“這事,我還得去問問鎮長,煩請裴娘子稍等片刻。”

“好。”

夏悠悠不急,尋了個茶館,帶翠月雲幾人坐下吃東西,讓兆午大趕緊去報告。

翠月雲給她倒茶,“我瞧兆午大的臉色,雖然驚訝,但還是有幾分懼怕。夏姐姐這次計劃怕是要落空了。”

“問題不大。“

夏悠悠喝了口茶,嗑起瓜子,“這裏招不到,就去別的地方招。”淦陽村和其他幾個村子的勞動力也不錯。

翠月雲從茶樓窗子朝下看,“啊……夏姐姐,那老鎮長和兆午大來了。”

“嗯?”

夏悠悠沒去看。

因為她已經聽到進樓來的腳步聲了。

不一會,茶樓包廂的房門就被推開。

年邁的老鎮長看見她就老淚婆娑:“裴娘子啊!”

“兆鎮長。”

夏悠悠起身,讓他坐下說。

“具體的事,兆午大都同我說了。您真是女中豪傑,我們西鎮鄉民的大貴人啊!”

老鎮長渾濁的眼睛裏還含著淚花,聲顫哽咽:“萬萬沒想到,我這把老骨頭,還能等到山匪全部被剿滅這一天。這下子,我們西鎮百姓,還有附近其他村子的百姓,都有好日子過咯……”

“那您的意思?”

“幹啊!”

老鎮長擦了把眼角的淚,笑眯眯地看著她,“您身邊幾個壯士,我瞧著麵生。不像是我們遇到過的山匪那批人……”

夏悠悠嗯了一聲,“原先山寨有一個寨子,後來寨主死了,山寨分裂成兩個。燕熊帶領的山匪,一般隻在齊國劫道。很少來燕國境內。”

“不是就好。”

老鎮長把這話重複好幾遍,長歎一口氣道:“我們的鄉民,還是很願意給裴娘子你做幫工的。隻是這青天.白.日,上山總是要叫他人瞧見。您不是不願意告訴別人山寨的事嗎?這傳出去……”

“沒關係。”

夏悠悠淡淡道:“原先我有別的考量。如果路上有人問起,你們不多言即可。”

“以及,還有契約書,你看看。”

夏悠悠將契約書遞給老鎮長。

說白,就是讓裴晏寫的雇傭合同書。

鄉民和山寨兄弟到底不同,正式的雇傭合同書要有。

這也意味著,要付工錢了。

夏悠悠不是摳門的人,詢問過後,就讓裴晏定了個高於市場價一些的價格,主要是上山勞作補償。

“這……”

老鎮上一看,驚訝不已,“一月一兩銀錢,不論男女?”

夏悠悠氣定神閑:“嗯。”

一旁的翠月雲都倒吸一口涼氣,覺得夏悠悠太大方了。

一個成年人,一年的夥食費才多少銀錢?

她這一口氣一個月就給了一兩銀子。

都要比得上鎮上那富貴人家一個管家的月銀了!

更重要的是,不論男女。

西鎮上,可有不少婦人,正愁沒有活計!

“不過,這些契約書,要他們自己來簽才行。”

夏悠悠講究自願原則,也不勉強不想上山的人,“就煩請老鎮長您,集中鎮上的人,把這件事說一說了。”

“好好好。”

老鎮長應下了,對夏悠悠道:“不如裴娘子也隨老頭兒我走一趟?”

“行。”

招人這件事,比夏悠悠等人想象中的還要順利。

本以為西鎮鄉民們聽到山匪兩個字,會有很強烈的排斥反應。

但出乎意料,大家都更關注夏悠悠合同書上寫的月銀,以及其他問題——

“裴娘子,真的會給一兩月銀一個月嗎?”

“裴娘子,我家閨女今年十四,也能去您那做工嗎?”

“裴娘子……爬山太累了,可否在山上留宿呀?”

“裴娘子,我可不可以帶娃兒去上工啊?”

對於這些問題,夏悠悠都給出了肯定的答複。

不管是婦人還是漢子們,都一臉喜色,爭搶著拿合同書按起手印來。

整個祠堂,至少有將近兩百人按手印。

翠月雲在一旁吃驚,小聲對夏悠悠道:“夏姐姐,人會不會太多了?這西鎮本來就沒多少人,這似乎……把整個鎮的人都往寨子引了。”

夏悠悠同樣想到這個問題,問老鎮長礙不礙事。

老鎮長:“先前那霍老四帶人來,把咱們鎮上唯一幾家鋪子都劫掠了,掌櫃死的死傷的傷,這會兒家裏也沒恢複過來。逃過一劫的鋪子掌櫃,不久前也舉家搬遷去了武陽縣縣城,如今這西鎮裏,已經沒幾家要繼續把鋪子做下去了。畢竟命比錢貴重不是?如果不是聽到裴娘子你今日傳來的好消息,我這把老骨頭,都想跑了。”

距離夏悠悠殺山匪的時間過去的越長。

霍老四的死,確實讓一部分鄉民泄了憤,放下心中的仇恨,選擇遠離家鄉繼續過日子。

整個西鎮,看起來是平靜了。

但大家夥兒心裏其實明白著,山匪一日不除,頭頂上就懸掛著一把刀,不知何時會落下來。

這種感覺才是最恐怖的。

想活命的,遲早要跑。

“多虧了你啊!”

老鎮長再次眼淚婆娑,拉住夏悠悠的手,“裴娘子,我們這些鄉民,隻能請求您的庇護了。我們相信您是好人。”

夏悠悠道:“該死的山匪都死了,沒有什麽庇護不庇護。你們都可以繼續好好過日子。”

老鎮長連連點頭,並且讓自家兒子兒媳去準備好酒好菜,說要好好招待夏悠悠幾人。

夏悠悠沒拒絕。

主要還是留下安排剛招收上山的兩百多人。

人一多,處理起來也不是簡單事。

再加上山寨的那些東西不是能隨意外傳的,保密性工作也要提前做好。

這麽一折騰,等帶人回山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事了。

燕熊看見夏悠悠帶著烏壓壓的一群人走進山寨,傻眼了……

當然,同樣傻眼的還有第一次來扛鼎寨的西鎮鄉民們。

兆午大站在山寨門口,被頭頂掛著的‘扛鼎寨’三個字震撼了一下。

覺得這名字好生霸氣。

等進去一瞧,遠遠看到方方塊塊的房子,和腳下平整幾乎沒有縫隙的水泥路,整個人都懵了,狠狠跺了好幾下腳,“這……這是何石頭?為何鋪成地麵,一絲縫隙都瞧不見?”

“還有這房屋……茅廁為何家家戶戶都有?”

“哼,沒見過世麵的鄉巴佬。”

燕熊走來,抬頭挺胸,一副十分驕傲的樣子,“這就是咱們的扛鼎寨!與眾不同,獨一無二!”

夏悠悠踹了他一腳,“讓你準備的宿舍安排好了沒有?”

燕熊故作吃痛,吸了幾口冷氣,嘿嘿笑兩聲,“好了好了,您的吩咐,咱們哪敢不聽啊!”

兆午大等人見燕熊對夏悠悠如此恭敬的態度,心底最後一點疑慮也沒有了。

看來,他們都賭對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