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悠悠並沒打過鐵。
哪怕是在末世, 建基地也不需要人工做這些。
隻要恢複太陽能供電，一切機械都能照常運行。
她隻是從某個工程師那裏了解過，鋼鐵形成的過程。
最重要的一步, 是將原鐵礦石的雜質去掉。
剛才看榮子秋的打鐵方式, 就是最簡單地將塊煉鐵燒製出來, 再進行木炭滲鋼，後一般法子淬火，得到一把普通的劍。
對於大鼓風箱，榮子秋是滿意的, 直誇讚：“這東西確實讓火力更猛烈了。”
“兩個時辰不到，這把劍就做好了。”
榮子秋將來這裏打的第一把劍遞給夏悠悠看。
夏悠悠看出, 這生鐵直接澆鑄而成的劍，生硬，延展性差, 也容易斷裂或者看出豁口。
難道這個世界打鐵生產水平就是這麽落後？
還是榮子秋藏私了？
現下的產品質量, 和她想要的差距有點大。
通過了解, 她知道, 這個世界的鋼鐵礦產基本掌握在皇家手中。
普通百姓家裏有一把殺豬刀、大鐵鍋、鐵犁耙等等，都是花大價錢買回來, 祖祖輩輩傳著用。
要是用壞了，很難會再買得起。
甚至榮子秋，也該是祖祖輩輩打鐵匠出身。
應該是受朝廷監管的人員……
所以, 葉天清是從哪裏給她找來這麽一個人物？
想著，夏悠悠看了榮子秋一眼。
榮子秋被她這打量的一眼看得後腦勺發麻，“夏、夏寨主怎麽了？有何問題？”
夏悠悠搖頭。
她不打算探究榮子秋的來曆。
就像她不打算探究葉天清的來曆一樣。
當初要不是看葉天清確實不一般, 她也不會把人留下來做免費勞動力。
在對方主動爆出來之前, 她會選擇尊重。
對榮子秋也一樣。
夏悠悠問榮子秋, “你這裏，沒有其他打鐵的法子？”
“這……這已經是我全部所學了。”
榮子秋眉頭一蹙，不解反問：“夏寨主為何如此問？”
夏悠悠道：“我隻是想確定一下。”
榮子秋笑了，“夏寨主以為我藏私？我榮子秋從七八歲開始打鐵，至今也有近二十年了，徒弟都有不少早出了師，揚名燕國、齊國甚至梁國的。也不是我榮子秋吹，我這歲數的打鐵匠，手藝可以說是數一數二的，全國哪有幾個比得上？”
夏悠悠：“……”
那還真是……不一般。
榮子秋的話證實她之前的一些猜測。
夏悠悠想了想，拿著那把剛打好的劍，輕輕折了折劍尖，問榮子秋：“那你有沒有打出過，可彎曲的劍？”
榮子秋一聽這話，瞪大眼睛，“怎麽可能！這種神兵利器，哪怕是燕國第一打鐵大師張獻，一生也隻打出過兩次！”
夏悠悠：“……”
看來……確實還沒突破到煉鋼的水平。
“夏寨主，你這到底是怎麽個想法，是嫌棄我榮子秋教得不好嗎？”
榮子秋臉色變了變，語氣不客氣起來，“如果是這樣，那就另請高明好了。”說完話，拿起鐵錘就往外走。
“等下。”
夏悠悠喊住他，解釋：“我並沒有這個意思，隻是在想，或許有法子能夠打出更高質量的鐵來。”
“像你所說的可彎曲不斷的劍，那是神兵利器，我這二十多年都沒打出來，怎麽可能有法子？就算有，那也是不外傳的秘法！夏寨主你可別跟我鬧了，要瞧不起我榮子秋，直說，我倒還可以看在葉兄弟的麵子上，再給你牽線搭橋，讓你認識認識燕國第一打鐵大師張獻。”
榮子秋被激怒了，壓不住脾氣，陰陽怪氣了一番。
他和裴晏的關係是不錯。
同意上山來當一回師父，教教這些門外漢。
全都是因為欠裴晏一個人情，得還掉。
否則，這鳥不拉屎、稀奇古怪的山寨，他才不稀罕來！
看夏悠悠這一介女流，竟然敢質疑他打鐵技術。
簡直就是門外漢對專業的指手畫腳，任誰都不可能忍下這口氣。
榮子秋這語氣是真不好，聲音又因為情緒拔高了。
門外頭的燕熊聽到，以為榮子秋要打人，立馬讓人去找裴晏，同時自己又帶人衝了進去。
“姓榮的！你囂張什麽啊囂張！以為來我們這裏，被我們捧著，就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燕熊問都不多問，就拿大刀衝榮子秋揮舞。
榮子秋陰沉著臉，轉身就走。
夏悠悠扶額，看了眼出來攪局的燕熊，“你這叫添油加醋。”
燕熊：“？？？”
裴晏過來，恰好遇上氣衝衝往外走到榮子秋，把人攔下，問：“怎麽了？”
榮子秋冷笑：“你的這位夏寨主看不上我這打鐵技術，還是另請高明吧！”
裴晏眉頭微蹙：“夏姑娘不是這種人。”
“那你覺得她是哪種人？仗著自己有點武藝，就真把自己當山中女大王了？要那淩王帶兵過來，這小小的燕齊山，能堅持幾日？可真把自己當回事啊！”
榮子秋極為不屑，壓低聲音在裴晏耳邊道：“裴將軍，我可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才來這一趟的。人家不需要你這份好意，那我又何必繼續在這待下去？你也一樣，既然山匪都剿滅了，為何遲遲不下山回去管理縣城？如若傳到陛下耳中，您這就是辜負了他對您寄予的厚……”
裴晏眸色一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榮子秋被這一眼看得一噎，最後一個字硬生生地吞回肚子裏。心道：算了，這裴晏也是個瘋的！我不跟瘋子計較！
“我下山了。”撂下話，榮子秋轉身就走。
“榮子秋。如果我有法子能打造出你說的神兵利器呢？”
榮子秋腳步一個急刹，差點沒摔倒，猛地扭頭，震驚，“你說什麽？”
裴晏一怔，錯愕地看向朝他走來的夏悠悠。
“我有法子打造出你所說的神兵利器。”
榮子秋眯眸，審視她，“夏寨主，這話可不是隨便能開玩笑的。你要真有法子打造出神兵利器，我立馬跪下來認喊你一聲師父！”
裴晏沉默。
夏悠悠看向榮子秋，不緊不慢道：“不如就來打個賭？”
榮子秋：“什麽賭？”
夏悠悠淡淡道：“如果我確實能打出神兵利器，你就留下來教我寨子裏的人打鐵，為期一年。如果不行，我允你一個承諾。”
榮子秋輕嗤一聲，“你的承諾值幾個錢？還不如葉兄弟的承諾管用。”罷了，又看了裴晏一眼，意味明顯，你要同意，我就留下來玩玩這個賭注。
說白了，就是看不起夏悠悠。
心底認為，夏悠悠之所以成為寨主，也是裴晏扶持的。
裴晏才是這個寨子的幕後掌權者。
這話，裴晏聽了都覺得不舒服，蹙眉，眸色冷冷地看著榮子秋。
榮子秋正要說什麽，忽然，手臂一緊，就感覺被人拽住，緊接著身體離地，懸空感讓他一懵。
等他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四麵朝天被舉起來了。
幾息的功夫，又被放下。
腳踏實地的感覺回來，他眼一晃，差點沒站穩，難以置信地看著站在麵前的夏悠悠，“你……你這力氣。”
夏悠悠：“嗯，對，我天生神力。”
榮子秋：“……”
“這個賭，還打嗎？”
榮子秋眸色一緊，斬釘截鐵：“打！”
穩贏的買賣，他幹嘛不做！
不做就不是男人！
一旁的燕熊看了看裴晏，又看了看轉身往打鐵廠房走的夏悠悠，一臉懵，問：“老葉，不阻止一下？寨主這不是……自取其辱嗎？人榮子秋打鐵那麽多年都說沒法子，她沒打過鐵的，哪來的法子？”
裴晏眸色沉沉，沒有答話。
這一晚上，夏悠悠就把自己一個人關在了打鐵廠房裏。
裴晏在門口守著。
聽裏麵傳出來鏗鏘的動靜。
似乎是……真的在打鐵？
不一會兒，門就打開了。
夏悠悠頂著一張染了黑的臉蛋兒出來，差點消失在黑夜中。
裴晏看得一懵，“你……”
夏悠悠看他在門口，脫口而出：“你怎麽在這？”
“這個點，不都睡了嗎？”
夏悠悠說著，看了下天上掛著的星星月光，今晚的夜色不錯，很適合打鐵，怪不得越打越精神。
裴晏看她，沉聲道：“打造出神兵利器，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容易。”
夏悠悠嗯了一聲，“確實不容易。對我來說，哪怕有力氣，技巧不熟練，也是比較麻煩。不過沒關係，我心裏有數，大概三天之內，就可以完成了。”
裴晏原想勸她放棄，他可以去和榮子秋說說。
可如今聽夏悠悠的話，堅定地很，壓根就是不撞南牆不死心。
裴晏轉變了態度，將備好的水遞給她，“那你試試，裏頭溫度高，多喝點水。差不多了就去睡。”
夏悠悠收到他的關心，點頭：“謝了！”拿水回了屋。
裴晏看她關上門，心緒複雜。
夏悠悠要打造神兵利器這件事，榮子秋是相當不相信。
但不相信歸不相信，總是忍不住好奇，夏悠悠要怎麽打。
於是，這兩三天，他沒少晃悠到打鐵廠房這邊。
起初還好，聽見夏悠悠吩咐燕熊送上等木炭進去。
榮子秋就摸了摸下巴，“看來我打鐵，確實被她偷學了去。”他驚訝夏悠悠過目不忘的天賦，也僅此而已。
第二天，榮子秋又見燕熊抓了一隻豬往打鐵廠房裏趕，對裴晏笑得不行，“她這到底是打鐵廠房還是殺豬廠房？”
裴晏神色淡淡，沒回話。
第三天，燕熊又送了一大桶黃豆油進去。
榮子秋嘖嘖兩聲，“擱裏頭做飯呢？這肉香味都往外飄了！我看她就是在忽悠我！”
“行吧！還有半個時辰就到約定好的，我去收拾東西，準備下山！”
話落，榮子秋起身，正要下樓，就聽到打鐵廠房那邊傳來燕熊興奮的大叫——
“成了！”
“寨主打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