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池一副知情人的口吻, 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周圍的百姓被他說的都信了。

“這位公子, 你可有聽說知州打算怎麽對付黃老爺, 總不能真的把地讓給他們黃家吧?”

“我看八成是這樣了,咱們這些人被黃家欺淩的還不夠嗎?”

“上任知州來的時候話也說的好聽,沒幾年就被黃家壓得沒了下文, 新來的知州這麽年輕,能行嗎?”

說這話的是一個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詹池看了他一眼,他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訕訕地退到一邊去了。

詹池收回視線,淡淡道:“你們都知道, 咱們新來的知州是這天下唯一能做成圍海造田的人, 黃家提前把地圈起來,嘴上說著要和知州合作,培育出海稻米大賺一筆, 可明眼人誰瞧不出來……”

詹池頓了頓, 繼續道:“黃家這就是在給知州選, 兩條路,要麽和和氣氣配合他發一筆大財,要麽和黃家作對,頂著危險造福百姓, 讓咱們以後家家戶戶都能吃上飯。”

詹池說到後麵一條路的時候, 表情十分嚴肅。

剛才那個中年男子說得對,作為上任知州的下屬, 詹池很清楚他的無奈。

沒背景, 沒錢, 空有一腔抱負,卻什麽也做不成。

更可歎的是,最後隻能寄希望於一個書生。

好在這個書生真的考中了狀元,而且也真的來了袁州。

說實在的,詹池真的很想看看他會怎麽做。

“這可如何是好?”

“誰會選第二條啊?”

“你說的兩條路,差別實在太大,誰不想發一筆大財呢?”

詹池裝模作樣地歎息一聲,“說實話,若我是知州,我都想選第一條路。”

周圍人立刻拿憤恨的視線瞪著他。

詹池輕咳一聲,“諸位別介意,我就是打個比方。”

有人小聲道:“其實你說的對,第一條路明顯比第二條舒服多了,既不用得罪黃家,還有大筆銀子掙。”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即便知州真的選了第一條,他們也無可奈何。

難道要去告禦狀嗎,誰敢啊?

詹池笑了,若非說話這人他不認識,他都要懷疑這人是他提前安插的了。

“大家回去且等上幾日,看看知州的反應吧。”

“散了散了。”

大家垂頭喪氣地走了。

詹池整了整衣袖,然後朝四周看了看,趁沒人注意他,立刻拐到邊上的巷子裏把易容擦掉。

擦完才若無其事地出來。

左右他穿的也不起眼,不會有人認出來他的。

詹同知多少還是有一點當官的包袱在身上的,混入百姓堆裏說閑話這種事還真是生平頭一回。

回到府衙。

“大人,事情都辦妥了。”

章墨遠視線放在手裏的公文上,頭都沒抬,“說。”

詹池就把剛才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別的不說,今日這一番閑話下來,他對黃家作過的惡有了更清晰的認知。

過去隻知道黃家可恨,卻不知道原來這般可恨。

說完後,見章墨遠依舊神色淡淡,詹池忍不住問道:“大人,您打算怎麽做?”

他拿不準章墨遠此舉是為了給自己造勢,抑或是為了給自己接下來的妥協作鋪墊。

章墨遠抬起眼,“此後兩日,你接著去,明日的主題是黃家找來的地痞流氓已經被喝退,而且圍海造田迫在眉睫,再不開始就晚了。”

頓了頓,章墨遠微微勾起唇角,“具體如何說你應該有數。”

詹池愣了一下,若說他剛才還有些懷疑章墨遠的動機,現在卻是一點也不懷疑了。

他想了一下,猶豫道:“大人,咱們此舉有用麽,即便讓百姓知曉您和黃家站在了對立麵,他們又敢做什麽呢?”

章墨遠看了他一眼,“你低估了民心的力量。”

詹池愣了一下,然後將信將疑地走了。

*

這幾日林言忙的又恨不得睡在廠房裏了。

每日睜開眼就要檢查無數的蚌殼,一隻一隻看,每檢查出一隻不合格的,林言都要心痛一下。

不過他做之前就已經有了心理預期,隻要最後移到養珠場的能剩下三成就算勝利。

大人們忙起來自然就顧不上糯糯,又不能讓糯糯去府衙那邊,林言就哄著他給自己看蚌殼。

“糯糯,給阿爹呼呼一下。”

每次林言這麽說,等在邊上的糯糯就湊過來,鼓著肉乎乎的腮幫子用力吹一下,然後林言再去檢查。

“多虧了糯糯,這隻蚌殼又合格了。”

林言一邊說一邊把手裏的蚌殼放到另外一邊的筐子裏,等放滿了就有人端走,交給林三哥和束寧。

糯糯嘿嘿一笑,然後轉過身,“方奶奶,糯糯給你呼呼呀。”

方嬸子她們也都很喜歡糯糯,聽他這麽說哪裏會拒絕,趕緊把蚌殼遞過來讓他用力呼呼一下。

糯糯挨個呼呼一遍,回來就有些累了。

林言把手套摘下來,把手清洗幹淨後仔細地替他揉了一會兒,笑道:“糯糯隻要給阿爹呼呼就好,方奶奶她們可以自己來。”

每一個都讓他呼呼一遍,得耽誤多少進度?

糯糯搖搖頭,堅強道:“我幫她們。”

方嬸子自己吹了一下,“糯糯你瞧,方奶奶自己也可以,你幫著你阿爹就好。”

連彪的妻子扈丹和朱萬的妻子孫心互相對視一眼,都笑了。

“言哥兒,你家糯糯真聰明,我家小子三歲的時候一點也比不上。”

“可不是,原本還以為我家小子算靈巧的,和糯糯一比,唉。”

林言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就是愛湊熱鬧。”

糯糯呼呼了一圈,有點渴了,自己跑去邊上喝了點水,然後從兜兜裏摸出一塊棉布帕子擦擦嘴。

扈丹和孫心眼神更羨慕了。

等坐回來後糯糯就把自己的小荷包打開,準備從裏麵摸小零嘴吃。

林言輕咳了一聲,他就噠噠噠跑去洗手,洗完再坐回來。

糯糯吃的零嘴是一種叫八仙果粒的東西,把香櫞瓜切開,往裏麵塞一些對身體有益的藥材,比如陳皮。塞好後陰幹,再切成丁,小孩子吃了對身體有好處。

這是林言在街市上買到的,算是袁州的特產。

糯糯捏了一粒出來,先給林言吃。

“阿爹,嘴巴張大一點。”

林言無奈地把嘴巴張大,然後糯糯認真地喂進去一顆很小的果粒。

“好了,合上吧。”

這些都是以前大人給他喂飯的時候說過的話。

“阿爹,好吃嗎?”

林言點點頭,“真好吃。”

糯糯還要給他喂,林言趕緊攔住他,“糯糯乖,自己吃,阿爹不吃了。”

糯糯吃了一顆,美滋滋道:“我替阿爹吃。”

吃完一顆,他又從荷包裏捏了一顆,認真道:“還要替爹爹吃一顆。”

林言:“……”

後頭不會還有二舅二舅母他們吧?

他猜的沒錯,第三顆就是替二舅母吃的,然後還有——

“二舅。”

“三舅。”

糯糯又捏出一顆,笑眯眯道:“寧寧啊。”

林言:“?”

怎麽束寧都被他拖進來了?

糯糯記性特別好,雖然林阿爹林大哥他們已經很久沒見了,但還是被他用上了。

反正林言給他裝的量都是控製好的,所以也不管他,任由他一邊吃一邊數人頭。

數到方嬸子的時候,八仙果粒終於吃完了。

糯糯把小荷包拎起來抖了兩下,又不甘心地把小爪子伸進去摸索了一陣。

“阿爹,沒有了。”

林言笑了一下,“明日再吃吧,已經吃很多了。”

糯糯理直氣壯道:“可是方奶奶還沒吃呢。”

林言:“……”

方嬸子直接笑出了聲。

好不容易等到糯糯困了,林言把他抱到自己的休息間去,讓他睡覺。

因為林言自己偶爾會睡在裏麵,所以林二哥幫他置辦了一張木床。

糯糯砸吧砸吧小嘴,喃喃道:“阿爹一個,我一個,爹爹一個,我一個……”

林言失笑,小東西腦瓜子是真的機靈。

離開之前,林言叫了手頭暫時沒工作的人過來幫忙守著,有什麽事及時去工作室那邊叫他。

檢查蚌殼比插核要簡單一些,再加上人手足,各個都攢了些經驗,所以這回隻用了十日就結束了。

林言站在水邊,看著一隻一隻掛下去的吊養籠,點頭道:“二哥辛苦了。”

林二哥笑笑,“言兒,後頭還要做什麽?”

“定期清理雜物,看管好這片水域,別讓魚之類的活物給吃了。還要時刻注意水裏的溫度,總之就是離不得人,每日都要安排人嚴密盯視。”

“好,你說的這些我都交代下去了。”

現在廠房裏大半的人手都聚在這裏了,大家都知道養珠場的重要性。

接著林二哥就把自己的安排給林言說了一遍,林言很放心,二哥本來性子就穩重,做事很少出差錯。

“二哥,你一個人太辛苦,我讓三哥也過來幫你。”

林二哥林三哥一動一靜,他們兩個配合在一起,林言就什麽都不擔心了。

林二哥疑惑道:“你不是還有新的事情要忙活?”

昨天吃晚飯的時候,林言順嘴提過,接下來要開始準備養蚌殼了。

直接從東荒村的村民手裏收野生的母貝實在太慢了,而且數量少,經不起折騰。

像這回檢查過以後直接去了四成。

雖然留下六成已經比林言預期的好很多,但總歸還是太少了。

辛辛苦苦折騰一回,周期又這麽長,未免有些不劃算。

眼下已經進六月了,下個月開始就到產卵期,收集籠的圖紙一早就送到鐵匠鋪子裏去了,這幾天就能收到第一批。

收集籠拿出來以後還不能用,蚌殼的幼蟲喜歡陰暗粗糙的環境,所以還要用泥沙把籠子表麵塗起來。

“我讓束寧和我去就行。”

林二哥點頭,他怎麽把束寧給忘了。

林言忙活了這些天,走在街市上時竟然覺得有幾分陌生。

為什麽感覺大家這麽興奮。

被糯糯拉著去了賣八仙果粒的鋪子,攤主滿臉的笑容,還主動給林言多稱了一些。

林言疑惑道:“李老板,你們這是都遇上好事了嗎?”

攤主壓低了聲音道:“言哥兒你有所不知,我們有田啦。”

林言看了眼身後的束寧,束寧湊到他耳邊小聲道:“夫人,前些日子大人帶著百姓開始砌捍海堰了。”

林言恍然,原來是這樣。

“那黃老爺呢,解決了麽?”

攤主耳尖地聽見了黃老爺三個字,立刻熱心地給他解釋:“咱們知州大人一來就把黃家找來的地痞流氓趕走了,本以為還要費不少功夫,結果你猜怎麽著,黃家突然開始倒黴了。”

攤主眉飛色舞,仿佛親眼看見一般,“黃老爺出門一趟,把腿給摔斷了,家裏的宅子日日被人潑糞,臭的那些常去黃家的人都不敢去了。連黃家養在院子裏的一池子花鯉都莫名其妙死了。”

林言聽的目瞪口呆。

他知道這裏頭一定有章墨遠的手筆,但分不清哪些是。

攤主笑眯眯道:“大家都傳呢,黃家的報應來了,不然怎麽花鯉養的好好的,一下子全死了,那可是花鯉啊。”

花鯉就是現代常說的錦鯉,一向代表著好運。

買完八仙果粒後,林言悄悄問束寧,“大人可有做什麽?”

束寧不好意思地笑笑,“黃老爺腿斷那事是我幹的,第二日大人就讓詹同知到處散播流言,說黃家要遭報應了。”

林言懂了,章墨遠開了個頭,百姓們自然有冤的報怨,有仇的報仇。

不得不說,這一招雖然損,但也夠解氣。

而且現在大家都覺得是新任知州上台,給袁州帶來了好運,之後章墨遠推個什麽政令就方便多了。

等第一批收集籠送過來以後,林言就帶著大家開始糊泥沙。

這個事情沒什麽難度,他隻帶了一天就交給了連彪和朱萬他們。

然後他帶著糯糯和束寧去圍海造田那邊看看。

林言到的時候章墨遠正和詹池說話。

經過這段時間,詹池已經對章墨遠言聽計從,沒有一點懷疑了。

“墨遠。”

詹池看了眼林言,愣了一下,難道這是……

下一刻他就看見平日裏冷冷淡淡的知州大人眼神變了,連說話的聲音都帶上了溫度。

“怎麽過來了,那邊都忙完了麽?”

林言點頭,“暫時不需要我,我就來你這邊瞧瞧。”

糯糯本來在束寧懷裏,現在正迫不及待地朝章墨遠張開雙臂。

“爹爹啊。”

詹池心下明了,然後看向林言的眼神便帶上了幾分敬畏。

畢竟章墨遠總說,他夫人才是圍海造田真正的指揮,這話都寫進邸報裏去了。

林言衝他笑笑,詹池趕緊回了一揖。

“大人,我先去前頭瞧瞧。”

“嗯。”

糯糯從小荷包裏摸出一顆八仙果粒,“爹爹,張嘴啊。”

章墨遠很配合地張了張嘴,讓他喂了進去。

林言就順便把之前糯糯喂果粒的事告訴了章墨遠。

章墨遠笑了,“以後爹爹的份都交給糯糯吧,爹爹就不吃了。”

糯糯高興地點頭,“阿爹也不吃,寧寧也不吃,都給糯糯吃。”

林言吐槽他,“其實就是你自己想吃吧。”

糯糯嘿嘿一笑。

“墨遠,這邊還順利麽?”

章墨遠點頭,“順利,這邊的地形比我們先前要便利些,百姓的積極性也更高,沒太大問題。”

林言嗯了一聲,正要說什麽就被人打斷,來人似乎有些猶豫。

“大人,您的信,從鹽海縣來的。”

章墨遠之前說過隻要鹽海縣的消息都要第一時間報上來,所以這人才冒著打擾大人和夫人說話的危險湊上來。

章墨遠接過信,“退下吧。”

“是。”

林言湊過去看了一眼,認出這是林大哥的字跡,疑惑道:“這回信怎麽寄了這麽久?”

章墨遠把信展開,表情慢慢變得嚴肅起來。

“大哥說什麽了?”

“大哥說,金縣令命令大家全力種植海稻米,為了拓寬種地範圍,還把先前的捍海堰拆了大半。”

林言趕緊把信接過來看了一眼。

信的開頭林大哥就交代了這次為何寄的這麽慢,原來信使把信放在了溪首街的鋪子裏,但林大哥他們那會兒已經被金縣令趕回家去忙活田的事了。

晚了半個月才見到這封信。

林言皺眉,“之前的捍海堰都是經過慎重思考才劃定的,現在金縣令這麽做,萬一把出海口給堵了會引起水患的。”

當初林言和章墨遠做的時候是嚴格把控著度的,不管是位置還是範圍都控製的很好,隻要一直在這個範圍內活動,基本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但現在這樣可就不好說了。

章墨遠捏了捏林言的手,安慰道:“先別太擔心,我馬上修書一封送去省城,請知州出麵。”

林言點頭,“那你快去。”

他和章墨遠暫時都走不開,隻能這樣了。

林言想了想,對束寧說:“束寧,你會寫字吧?”

束寧點頭,“會。”

“好,那你替我寫一封信。”

“是。”

林言這封信是寄回家的,信裏他讓林阿爹他們盡快來袁州。

想了想他又道:“不對,阿爹他們一定舍不下那幾塊田,畢竟還有兩個月就能收了。束寧,你替我加一句,等收完稻米後盡量都拋出去,不要留在家裏。”

若真遇上水患,這些稻米留在家裏也是泡水。

而且即便後麵沒有水患,林家人也可以拿錢去米鋪裏買米吃,林言和米鋪掌櫃有過約定,林家人去買米給最低價。

“等處理完稻米就盡快來袁州吧。”

束寧寫的很快,沒一會兒就寫好了,林言看過沒問題就交給了章墨遠的人。

章墨遠連著寫了兩封信,一封給膠州知州,一封送去京城,給皇帝。

“別太擔心,興許情況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糟。”

林言點頭,隻能這麽希望了。

*

接下來的一個月,林言一邊忙著收集卵的事,一邊等待家裏的信。

這回林大哥大概知道他們會回信,所以回信按時到了。

林言這才放了點心。

章墨遠那邊知州的信也到了,京城那邊還要一陣子。

“知州怎麽說?”

章墨遠放下信,“他說會過去看一眼,但是金德庸先前和他報備過,貿然提出反對也不合適,所以他的意思是以勸導為主。”

林言無奈道:“勸導能有用就怪了,那個金縣令擺明了就是個隻看重利益的人,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和柳家勾結在一起了。”

章墨遠拉著林言在自己身邊坐下,安慰他,“這事咱們急不來,不過你已經和阿爹他們說過,等消息傳開,大家應該都會有所防備。”

林言點頭,“希望是我多慮了。”

章墨遠笑笑,“再等等京城那邊的消息吧,陛下不是不顧百姓死活的人。”

“好。”

然而京城的消息卻一直沒來,剛開始可能是沒寄到,但又過了一個月卻還是沒有回音。

章墨遠心裏大概有數了。

算算時間,京城裏這會兒正鬥得凶呢,這封信多半已經到了嚴文華的手裏。

好在章墨遠留了個心眼,信寄出去的第二日他就又寫了一封。

給蔣天縱。

應該過陣子就有回音了。

而此時的京城。

蔣天縱收到章墨遠的信已經快半個月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嚴宰相故意針對他,他平日裏從未和燕俊喆近距離接觸過。

燕俊喆那邊有什麽事去的都是別人。

蔣天縱幾次鼓起勇氣要求麵聖都被嚴宰相的人擋了回來。

實在沒辦法了,蔣天縱隻能趁著天黑,躲進了宮裏運送夜香的木桶裏。

“章墨遠,這回我可是為你犧牲大了。”

雖然是幹淨的桶,但裏頭氣味還是很大,蔣天縱捏著鼻子,險些把自己憋死。

出來的時候滿身都是那股難聞的味道。

但蔣天縱也顧不上了,他趕緊摸著黑找到燕俊喆的寢殿。

說實話,他心裏還是很害怕,但章墨遠保證說他不會有事。

姑且信他這一回。

蔣天縱深吸了一口氣,下一刻就被自己身上的味道熏了一個跟頭。

他按照章墨遠教他的路徑,找到一個小窗子,然後抬手輕輕敲了三下。

“什麽人?”

蔣天縱瞪大了眼睛,居然真是陛下的聲音。

章墨遠你怎麽回事,你哪裏知道的這些?

燕俊喆走過來把窗子推開,他平日裏隻要一有心事就會躲在這裏想法子,知道的人很少。

“誰在外頭?”

蔣天縱緩緩冒出一個頭,“微臣參見陛下。”

燕俊喆皺眉,“哪來的臭東西?”

蔣天縱:“……”

他忍辱負重地把手裏的信遞上去,“陛下,這是袁州知州托微臣送來的信,十分緊急。”

燕俊喆仔細看了眼蔣天縱,冷道:“你叫什麽名字,誰告訴你朕在這兒?”

蔣天縱立刻跪下,“陛下恕罪,微臣名叫蔣天縱,是翰林院庶吉士。這幾日都見不著您,微臣隻能出此下策,微臣是,是跟著糞車進來的。”

燕俊喆手裏的信立刻掉在了地上。

蔣天縱趕緊給他撿起來,再次雙手呈上去。

燕俊喆再三做了心理建設,才把信接過來,他打開快速掃了一眼,然後迅速把信丟到了蔣天縱懷裏。

“你站遠一些。”

蔣天縱委屈地退了一步。

“再遠一些。”

蔣天縱又退。

“再……”

“陛下,再遠微臣就得喊了。”

燕俊喆白了他一眼,“這事朕會處理,你自己去領罰。”

“啊?”

“快滾,你再在這裏站下去,朕擔心朕的園子都被你熏臭了。”

“是。”

蔣天縱飛快地跑了。

燕俊喆趕緊把窗戶關上。

下一刻,他臉上的表情就變了,章墨遠寄來的信不必說,定然是被嚴文華給扣了。

兩邊明爭暗奪這麽久,燕俊喆早就不耐煩了,就把這事當成一個引火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