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章墨遠就和林言說了提前去省城的事, 林言想了一下就同意了。

商量過後,他們決定等糯糯過了一周歲生辰再走。

因為比預計的時間提前了大半年, 所以他們路上有足夠的時間, 可以慢悠悠地過去。

到時候就看糯糯適應得如何。

林阿爹很舍不得,“糯糯這麽小,你們能顧好他麽, 我同你們一道去吧。”

林言搖頭,“阿爹,墨遠隻是去考試,等將來他考上了, 任職下來了,我再讓人接您過去。”

“那讓你三哥一道去, 他性子活絡, 正好也讓他出去瞧瞧。”

林言想了一下,覺得不錯,三哥的誌向的確不止在海河鎮這麽點地方。

“我問問三哥的意思。”

林三哥很高興, 幾乎沒怎麽猶豫就答應了, “沒問題, 我一定會幫忙看好糯糯的。”

說著他就湊到糯糯身邊,笑眯眯道:“糯糯最喜歡三舅了是不是?”

糯糯咧著小嘴巴衝他笑笑,然後毫不客氣地拿髒兮兮的小爪子在他衣服上蹭蹭。

林三哥:“……”

林言忍著笑,“那就這樣說定了, 明年開春咱們就一塊兒去省城。”

杜元看了眼林二哥, 其實他也想去,想和林言在一塊兒, 但他們和林三哥情況不同。林三哥獨身一人, 去哪裏都方便, 他們還要生孩子。

想到這裏,杜元就有些消沉。

林二哥知道他和林言感情好,但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隻是伸手拍了拍杜元的肩膀。

林言注意到他們的動作,笑道:“家裏的鋪子還要靠大哥二哥,等將來墨遠的任職下來,你們再考慮要不要過去。”

林大嫂也很舍不得林言,但他們還有海貝海殼,注定不可能和林言一塊兒走的。

說定後,林言就主動提出把鋪子轉給林大哥和林二哥,之前說好的兩個點的工錢自然就不算了。

至於後麵錢怎麽算,林言就不管了,讓大哥二哥他們自己去商量。

他本來想現在就轉,但大哥二哥不同意,要等他們走的時候再轉。

剩下這幾個月的時間還按照原來的算。

林言和章墨遠要提前走的事說出來後,家裏的日子好像就越過越快了,一眨眼又到了年節。

不出意外的話,這個年節應該是短時間內人最齊的一年,下回還不知道要多久。

林阿爹躲著偷偷抹眼淚,其實他心裏是高興的,但將來不管他是留在海河鎮,還是跟著林言走,肯定都會遠離一邊。

不管哪一邊,他都舍不得。

林言對此也沒有什麽好辦法,在現代交通工具那樣發達,人們尚且不喜歡分離,更別說這個時代了。

離得遠了,一輩子能見上幾麵都不好說。

海貝躲著偷偷哭了幾次,然後他鼓起勇氣走到林言和章墨遠麵前,認真道:“小叔,叔爹,我會好好讀書,將來我也要同叔爹一樣去省城考試。”

林言摸摸他的頭,笑道:“不止省城,還有京城,將來你叔爹做了京官,你來了我們就又可以團聚啦。”

海貝鄭重地點了點頭。

海殼拖著哭腔道:“我也要去。”

“好。”林言忍著酸澀道:“等墨遠在京城做了官,大哥大嫂,二哥杜元,你們都來京城,我們還是可以像現在這樣,一家人一起過年節。”

林大哥和林大嫂對視一眼,點頭道:“言兒說的對,等小章定下來,我們都過去。”

他這樣說海貝海殼就高興多了。

杜元拉著林言的手,小聲道:“言兒,你一定要多寫信回家。”

“好,我去了京城,瞧見好看的首飾胭脂,一定捎回來給你和大嫂。”

杜元和林大嫂都被他逗笑了。

章墨遠一直沒怎麽說話。

上輩子他無牽無掛,隻隨身帶著母親的牌位。海河鎮和嘉禾村對他來說,不過隻是曾經的家鄉而已。

但現在因為林言,他好像也有了歸屬感,林家人就是他的家人。

林阿爹擦擦眼淚,笑道:“行了行了,小章和言兒是去做正經事,以後又不是見不著了,都別在這兒了,該做什麽做什麽去。”

林言也起身,“是呀,晚上的餃子還沒弄呢,大嫂杜元,咱們一塊兒和麵去。”

“好。”

“來了。”

全家最懵懂的就是糯糯,他隻是感覺兩個哥哥好像越來越喜歡他了,海貝還好,海殼除了去私塾,大部分時間都粘在他身邊。

而且一到吃飯的時候,家裏的大人就搶著喂他吃飯,大舅母和二舅母頻次最高。

年節結束以後,糯糯就開始學走路了,他隻要隨便邁邁腿,大家就開始瘋狂誇他,好像他做了多麽了不起的事情似的。

海殼最喜歡陪著糯糯練習,這事成了他每日下私塾以後的頭等大事。

海貝怕他把糯糯摔了,每次都要扶著,哥倆一邊一個。

偏偏糯糯是個小懶蟲,每回走上兩步就不想動了,然後賴在海貝懷裏裝睡。

海殼摸摸他的腳,擔憂道:“糯糯,你還沒有學會呀。”

糯糯晃著小腦袋,努力把自己的兩隻小腳丫往裏縮。

海殼小大人似的歎了口氣,“糯糯,我阿爹說省城很遠的,你不會走路的話怎麽去呢?”

糯糯假裝沒聽見,把腦袋埋在海貝懷裏,隻露出個小屁。股。

海貝哭笑不得道:“他們可以坐車呀,咱家有牛車。”

海殼迷茫了一會兒,然後眼前一亮。

對啊,家裏有牛車。

海殼立刻不焦慮了,並且停止了他的拔糯助走。

小機靈章糯糯馬上又開始粘著海殼了。

畢竟家裏最放縱他的就是這個最小的哥哥。

趁著大人不注意,糯糯就啊了一聲,然後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

海殼低頭看了一眼,“糯糯,你又餓了嗎?”

糯糯咬著手指,一臉無辜地點頭。

海殼納悶道:“可是你剛剛吃了一碗蛋羹。”

糯糯又拍了拍,然後可憐兮兮地看著海殼。

海殼左右看了看,一臉苦惱道:“可是我不會做,你等我一下,我去叫哥哥來。”

糯糯趕緊拽住他的衣袖,不讓他走。

海殼摸摸他的手,安撫道:“糯糯,哥哥很快就回來哦。”

誰知糯糯直接伸手把他腰間的小荷包抓走了。

海殼愣了一下,然後急了,這裏頭有幾顆糖豆子,是下學路上叔爹給買的。

糯糯動作麻溜地把荷包扯開,然後嘩啦一下把裏麵的幾顆糖豆通通倒在了嬰兒車的小桌板上。

然後兩隻小爪子一邊抓一個,美滋滋地舔了一口。

剛才路上海貝海殼吃的時候他都饞壞了,可章墨遠沒給他吃,還讓海貝海殼收好,別讓他瞧見。

壞爹爹。

海殼把其他幾顆收好,然後急得團團轉,他又不敢硬搶,隻能一疊聲地哄,“糯糯,你不能吃這個,不能吃啊。”

糯糯假裝沒聽見。

海貝從章墨遠那邊出來,疑惑道:“不能吃什麽?”

海殼一見他就仿佛見了救星,“哥哥,糯糯吃了豆子。”

“什麽豆子?”

海貝問完就反應過來了,迅速跑過來。

糯糯很聰明,他知道海貝能製住他,便張開嘴巴直接把糖豆往裏麵塞。

但他還是晚了一步,到嘴邊的糖豆被海貝無情地奪走了。

另一隻爪子裏的也被揪出來拿走了。

糯糯不高興了,扁著小嘴巴做出要哭不哭的模樣。

海貝有點慌,手足無措地哄道:“糯糯不哭,糖豆你不能吃,哥哥給你拿別的。”

糯糯一臉控訴地看著他。

海貝更慌了。

恰好這時章墨遠從屋裏出來,“海貝……這是怎麽了?”

糯糯一聽見章墨遠的聲音,立刻收了控訴的表情,端端正正地坐好,做出乖巧的好寶寶模樣。

海貝:“……”

章墨遠走過來,“海貝,發生什麽事了?”

海貝糾結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麽說,還是天真的海殼給解釋了一下。

章墨遠把糯糯抱到懷裏,然後朝海貝伸出手,“海貝,給我一顆。”

海貝從自己的荷包裏拿了一顆新的遞過去。

章墨遠笑笑,“你們做得很好,不過別太擔心,他吃一點沒事的,隻要不讓他一整顆塞進去就好。”

糯糯見爹爹要喂自己,馬上張開嘴巴,還張得大大的。

章墨遠手動給他合上。

糯糯:“?”

“你剛才是不是搶哥哥的糖豆吃了?”

糯糯小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章墨遠點頭,換了個問題,“那你剛才是怎麽吃的?”

糯糯馬上伸出小舌頭,示意他是舔著吃的。

章墨遠笑了,“你剛才還搖頭呢。”

糯糯眨眨眼,茫然地看著他。

章墨遠失笑,然後看著糯糯把那顆小小的糖豆給吃了下去。

“下回不許搶,也不許騙。”

糯糯這下又聽不懂了,眨眨眼十分無辜的模樣。

*

再怎麽偷懶耍賴,糯糯還是在他一周歲生辰前學會了走路。

這下嬰兒車可關不住他了,整日地邁著兩條小短腿到處溜達。

一天要換不知道多少身衣裳。

經常是林言剛給他換好,一出門沒留意,他就趴地上去了。

隨便撿塊石頭都當成寶貝一樣揣兜裏。

每回給他脫衣裳的時候都能抖出一堆稀奇古怪的小東西出來。

林言又氣又好笑。

很快就到了生辰這天。

林言提前告訴客人,這天鋪子裏的吃食全部半價,並且正式告知了以後要離開的消息,希望他們離開以後大家繼續支持鋪子裏的生意。

馬老板笑眯眯道:“雖然舍不得言哥兒,但章秀才是有大誌向的人,我就在家裏等著你們的好消息。”

林言點頭,“若是有好消息,我一定會寫信回來的。”

米鋪掌櫃今年在海稻米上賺了一大筆,所以他給林言準備了一份豐厚的禮品,“言哥兒,將來遇上好事兒別忘了我。”

林言笑道:“行行行,不會忘了你的。”

蔣老板沒準備什麽禮,但因為蔣天縱要和林言他們一塊兒走的關係,他特地多派了幾個下人跟著,一路上有個照應。

唐木匠給糯糯準備了一份精致的木雕玩具,都是他親手做的。

還有很多熟客也都帶了禮過來,林言一一道謝,並且回了禮。

離開之前他們還回了一趟嘉禾村。

章墨遠和村長溝通了一番,都是田裏的事。

村長打算今年再把範圍擴充一些,圍出更多的田來,章墨遠替他劃了一個大致的範圍。

“不要超出這幾條線,不然做不好會有水患的風險。”

村長一聽會有水患的風險,立刻嚴肅了起來,捧著章墨遠畫的幾條線認真看。

看完後他把紙放下,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把心裏話說出口:

“章秀才,這兩年裏多虧了你和言哥兒,不然我們嘉禾村還是從前那個破落的小村子,被周圍幾個村子瞧不起,我這個做村長的都不曉得該說什麽好。”

章墨遠笑笑,“村長不必客氣,我們也不全是為了嘉禾村。”

村長把村裏人準備的銀子拿出來,遞給章墨遠,“這些銀子是大家夥一塊兒出的,知道你們不缺銀子,但這是大家的一點心意。銀子也不多,你們收了就是。”

章墨遠伸手接過來,“多謝。”

“那你們一路上多注意著點,顧好林言和孩子。”

“好。”

回去後,章墨遠把銀子交給林言,林言也感慨了一番。

如此,便可以正式出發了。

“阿爹,我們走了。”

林阿爹把手裏的包袱遞給林言,叮囑道:“路上小心一些,有什麽事多和小章商量著來,看好糯糯。”

這些話林阿爹已經說過好幾次了,但林言還是笑眯眯地應了。

林言和其他人一一說了告別的話,然後摸摸海貝海殼的腦袋,也讓海貝海殼捏了糯糯的小爪子。

“好好讀書,糯糯在京城等你們。”

京城兩字隻是隨意這麽一說,算是林言對海貝海殼的一種鼓勵。

不過海貝今年才七歲,等到他去京城考試那會兒,章墨遠應該也回到京城了。

林言他們坐的是蔣家的馬車,等車走動起來後,林阿爹他們還跟著走了好長一段。

糯糯笑嗬嗬地對著窗口揮舞著他的小爪子,他大概以為阿爹和爹爹要帶他出去玩。

林三哥摸摸他的小腦袋,笑道:“糯糯這麽小就要出遠門了。”

糯糯高興地笑了一聲,大概以為三舅在誇他。

蔣天縱一直想伸手過來逗糯糯,可惜糯糯不太搭理他,給他鬱悶壞了。

為了照顧糯糯,他們走的都是平整的官道,但隨著行路越來越長,糯糯還是慢慢有了一點萎靡的意思。

林言把糯糯抱在懷裏,溫聲道:“糯糯,是不是難受了?”

糯糯把腦袋埋在林言懷裏,不說話。

林言試了試他的額頭,發現沒什麽問題才鬆了口氣。

糯糯長到一歲從來沒生過病,一直都是能吃能睡,活潑的不行,從來沒見他這麽安靜過。

林言心疼壞了,“糯糯,哪裏難受,和阿爹說說好不好?”

章墨遠給糯糯仔細檢查了一下,溫聲道:“沒事,就是有些不適應,不是什麽大問題。”

話雖這麽說,但章墨遠還是把糯糯抱過去,安撫了好一會兒。

他說的沒錯,糯糯適應了一會兒就好多了,小臉蛋重新紅潤起來,渾身那個活潑潑的勁兒又回來了。

“嗒嗒,肚肚。”

他現在已經會說簡單的音節,但爹這個音太難,他不會,隻會喊嗒嗒。

林言和章墨遠都是嗒嗒。

林言總算放下心來。

“肚肚餓了麽,想吃什麽?”

林阿爹給他們準備了很多幹糧和食材,出發前林言還準備了一點蔬菜泥和魚肉帶著,拿攜帶的泥爐熱一熱就能吃。

馬車停在了路邊。

這次出門林言和章墨遠衣裳都沒帶幾身,就是想把空間盡量都省給糯糯,他的衣裳和用具帶了一大堆。

林言還帶了一口小鐵鍋,基本能想到的他都帶了,方便隨時給糯糯做吃的。

至於大人的吃食就盡量簡單了,要麽啃幹糧,要麽給糯糯準備吃食的時候順帶著弄一點。

糯糯坐在章墨遠懷裏,林言把魚肉裏的刺細致地剃幹淨,然後用勺子壓碎,拌在煮的軟糯的米粥裏喂他。

一碗米粥喂完,章墨遠帶他去方便,林言把爐子鍋子收拾了一下。

糯糯吃完後就困了,然後躺在兩個爹爹腿上睡了大半個下午,等到傍晚才醒來。

蔣天縱本來還想趁著同車的機會和章墨遠討論一下學問,見章墨遠的注意力都在林言和糯糯身上就沒提。

兩個爹爹腿都要麻了,林三哥這個做舅舅的就主動把糯糯抱了過去。

蔣天縱和章墨遠都去過省城,所以林言也不怎麽擔心路線和住宿的問題。

果然,天黑之前他們到了預計的第一個休息點,蔣家的下人熟門熟路地把馬車趕到了一家客棧前。

“少爺,到了。”

能被蔣公子看上的自然不可能是什麽小破客棧,林言對這裏的環境十分滿意。

他自己倒是無所謂,就是怕糯糯睡不好。

客棧的小二殷勤地跑過來,一見蔣天縱就笑道:“蔣公子,這是要去省城的書院麽?”

蔣天縱點頭,正要讓小二給安排三間上房就見小二直直地奔著章墨遠去了。

“這不是章秀才麽,快快裏麵請,我們老板娘見到您來一定很高興。”

蔣天縱:“……”

林言:“……”

老板娘?

他看了眼章墨遠,發現章墨遠似乎也愣了一下。

把馬車和行李交給小二之後,林言跟在蔣天縱後麵走進客棧。

不得不說,這件客棧雖小,但看起來很幹淨整潔,從剛才小二的反應來看,應該也開了不少年了。

想到剛才的“老板娘”,林言把糯糯從林三哥懷裏抱過來,塞進章墨遠懷裏。

“你抱著他。”

林三哥一頭霧水,隻有蔣天縱看出來了,笑眯眯地看了眼林言。

章墨遠什麽也沒說,把糯糯抱緊。

客棧的前台站著一個年輕女人,看著應該二十五歲左右。

她一邊撥著算盤,一邊懶洋洋開口,“住店還是打尖兒?”

蔣天縱笑著應了一句,“住店,老板娘,快給我們來三間上房。”

聽見他的聲音,老板娘抬起頭,可剛要開口臉色就變了。

變得又驚又喜,同時還有些小心翼翼。

“章墨遠?”

老板娘丟下手裏的算盤,快步走過來,語氣裏帶著些不知所措,“章秀才這是要去省城麽?”

章墨遠嗯了一聲,客氣道:“勞駕替我們安排一間大一些的上房,我和妻子孩子一塊兒住,多謝。”

老板娘下意識看了眼林言,眼神裏立刻閃過一抹驚豔,然後又看了眼章墨遠懷裏胖乎乎的糯糯,眼神頓時暗淡了下去。

不過她還是笑了一下,“章秀才,蔣公子,請隨我來。”

蔣天縱故意道:“老板娘忘了麽,我也是秀才了,你怎麽不叫我蔣秀才?”

老板娘瞪了他一眼,“就知道貧嘴,蔣秀才。”

客棧裏最好的三間上房都安排給了他們,林言和章墨遠住在中間最大的那一間。

林言衝老板娘笑了一下,“可以幫我準備點小孩子能吃的東西麽,麻煩了。”

老板娘也很和氣,“我讓廚子給孩子煮些軟爛的麵條,再蒸一碗雞蛋羹,你看行麽?”

林言點頭,“多謝。”

老板娘搖搖頭,走之前悄悄看了眼章墨遠,結果章墨遠根本沒看這邊。

老板娘低頭笑了一下,隨後便替他們把門關上,然後安靜地離開了。

林言默默歎了口氣,他算是看懂了,估計是先前章墨遠去省城考試時住過這間客棧,老板娘看上他了,結果章墨遠根本連人都沒記住。

糯糯躲在章墨遠懷裏看了一會兒,發現這裏很安全,然後他膽子就大了,開始下來到處走。

裏裏外外都要看一遍。

林言緊緊地跟在他身後,怕他不小心磕了碰了。

很快小二就來敲門,說飯菜備好了。

章墨遠負責喂糯糯,林言就吃自己的,偶爾夾一點喂章墨遠。

這都是他們在家裏的時候做慣了的,林三哥跟沒看見似的,蔣天縱也還好,畢竟他見過章墨遠帶糯糯。

老板娘似乎沒見過這樣的章墨遠,呆呆地看了一會兒。

大家都沒注意到,隻有林言看了她一眼,兩人都衝彼此笑了一下。

其實林言也沒這麽小氣,別人喜歡章墨遠是別人的事,隻要章墨遠不喜歡別人,他都不會太在意。

第二天早上他們走的時候,老板娘還送了糯糯一隻很大的食盒,上麵兩層是魚肉粥和一大份新鮮的果子。

最下麵一層是小孩子的玩具。

林言真誠地道了謝。

說實話,若是把他換到老板娘的位置,他覺得自己不一定能做到這一步。

上了馬車他還在默默感慨。

蔣天縱笑著開玩笑,“她怎麽不喜歡我呢,我雖然比不上章秀才,但我蔣公子也不差呀。”

過會兒他壓低了聲音對林言說:“你別太介意,她知道進退,不會做什麽的。”

看起來他和老板娘應該挺熟悉的。

林言點頭,“我知道。”

*

原本去省城隻要半個月的行程,愣是讓他們走了將近一個月。

糯糯大部分時間除了吃就是睡,他膽子越來越大,後麵每到一個新地方,他都要下來走走,“巡視”一番。

快到省城時,蔣天縱問林言,“你們有什麽打算,要不去我那兒吧,我上回來的時候買了個小院子。”

林言看向章墨遠,“墨遠,咱們住哪兒?”

“先住蔣公子那兒吧,後麵我再去找牙人買間院子。”

對於章墨遠答應住他那兒,蔣天縱非常高興,有一種被他認可了的感覺。

“買什麽院子呀,幹脆就住我那兒,我那院子離雁鳴書院很近,就隔一條街。”

見林言遲疑,蔣天縱又道:“你們又不會在省城待太久,等鄉試結束以後你們就要去京城,何必白花銀子呢?而且,我和章秀才都要考鄉試,平日裏還能切磋切磋學問是不是?”

林言笑了,他覺得後麵這句切磋學問才是蔣天縱的重點。

他沒開口,等章墨遠拿主意,畢竟他是來陪考的。

蔣天縱又去遊說糯糯,“糯糯跟著蔣叔回家好不好,蔣叔給你買糕點吃。”

糯糯一聽有吃的,立刻點頭,“嗯。”

“你們看,糯糯都答應了。”

林言看了眼章墨遠,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便道:“如果不打擾的話,那我們就過去了,多謝。”

蔣天縱高興道:“跟我還客氣什麽。”

於是,林言和章墨遠就住進了蔣天縱買的院子。

他說是小院子,那實在是謙虛了,院子很大,比他們之前的那間鋪子還要大不少。

蔣天縱帶著他們了解了一下房屋的布局,然後引著他們去了主屋右邊的廂房。

“你們住這裏吧,這裏朝南邊,采光好,你們帶著糯糯住也舒服。”

這間廂房是整個房子裏除了主屋以外最好的屋子了,林言點頭,“好。”

有蔣家的下人忙活,林言也不用做什麽,隻要把他們一家三口的東西收拾一下,主要是糯糯的。

“糯糯,幫阿爹把你的小褲子拿過來。”

糯糯像個小陀螺似的,林言指哪兒他去哪兒,讓拿什麽就拿什麽。

出發時剛進四月,天氣還有點冷,到省城的時候已經五月了,眼看著天氣就要熱起來,林言準備提前把糯糯的薄衣裳找出來。

若是不夠的話,還要找裁縫鋪子做幾身。

但現在收拾一下才發現根本不用,林阿爹悄悄往裏塞了五六身,林言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做的。

除了糯糯的,他和章墨遠也各有一身,針腳和糯糯那幾身是一樣的,都是林阿爹做的。

這麽多衣裳,估計林阿爹從聽說他們要提前走就開始加班加點地做了。

還躲著不讓他知道。

林言歎了口氣,都說兒行千裏母擔憂,大概就是這樣吧。

雖然他不是林阿爹的孩子,但其實他心裏早就把林阿爹當成了自己的爹。

也早就把其他人當成了他真正的家人。

章墨遠推門進來,見他眼睛紅紅的,擔心道:“怎麽了,身子不舒服?”

林言搖頭,把林阿爹給章墨遠做的衣裳遞給他看,“阿爹做的。”

章墨遠懂了,他抱了抱林言,安慰道:“我們很快就能把阿爹接到身邊來,我保證。”

林言自然知道他的保證是真的,點點頭,笑道:“好。”

雖然他平時沒和章墨遠說過將來要把林阿爹接到身邊來,但章墨遠還是明了了他的心思。

糯糯拚命想往兩個爹爹中間擠,但兩個爹爹誰也沒管他,他隻能急切地繞著兩人的腿轉。

“嗒嗒,嗒嗒。”

被他這麽一打岔,什麽傷感的氣氛都沒有了,林言把他抱起來,無奈道:“怎麽這麽愛湊熱鬧。”

糯糯坐在他懷裏,然後轉頭看著章墨遠。

“嗒嗒。”

章墨遠看出他的意思,連帶著糯糯一起再次把林言抱住。

林言故意往章墨遠懷裏靠了一點,糯糯在中間被擠的小胖臉都變形了。

兩個爹爹對視一眼,彼此眼裏都是笑意。

糯糯開始嗯嗯叫,林言笑眯眯道:“糯糯怎麽了,還要抱一會兒麽?”

糯糯想搖頭,但搖不動,隻能繼續哼唧。

林言往後退開一點,故意道:“糯糯怎麽不說話呢?”

糯糯小臉都有點紅了,趕緊掙紮著從兩個爹爹懷裏出來。

這熱鬧他不湊了。

林言笑壞了。

章墨遠摸摸他的臉,無奈道:“好了,別逗他了,去給阿爹寫信吧。”

“嗯。”

林言給阿爹寫了一封報平安的信,然後在糯糯的五根手指上塗了點墨汁,讓他在信上蓋了五個小手指印。

他本來想讓他蓋個爪子印的,但墨汁貴,還是省點吧。

糯糯像是發現了一件很好玩的事情,舉著小爪子在桌上和柱子上到處印。

林言就拿著濕帕子跟在他身後擦。

他塗的墨汁少,剛才在信上又按掉了大半,糯糯玩了沒幾下就印不出來了。

“嗒嗒啊。”

林言把他手上最後那點印子也擦得幹幹淨淨,然後道:“好了別玩了,一會兒吃飯了。”

糯糯似乎有些不甘心,一直盯著硯台看。

林言趕緊收好,可不能落入糯糯的小魔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