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墨遠帶著糯糯到私塾, 立刻引來孩子們的圍觀,個個都湊上來想和糯糯說話。

糯糯抱著懷裏的檸檬, 兩隻圓溜溜的眼睛裏滿是警惕, 生怕這幾個不認識的哥哥給他搶了。

海貝摸摸他的腦袋,笑道:“糯糯,沒有人搶你的檸檬。”

糯糯還是很不放心的樣子。

海殼把自己的白瓷杯遞過來, 喂糯糯喝了一口水,高興道:“糯糯,你有聽不懂的就問哥哥哦。”

他終於不是私塾裏最小的了。

章墨遠把糯糯安排在最後麵,把原先的椅子拿走, 糯糯還坐他的嬰兒車。

海殼想和弟弟坐在一起,章墨遠沒同意。

開始上課以後, 糯糯本來低著頭專心地找地方藏他的檸檬, 一聽見爹爹的聲音便抬起頭來,檸檬也不要了。

章墨遠一邊拿餘光留意他一邊開始授課,“今日要講的是……”

海貝他們規規矩矩地把書翻開, 糯糯睜著大眼睛看了半天, 然後一低頭發現自己這裏什麽也沒有, 想把檸檬放上來結果檸檬又找不到了,整個人都傻住了。

章墨遠一邊講課,一邊走過來把自己手裏的書放在他麵前。

糯糯伸出小爪子,章墨遠遞出一根食指讓他握著, 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講課。

糯糯抓了一會兒就把章墨遠的手指拉到嘴邊想啃,章墨遠把手指縮回去,他就開始研究怎麽把爹爹的手指拽出來。

父子兩個玩著無聲的小遊戲。

光聽章墨遠的聲音和授課的內容, 誰也想不到他底下竟然在做這種和課堂無關的事。

前麵上課的七個學生誰也不敢把頭轉過來, 連海殼都不敢動。

糯糯早上沒睡夠, 所以玩了一會兒就困了,歪著小腦袋開始打瞌睡。

章墨遠把他抱出來,給他墊了一下,讓他睡在桌子上。

敢在章夫子的課堂上睡大覺的,恐怕也就隻有他了。

*

鋪子這邊。

林言最後清點了一遍要帶的東西,然後大家一起開始把東西往牛車上搬。

麵對這麽一樁大買賣,大家都很重視,生怕漏掉了什麽。

“行了,大哥二哥,咱們走吧。”

兩輛牛車林大哥林二哥一人趕一輛,朝北邊走去。

北邊房屋少,大部分地段都被柳府覆蓋,所以之前林言做外賣的時候沒來過這邊。

不過柳府十分顯眼,大老遠就瞧見了。

門房走出來,一臉警惕道:“什麽人?”

林言從牛車上跳下來,客氣道:“我們是林氏鋪子的人,今天是來替柳老爺準備壽宴的,勞駕行個方便。”

門房臉色緩和了些,“是林老板啊,進去吧。”

林言應了一聲,然後重新跳上牛車。

進門後有人來引著他們朝廚房那邊走,林阿爹一臉驚歎道:“這柳府真大,造這麽一間宅院得花多少銀子。”

“是啊。”林大嫂也睜大了眼,“大戶人家就是闊氣。”

林言上輩子可是見識過各種別墅豪宅的人,內心根本沒有絲毫的波動,而且書裏描述的章墨遠後來的府邸不知道有現在柳府幾個大呢。

他笑了一下,“咱們以後也會有的。”

林阿爹嗔了他一眼,“要真住這麽大的院子,那每日打掃起來還不得累死。”

嘴上雖然這麽說,但他眼裏卻滿是笑意。

杜元笑眯眯道:“阿爹,你瞧這柳府這麽多下人,以後咱們也可以雇幾個下人嘛。”

林阿爹操勞了半輩子,實在很難想象下人伺候自己是什麽模樣,便搖了搖頭,“那得花多少銀子。”

一家人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柳府的廚房。

管事迎上來,臉上掛著客氣的笑容,“林老板來的真準時,廚房這頭都清出來了,今晚的壽宴可不能讓我們老爺和貴客失望啊。”

上回去鋪子裏的人就是他,林言見過,自然就省略了客套話,直接道:“沒問題。”

“林老板裏麵請,壽宴酉時正點開始,請盡快備好食材,不要耽誤了吉時。”

“好的。”

等管事離開後,林家人就把牛車上的東西一樣一樣地卸下來。

廚房裏好幾個下人站著,他們沒說要幫忙,林言也沒提,隻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就開始準備。

壽宴是酉時正點開始,現在還不到申時,還有四個小時的時間,現在準備生醃的話時間正好。

做了這麽久的買賣,林言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大家就知道該幹什麽,默契早就培養出來了。

林言去挑螃蟹和蝦時,林阿爹就去清洗瓷罐,林大嫂和杜元把所有的配料和工具摘出來洗幹淨放在一邊備用。

為了看起來美觀,林言選的蝦都是個頭差不多的大蝦,螃蟹的大小也大差不差。

林大哥林二哥去牛車上把冰鑒搬下來,放在旁邊備用。

林三哥做果汁比較熟練,所以榨檸檬汁的任務就交給了他。

林家人忙的有條不紊,旁邊那幾個柳府的廚子想偷偷學幾招,可林言背對著他們,動作又著實很快,而且生醃汁都是林言上午在家裏就做好的,從冰鑒裏取出來直接往裏麵加。

看了半天什麽也沒學會。

難怪林家人從頭到尾都不避著他們。

生醃做完放進冰鑒後,柳府的幾個廚子就湊過來,笑著試探:“林老板,你這年紀輕輕的,手藝竟然這麽好,莫不是師出高人?”

林言笑了一下,“沒有,自己看了幾本書,然後瞎琢磨出來的,沒有師父。”

這個時代的廚藝要麽是家學,要麽就是拜師做學徒,市麵上根本找不到幾本和廚藝相關的書。

所以幾人互相對視一眼,都有些驚訝,“不知道林老板平日裏都看些什麽書?”

林言隨口胡謅了幾本,看著幾人豎起耳朵的模樣,林言差點笑出聲。

燒烤的材料沒必要準備這麽早,所以林言給大家做了酸梅湯,大家一邊喝一邊休息。

林大哥還往杯子裏擱了點碎冰,被林大嫂看見,嗔道:“這都快入冬了,還加冰,你小心染上風寒。”

林大哥嘿嘿笑了一聲,“剛才搬上搬下出了一身汗。”

林言也給柳府的廚子一人做了一杯,他們對那一大罐子的醃梅子也很感興趣,但林言照舊敷衍了過去。

休息的差不多以後,林言林大嫂林阿爹開始切肉,杜元去洗生蠔和扇貝的殼,三個哥哥一塊兒弄檸檬汁。

天剛黑,管事就出現了,他走過來笑著問道:“林老板,食材準備的如何?”

林言點點頭,“都備好了,隨時可以開始。”

管事簡單看了一圈,發現一切都井井有條,案板和刀具上清理的幹幹淨淨,看著就讓人舒服。

“好,林老板請隨我來。”

林言不放心讓柳府的人幫忙搬,所以他們還是把東西都搬到牛車上,讓哥哥們趕著去正堂。

等把所有的食材都搬進去後,林大哥林二哥去打理牛車,其他人進正堂等待壽宴開始。

杜元四下看了一圈,緊張道:“剛才那管事說有什麽貴客,不知道是誰呢。”

林言正一樣一樣地把配料放在自己的手邊,聞言笑道:“管他是誰,隻要不耽誤咱們賺銀子就行。”

杜元笑了,“說的是,管他是誰。”

壽宴準時開始。

林阿爹他們都有些緊張,林言倒是還好,他還在心裏簡單過了一下等會兒的順序。

等他過完再抬頭,柳老爺和貴客已經出來了,林言一眼就看見了貴客身後的金茹雲。

金茹遠正拿得意的眼神看著他。

林言明白這位貴客的身份了,應該就是鹽海縣新上任的縣令吧。

管事上前去行了個禮,然後指了指林言這邊,介紹道:“縣令大人,老爺,那位就是鎮上的林老板。”

柳老爺朝林言這邊看了一眼,然後笑著對縣令說:“大人,先上座吧,讓林老板給我們展示一下他的手藝。”

坐下後,縣令意味深長道:“林老板,如果本官沒記錯的話,你就是章秀才家裏的那個哥兒?”

說到“哥兒”兩個字時,縣令語氣裏有一絲輕蔑。

林言假裝沒聽出來,行了個禮淡淡道:“回大人,正是小的。”

縣令並未抬手,隻道:“你是章秀才的哥兒,就不必行禮了。”

林言起身,“多謝大人。”

然後他又朝柳老爺那邊打了個招呼。

金茹雲冷哼了一聲,“林言,你是沒瞧見本小姐麽?”

林言笑著喊了一聲,“金小姐。”

金茹雲想為難他,但剛才她爹親口說過不用行禮,隻好暫時按壓下來。

林言回到自己的位置,管事接到柳老爺的眼神後輕聲道:“林老板,開始吧。”

“是。”

做燒烤對於林家人來說簡直再熟練不過,林言一動手便各自忙活開了,過程中幾乎不用怎麽開**流。

豬肉一盤一盤地往上端,林言還簡單地介紹了一下幾種醬料和吃法。

金茹雲一直沒動筷子,皺著眉似乎很嫌棄的模樣。

柳老爺關切道:“金小姐這是怎麽了,可是林老板的手藝不合胃口?”

金茹雲白了林言一眼,“是,他做的東西很難吃。”

林言笑了一下,“金小姐還沒下筷,怎知難吃呢?”

縣令佯裝生氣地放下筷子,“雲兒,這是柳老爺的壽宴,你不要任性。”

金茹雲便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難吃。”

林言也無所謂,隻要柳老爺別少他的銀子,金茹雲怎麽說都行。

生蠔和扇貝也都上了兩盤,林言故意把生蠔放在金茹雲麵前,金茹雲隨手一抓,然後痛呼了一聲。

林言趕緊道:“這生蠔有些燙,金小姐等等再吃。”

金茹雲氣憤地放下筷子,“你故意弄這麽燙是不是想害我?”

林言一臉無辜道:“我絕沒有此意,金小姐可以用筷子。”

金茹雲瞪了他一眼。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剛才究竟犯了什麽傻,居然直接拿手去抓,大概真是被林言給氣糊塗了。

林言把生醃端出來,說完吃法後特地拿了一雙幹淨的筷子給金茹雲夾了一隻蝦,笑道:“金小姐,這是生醃蝦,您嚐嚐?”

捉弄歸捉弄,縣令還在邊上呢,惹怒了金茹雲最後還是他麻煩。

當著眾人的麵,金茹雲還是要顧全她的閨秀氣質,沒做出直接把蝦丟掉這種事。

林言退回來,繼續做燒烤。

林三哥把盛放檸檬水的白瓷罐子端上桌,輕聲道:“這是我們林老板送給諸位品嚐的檸檬水,請。”

林三哥心裏也緊張,但他這一年多和無數人打過交道,麵上看著還是很鎮定的。

柳老爺給縣令斟了一杯,“大人嚐嚐?”

縣令抿了一口,淡淡道:“不錯。”

柳老爺又給金茹雲斟了一杯,金茹雲根本沒喝。

柳老爺看了他一眼,眼珠子轉了轉,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笑道:“金小姐心情不好,不如我來給你說件趣事?”

金茹雲無可無不可,“你說。”

柳老爺把筷子放下,緩緩開口:“前朝有個書生,自幼家中貧寒,成年以後便在村子裏娶了妻。”

“寒窗苦讀幾年後他終於高中,這個時候一位大家閨秀看中了他,想嫁與他為妻。書生便想和前頭娶的那個妻子商議一下,讓小姐做正妻,他做妾。可是呢,那個妻子不同意啊,撒潑哭鬧,書生沒轍了。”

金茹雲越聽眼睛越亮,催促道:“後來呢,書生如何了?”

柳老爺笑了一下,“還能如何,自然是一不做二不休,幹脆休了前頭那個妻子,娶這位大家閨秀了。”

柳老爺若有似無地看了眼林言,“畢竟誰會放著大家閨秀不娶,而要守著一個小村子裏來的妻子呢?”

金茹雲高興道:“理當如此。”

林言:“……”

他也不傻,柳老爺這番意有所指話裏有話,他聽不出來才怪呢。

可他連臉色都沒變一下,仿佛隻是聽了一個簡單的故事似的。

柳老爺看向林言,主動問道:“林老板覺得如何?”

林言淡定道:“這個書生現在可以休了他那個村子裏來的妻子,誰敢保證以後他不會休了現在的閨秀妻子呢?”

柳老爺臉色微變。

金茹雲氣道:“林言你胡說什麽?”

“金小姐,不過隻是一個故事而已,何必當真呢?”

柳老爺笑了一聲,“林老板說的有理,隻是一個故事而已,逗人一笑便夠了。”

吃到一半,其他幾桌的人便開始輪流向主桌的柳老爺賀壽,管事高聲唱誦客人們送的壽禮,個個都是拿的出手的貴物。

縣令的禮物壓軸出場,隻是一枚不太起眼的玉佩,但柳老爺親自下桌接在了手上,還朝縣令行了跪謝大禮。

縣令淡淡道:“本官俸祿有限,柳老爺可別嫌棄。”

柳老爺忙道:“哪裏的話,大人兩袖清風,咱們鹽海縣誰人不知?”

林言扯了扯嘴角,先不說兩袖清風的事,這縣令才來多久,哪來的誰人不知?

他本來以為沒他什麽事了,結果那邊熱鬧過後,柳老爺居然又轉向了他。

“今兒正好都在,氣氛也好,不如我托個大,替金小姐解決一件煩心事。”

林言一聽這話,頓時有種不詳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柳老爺就走到他麵前,和事佬一般,勸道:“林老板,聽說你上回和金小姐有些小齟齬,不如趁此機會向金小姐道個歉,化幹戈為玉帛,你說呢?”

見林言沒什麽反應,他又走近一些,繼續勸,“金小姐畢竟是金小姐,身份貴重,按理說你得罪了金小姐,是要受罰的,但縣令大人寬宏大量,你隻需道個歉,這事兒就過去了。”

林言:“……”

他簡直無語,這柳老爺剛才說自己托大,這也托的太大了吧。

他又不是柳家的什麽人,柳老爺有什麽立場說這些話?

林言明白了,今天柳家請他來,其實就是想借由他來討好縣令,他隻是個工具人罷了,重點在於討好縣令。

林阿爹和林大嫂他們都拿擔憂的視線看著他,林大哥捏著拳頭想上來替林言出氣,但被林二哥和林三哥一人一邊按住。

“大哥別衝動,先看言兒怎麽說。”

林言想了一下,帶著些歉意道:“柳老爺這麽一提醒,我還真想起來了。上回金小姐去我家的小鋪子吃熱鍋子,我不知道金小姐的身份,的確多有怠慢,在這裏向金小姐賠個不是。金小姐下回去,我一定好好招待您。”

柳老爺臉上的笑容慢慢退下去,語氣中帶著一絲警告,“林老板。”

金茹雲怒道:“你還想裝傻。”

林言無辜道:“莫非金小姐覺得小的還有其他得罪您的地方?還請明示。”

這幫人真正想要的,應該是和剛才那個故事裏似的,讓林言主動讓出位置,恭敬迎接金茹雲進門吧。

這種事,林言裝傻,難道他們敢挑明麽?

柳老爺輕笑了一聲,“該說的不該說的,林老板自當心裏有數。”

林言不卑不亢道:“柳老爺說的,我不太明白,金小姐貴為千金,應當是不會和我等普通百姓計較的。”

*

章墨遠從私塾回來後,父子兩人吃了飯,然後他給糯糯擦了身子就把他放在**讓他睡覺。

可等到現在,林言還是沒回來,糯糯也睡醒了,發現林言不在便開始哭鬧。

章墨遠索性穿上外袍,拿小被子把糯糯裹好,然後父子兩人出門去找林言。

糯糯馬上不哭了,安靜地靠在爹爹懷裏。

章墨遠先走到馬老板家,敲敲他家的門。

馬老板本來有些不耐煩,但一見是章墨遠,趕緊問道:“章秀才,這是怎麽了,孩子怎麽了?”

“孩子沒事,馬老板,勞駕送我去一趟柳府,我家言兒一直沒回來。”

馬老板一聽,二話不說,立刻去屋裏穿外衣。

然後動作麻利地趕著牛車出來。

看章墨遠麵色冷峻,馬老板也沒多說什麽,盡力把牛車的速度趕的快一些。

“多謝,今日還有事,明日我會登門道謝。”

馬老板擺手,“不用不用,章秀才你快進去吧,看看言哥兒是不是遇到麻煩了。”

他還想讓章墨遠把糯糯留在他這裏,但章墨遠已經抱著糯糯走了。

糯糯似乎感受到了爹爹的情緒,安靜的像個乖寶寶。

門房出來攔阻,光線昏暗他也看不清章墨遠的臉。

“什麽人?”

章墨遠冷聲道:“我是林老板的夫君,我妻子今天在貴府上,我來尋他。”

門房哦了一聲,“林老板還在裏頭忙,你在這裏等等吧。”

章墨遠往前走了一步,讓門房能看清自己,“能否請你告知今日壽宴上都有些什麽人?”

門房一聽就不高興了,剛要發作就對上了章墨遠的視線,也不知怎的就答了:“我們老爺請了縣令和縣令千金。”

章墨遠往後退了一步,“多謝。”

然後他就直接進去了。

門房看著他的背影,自言自語道:“怎麽回事?”

等他意識到自己不該把人放進去時,章墨遠已經走遠了。

地方也不難找,直接看哪裏最亮人最多就是了,他快步朝正堂走去。

他到的時候屋裏氣氛正僵著,林言都已經做好了五百兩拿不到的心理準備了。

章墨遠也顧不上平日裏的風度,直接推開攔著他的下人,一把把門推開。

所有人都朝他看去。

林阿爹眼睛一亮,“小章來了。”

林大哥緊攥的拳頭也鬆開了。

林言聽見“小章”兩個字,趕緊轉頭看過去,然後驚訝地發現,真的是章墨遠。

“相公,你怎麽來了?”

章墨遠把早早就張開小手臂的糯糯交給林言,笑道:“你一直不回來,我擔心你,糯糯也不肯睡覺。”

林言拍了拍糯糯的背,小聲道:“我沒事,正準備走呢。”

章墨遠衝他投去一個安撫的笑,然後轉身看向縣令,“大人。”

縣令繃了一晚上的臉終於帶上了一絲笑意,“小章來了。”

章墨遠這才看向離他最近的柳老爺,淡淡道:“聽聞柳老爺今日過壽,我來的匆忙,並未準備壽禮,還請柳老爺不要介意。”

柳老爺笑的爽朗,“章秀才說的哪裏話,你能來已經是我柳某人的榮幸了,快請上座。”

“不了,我是來接我夫人的,無意打擾壽宴,不知我夫人何時能回去?”

柳老爺看了眼林言,神色有些微妙。

像是沒想到章墨遠會對林言如此愛護。

林言拉了拉章墨遠的衣角,笑眯眯道:“相公,我把這些做完就結束了,你來幫我好不好?”

他這話一說,在場的人都拿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他。

別說章墨遠堂堂一個秀才,就是尋常的男人,也沒誰願意替屋裏人做這些家事的。

但章墨遠卻點了頭,而且下一刻他就神色自若地開始給林言做事。

林言說什麽他都答應,而且動作看起來並不生疏,一點都不像頭一回做。

林言把糯糯塞到他懷裏,“相公,你做的太慢了,還是我來吧,你帶著糯糯等我一會兒。”

眾人這才想起來,剛才章墨遠進來的時候是抱著孩子進來的。

而且他照顧糯糯的動作看起來比剛才還要熟練。

林阿爹他們也反應過來了,趕緊各幹各的,繼續忙活。

糯糯聞到燒烤的香味饞壞了,小身子拚命往林言那邊探。

章墨遠熟練地給他榨了一杯不加糖的檸檬汁,兌了些溫水給他喝。

糯糯兩隻小爪子捧著杯子咕嘟咕嘟喝,喝完撅著小嘴巴讓章墨遠給他擦。

柳老爺看了眼金茹雲,神色很是複雜。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想的這個法子實在不太高明。

他以為自己隻是順水推舟,可現在看來,章墨遠似乎並不是他故事裏那個書生。

現在倒是有些麻煩了,他並不想得罪章墨遠。

柳老爺笑了一聲,“既然章秀才來了,林老板,我們這些已經夠吃了,你就趕快收拾收拾和章秀才回家去吧。”

說完他就給管事遞了一個眼神,示意他去拿銀子。

金茹雲看著章墨遠,幾次想過來大話,但都被縣令給喝退了回去。

隻能不甘地盯著章墨遠看。

章墨遠旁若無人地和林言糯糯說話,一家三口仿佛有著特殊的磁場,誰也打不進去。

林言快速地把剩下的食材做完,然後就開始收拾東西,一家人默契地拿出了最快的速度,很快就收拾好了。

章墨遠衝縣令和柳老爺點了點頭,然後就跟在林言身後走了。

林言沒再提五百兩的事,可他們的牛車剛到柳府大門口就被管事叫住。

管事手裏提著一隻很大的箱子,殷勤道:“林老板,章秀才,今晚的確有些誤會,我們老爺說除了約定好的五百兩銀子以及食材錢外,給您額外再補二百兩,略表心意,希望您收下。”

林言淡淡道:“不用了,我們隻要契書上約定好的錢,多出來的二百兩我們不要。”

“林老板……”

見林言不為所動,管事隻好去看章墨遠,“章秀才……”

章墨遠看了他一眼,沒什麽情緒道:“我夫人說什麽就是什麽。”

管事隻好拎到一邊把二百兩取了出來交給旁邊的下人,然後再回來。

這回林言接了,“多謝。”

“林老板說的哪裏話,今晚確實是誤會,還請二位不要放在心上。”

林言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退回去。

“大哥二哥,我們走吧。”

回去整理一番,再躺上床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糯糯半路就睡著了。

林言靠在章墨遠懷裏,一直沒說話,其實不用他說,章墨遠大概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麽。

“是我的錯。”

林言抬眼看他,“也,也不能說是你的錯吧。”

他剛才沒開口,其實是在想,以後他是不是經常要麵對這種局麵,等章墨遠考上舉人,再考上狀元,會不會想嫁給他的名門閨秀越來越多?

“金茹雲那邊你不用煩惱,我會解決。”

林言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嗯。”

章墨遠疑惑道:“今晚還發生了別的?”

林言咳了一聲,“那個,柳老爺說了一個故事,是他說的,不是我編的啊。”

章墨遠點頭,“什麽故事?”

林言就把柳老爺說的故事複述了一遍,然後一臉傲嬌地看著章墨遠,“真的是柳老爺說的,他想暗示我呢。”

章墨遠失笑,“那你罵他了麽?”

“當然沒有,我向來信奉以理服人。”

“是麽?”

林言瞪了他一眼,“現在輪到你了章秀才,你說說聽後感。”

章墨遠一臉無辜,“我和那個書生不是一類人。”

林言努力壓住上翹的嘴角,“是麽?”

“我不喜歡名門閨秀。”

“也不喜歡其他的哥兒。”

林言嘴角已經快壓不住了,“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你都還沒高中呢。”

“我隻喜歡你一人。”

林言心跳加快。

“要休,也是你休了我。”

“不過,即便你休了我,我也不會走的。”

林言笑了,“章秀才,原來你也會說出這樣賴皮的話來。”

章墨遠把人抱得緊了一些。

先前他說明年年底去省城,是考慮到林言的鋪子,還有糯糯,他太小了。

但現在他卻想早點離開這裏了。

不光想早點離開這裏,他還想早點高中,等他做了官,手裏有了權力,林言的麻煩就會少一些。

重生一年多以來,從沒有那一刻像現在這樣,無比想念權力握在手中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