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墨遠這一趟出去足足七日後才回來。

幾個水利師回來的比他早, 聽他們說章墨遠順路去了趟縣衙。

林言也沒太在意,畢竟章墨遠去縣衙是常有的事。

就是哄章糯糯頗費了些功夫。

章墨遠回來的時候牽了一隻母羊和兩隻小羊仔, 小羊仔瞧著像是剛出生的模樣。

林言小心地碰了碰小羊仔的毛, 驚奇道:“這是哪裏來的?”

章墨遠一邊把牛車上的幹草卸下來,一邊道:“縣衙,紀高馳弄來的。”

林言笑了, 鹽海縣這邊沒有養羊的場地,紀高馳肯定是費了一番功夫才弄來的母羊和羊仔,就這麽被章墨遠給薅來了。

他之前還想著怎麽解決章糯糯喝奶的問題呢,雖然周翠願意幫忙, 但每回半夜把章糯糯抱過去都覺得不太好意思,打擾人家休息。

這下有了羊奶倒是解決了。

一家人都跑出來看羊仔。

海貝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小羊仔的腦袋, 海殼縮著手站在旁邊, 緊張道:“哥哥,它會咬我嗎?”

海貝想了一下,不太確定道:“應該不會吧。”

林大嫂抓著海殼的小手讓他摸了一下, 海殼興奮地驚呼了一聲。

章糯糯躺在林阿爹懷裏,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但對身邊的熱鬧非常好奇,努力地用哼哼唧唧來刷存在感。

林阿爹蹲下身,給他看趴在地上的兩隻小羊仔,笑眯眯道:“糯糯快瞧, 你爹爹給你帶什麽來了?”

糯糯側頭去看小羊仔, 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他膽子大的很, 還想學兩個哥哥那樣伸手去摸, 被林阿爹給攔住。

章墨遠帶了很多幹草, 林言林大嫂杜元幫著一起卸,卸完後他去把手擦幹淨又換了身衣裳才來抱章糯糯。

章糯糯哼唧一聲,把臉瞥過去,擺出一個不和爹爹好的架勢。

林言忍著笑,“他都氣了七天了,你快哄哄他吧。”

章墨遠對兒子的性子還是了解的,聞言也不覺得驚奇,笑著把他抱過去,一邊走一邊溫聲道:“糯糯生氣了嗎,爹爹給你帶了羊奶回來,去瞧瞧嗎?”

章糯糯板著小臉,一副哄不好的架勢。

章墨遠把他帶到一隻冰鑒前麵,掀開蓋子露出裏頭放著的一大罐羊奶。

這是跟著一起來的養羊小廝路上剛擠出來的。

感受到冰鑒裏的寒氣,章糯糯緊張地往章墨遠懷裏縮了縮,剛才的起勢是一點都沒有了。

章墨遠繼續道:“罐子裏就是羊奶,是爹爹帶回來給你賠禮的,接受嗎?”

章糯糯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大著膽子直接去抓那隻罐子。

章墨遠起身,沒讓他碰到。

林言從罐子裏挖了一碗出來,然後又把蓋子蓋回去,“我去裏頭熱一下給他喝。”

林阿爹攔住他,“我去吧,你在這裏和小章說說話。”

都七天沒見了。

林言又坐了回去。

章糯糯正趴在章墨遠腿上,小臉蹭在膝蓋處,一旦章墨遠和旁人說話他就扭扭臉,示意爹爹趕緊來哄自己。

章墨遠伸手在他小屁。股上戳了一下,軟軟嫩嫩的,便又戳了一下。

但下一刻他就僵住了。

林言疑惑道:“怎麽了?”

章墨遠麵無表情道:“他的口水。”

林言:“……”

他看了眼章糯糯,發現章墨遠膝頭確實被他的口水給沾濕了一小片。

平常都會流口水,更別說這個趴著的姿勢了。

林言差點沒笑出聲。

章糯糯渾然不知,還在那兒扭來扭去,把更多的口水蹭在章墨遠膝頭。

林言把他抱起來,給他擦擦嘴,好笑道:“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章糯糯咯咯地笑,還以為他真做了什麽好事呢。

章墨遠去屋裏換衣裳了。

回來的時候章糯糯已經不記仇了,高高興興地往他身上爬,而且還很大方地允許爹爹喂自己喝羊奶。

頭一回喝羊奶,林阿爹還怕他不習慣,想往裏頭加點糖,結果章糯糯根本沒這回事,一勺一勺喝的美滋滋。

最後還剩一個碗底,勺子挖不出來,章墨遠就把碗遞給林阿爹。

他的意思是再加一點,畢竟章糯糯沒喝飽,結果糯糯誤會了,馬上伸出兩隻小爪子拚命地扒拉著碗沿,小嘴巴還張得大大的。

“啊……”

旁邊的林言:“……”

簡直沒眼看。

喝完羊奶,章糯糯就困了,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但把他放在**他還不肯,小爪子扒拉著章墨遠的衣襟,像是生怕他跑了。

林言無奈道:“你抱著他吧,粘人得很。”

平時他去海邊久了再回來也是這樣,不過好在也就一會兒,過了就沒事了。

章墨遠抱著拍了一會兒,等糯糯徹底睡著就把他放在了**。

*

羊奶放在冰鑒裏也隻能保存一天,章糯糯雖然胃口大,但到底就那麽一點小肚子,根本喝不完。

海貝海殼喝了一些,送了一份給周翠的女兒後還剩小半罐。

林言喝了兩碗,除了他其他人都喝不慣這個味道。

還剩一個罐底,林言想了想,有了主意。

上回黃平村的人來的時候林言推卻不過留了一小把珍珠,加上這回章墨遠回來又帶了一些,他打算拿這些珍珠和羊奶一起做個簡單的麵膜。

海邊風大,常年待在海邊皮膚很容易被吹的又幹又黑,林言倒是沒黑,但幹是避免不了的。

雖然他沒有什麽護膚的意識,但臉上又幹又澀的感覺實在很不舒服。

林大嫂有些疑惑,“麵什麽?”

“麵膜。”林言解釋道:“那珍珠磨成粉和羊奶混合在一起,再加點雞蛋清,抹在臉上。”

杜元也湊了過來,好奇道:“言兒,這個麵膜是做什麽的呀?”

“補水,祛斑。”

“什麽?”

杜元沒聽懂。

林言耐心道:“海風吹久了臉上就會幹幹澀澀的,被太陽曬完還會出現一些斑點,這個麵膜敷著會有些效果。”

杜元大概理解了,他仔細看了眼林言光滑如白瓷一般的臉,帶著點羨慕道:“可是你臉上沒有斑點呀。”

林言笑了一下,“那就補補水吧。”

林大嫂指了指自己側臉上一小塊暗處,問道:“言兒,我這個是你說的那個什麽斑點麽?”

林言點頭,“就是這個。”

林大嫂趕緊湊過來,“那我也要抹。”

杜元也想試試,林言說的他好心動。

於是,三人一塊開始處理珍珠。

先把珍珠洗幹淨,然後放到鍋裏煮,煮完撈出來就開始研磨,一邊磨一邊用小濾網過濾,粉質越細膩越好。

磨完珍珠粉放到一邊去晾幹,等完全風幹以後林言又去裏頭拿了幾個雞蛋,把雞蛋清分離出來,再加上羊奶三樣混合在一起。

林阿爹帶著糯糯去周翠那兒喝奶,回來嚇了一跳,“這,這是……”

林言他們一人頂著一臉的珍珠粉麵膜,瞧著十分怪異。

章糯糯驚的打了個小奶嗝兒。

杜元繃著臉含糊不清道:“阿爹,言兒說這叫麵膜,用完臉就舒服了。”

林阿爹拍拍章糯糯的小胸脯,迷茫道:“什麽麵膜?”

林大嫂給他解釋了一下。

章糯糯左右轉著小腦袋好奇地盯著林言看,大概很疑惑為什麽這人身上有阿爹的味道,但看著卻不像阿爹。

“糯糯?”

林言一出聲他就放心了,的確是阿爹沒錯。

林阿爹聽完有點心動,“這東西真有這般神奇麽?”

林大嫂和杜元對林言簡直是一百個信任,馬上把麵膜的功效說的跟仙丹似的。

林言笑道:“沒有這麽神奇啦,主要就是補點水,讓臉上舒服些。”

然後他就拿剩餘的那些給林阿爹也敷了一下。

四人敷完就坐在一塊兒休息,互相看著總覺得有些想笑。

章糯糯趴在林言身上,努力地伸著小爪子想來摸他的臉,都被林言給薅下去了。

十幾分鍾後,林言開口,“好了,可以洗掉了。”

羊奶還是很滋潤的,洗完臉以後林言明顯地感覺臉上潤了不少,一點都不幹澀了。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每天都敷一次,可惜羊奶太珍貴。

隻能等下回再有多餘的了。

林大嫂對著銅鏡仔細看自己臉上那幾塊斑點,高興道:“我瞧著確實沒那麽黑了呢。”

林言笑笑,敷一次哪有這麽明顯的效果,大嫂這是典型的心理作用。

杜元摸摸自己的臉,驚訝道:“真的好舒服,摸著軟軟的呢。”

林阿爹雖然沒說話,但看他的表情也是很興奮的。

章糯糯可急壞了,他感覺阿爹阿爺他們剛剛做了一件大事,但是沒有帶他。

林言捏捏他的臉,好笑道:“你也想做麵膜麽?”

章糯糯舉著自己短短胖胖的小手想碰林言,似乎很好奇阿爹臉上的東西怎麽沒了。

“你不能做,那是大人做的。”

“做什麽?”

章墨遠一進門就聽見林言這句話,他身後跟著三個哥哥,四人一塊兒從海邊回來了。

“我們剛剛做了個麵膜,他好奇死了。”

林三哥也很好奇,“麵膜是什麽?”

杜元給他們解釋了一下,順帶著還拚命誇讚了一波。

然後他湊到林二哥身邊小聲道:“你瞧我的臉。”

林二哥仔細看了一會兒,沒看出什麽區別,但他還是點頭,認真道:“好看。”

杜元笑的臉都紅了。

林三哥湊到林言麵前,玩笑道:“言兒,給三哥也試試唄,三哥還沒娶上媳婦兒呢。”

林言笑出了聲。

“可以是可以,珍珠還剩一些,但羊奶要等下回喝剩下的。”

林三哥就是開個玩笑,也沒那麽在意,點點頭應了一聲。

林言本來隻是做著玩玩,但看杜元和林大嫂高興的模樣他就往深裏多想了一些。

其實這種自製麵膜也不一定要羊奶,蘆薈啊番茄啊這些都能用,不過這兩種現在都沒有,若是能找到合適的……

等等,檸檬!

檸檬不就是現成的美白補水神器麽?

正好現在五月份了,檸檬水又可以做起來了。

林言高興道:“我想到了,用檸檬可以做另外一種麵膜,價格比這個低很多。”

隻需要檸檬和蛋清。

麵粉也可以,但麵粉太珍貴,不能用。

或者直接拿檸檬片敷在臉上都行。

偶爾做一次也不算浪費,關鍵是在海邊這些補水麵膜是剛需啊。

“明天就去鎮上買檸檬。”

第二天去鎮上的時候林言順便把畫好的嬰兒車圖紙送去了唐木匠那裏。

他畫好已經有一陣子了,後頭還改了幾回,但糯糯太小,做出來他也用不上,幹脆就不著急了。

唐木匠認真研究了一會兒還是沒看懂,疑惑道:“言哥兒,你畫的這東西是做什麽的?”

“給我家糯糯坐的娃娃車,這兩根木頭連著的是滾輪,下頭這裏有兩個凹槽,滾輪裝上去可以滑著走。”

平時在家裏就把滾輪拿下來,最下麵的支撐是有弧度的,可以輕微地晃一晃。

唐木匠一臉驚歎道:“言哥兒,我老唐就服你,你到底哪來這些新鮮的妙點子的?”

林言笑笑,“自己瞎琢磨的。”

唐木匠看了又看,驚奇的不得了。

他做了大半輩子木匠了,從來沒想過還有娃娃車這種東西,關鍵是下頭還能裝上滾輪推著走。

太神奇了。

“唐叔,這四個滾輪麻煩做的牢固一些,不然撐不住。”

“我曉得,放心吧。”

解決了嬰兒車以後,林言林大嫂還有杜元三人就去了馬老板的鋪子。

馬老板一見他就迎上來,高興道:“言哥兒,半年沒見你了,身子還好吧?”

“挺好的,馬老板生意不錯?”

馬老板謙虛道:“還是托了言哥兒你的福。”

雖然林言有一陣子不賣檸檬水了,但他經常來馬老板這兒買果子吃,懷孕那會兒比平日裏吃的還要多一些。

兩人寒暄幾句,林言問道:“有新鮮的檸檬麽?”

“有,我算著時間覺得你應該用得上了,就進了些,你瞧瞧。”

和馬老板合作這麽久,林言對他是放心的,直接把他進的一大箱子檸檬全都買走了。

還買了些別的果子。

“言哥兒,你什麽時候又過來擺攤子啊,我可是有陣子沒嚐到你的手藝了,你瞧我都瘦了一大圈了。”

林言被他逗笑,解釋道:“最近我們村裏種稻米忙著,等抽出空一定過來擺攤。”

馬老板立刻來了興趣,“我聽說你們那些苗苗都種下去了,如何,長出稻米來了麽?”

林言失笑,“哪有這麽快,現在秧苗才下去十幾日,剛長出新葉子,等抽穗還要再等幾個月。”

馬老板點頭,“聽起來應當是長得不錯,將來收成一定要讓我去瞧瞧。”

“一定的。”

林大嫂和杜元也都買了些果子,然後三人便從馬老板的鋪子出來了。

到家時剛巧是午飯時間,一家人吃完午飯後各自去忙活。

章墨遠和三個哥哥依舊去海邊。

正好今天是第一波追肥期,嘉禾村的人幾乎都在海邊,林言便打算做點檸檬水去海邊賣。

五月底的天氣已經熱起來了,尤其是在地裏忙活的人,來杯清爽的檸檬水再舒坦不過了。

家裏隻有海貝海殼閑著,林阿爹給他們倆洗了一碗果子,他們就一邊吃一邊看著章糯糯。

章糯糯睡在旁邊的椅子上,林阿爹給他墊的軟軟的很舒服。

他一睜開眼睛海殼就高興道:“弟弟。”

海貝小聲提醒,“別吵他。”

海殼乖乖點頭,“哦。”

章糯糯哼唧了一聲,這是他醒來後的習慣,意思是他醒了。

海貝一本正經道:“糯糯,阿爺和小叔在忙,你自己乖乖躺著哦。”

章糯糯聽不懂,沒人抱他他要鬧了,嘴巴裏的哼唧聲越來越大。

海貝隻好讓海殼看著,自己跑進去喊林言,“小叔,糯糯醒了。”

“來了。”

林言走出來,手裏還拿著半隻檸檬,他把章糯糯抱起來拍拍,然後又放了回去。

“你和哥哥們玩,阿爹還有事。”

章糯糯兩隻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手裏的檸檬看,小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林言:“……”

“這個你不能吃哦。”

海殼也拍拍糯糯的小爪子,認真道:“弟弟,這個很酸啊。”

章糯糯繼續看,還伸出小爪子來抓,不給就哼唧。

林言壞笑了一聲,是時候讓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崽吃點生活的苦了。

他把檸檬遞到章糯糯嘴邊,章糯糯高興地啊嗚一口。

海殼小臉都皺成了一團。

章糯糯一嚐到酸味就愣住了,兩隻圓溜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林言趕緊把檸檬拿出來,“糯糯?”

章糯糯皺起小臉,林言有些愧疚,他這個當爹的好像確實過分了一點。

結果章糯糯小臉皺完以後又張開了嘴,示意林言再給他喂一口。

林言:“……”

他這是生了一個怎樣的吃貨啊。

還是說這檸檬其實不酸?

他湊到手邊舔了一口,痛苦地皺起眉。

“不行,你不能吃這個,阿爹給你煮羊奶喝。”

檸檬水做完以後,林言林大嫂和杜元三人一道去海邊,林阿爹留在家裏看三個崽崽。

一到海邊就發現很多人擠在一塊兒,鬧哄哄的不知道在做什麽。

村長正在焦頭爛額地說著什麽。

杜元端著一杯檸檬水走過去,疑惑道:“爹,你這是在做什麽?”

村長頭疼道:“還不是附近幾個村子,聽說小章回來,一呼啦地全來了,都想讓小章先去他們村,都快吵起來了。”

杜元懂了,先前幾個村子都在觀望,結果被黃平村搶了先機,眼看著秧苗抽了新葉子越長越欣欣向榮,哪個村子還能坐得住?

這不就鬧起來了?

“爹,你先喝杯水。”

村長接過去喝了一口,眼睛一亮,“言哥兒又開始做檸檬水了?”

“是呀,那邊還有很多呢。”

村長朝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道:“你給我拿這一杯就算了,以後可不興這樣了啊。”

杜元茫然道:“爹,為什麽呀?”

村長嗔了他一眼,“你現在是林家的媳婦兒,怎麽好拿著林家的東西給我們,這又不是尋常的一杯水,言哥兒拿著做買賣的。”

杜元哭笑不得,他爹就是生怕林家覺得他們占便宜。

其實林家根本不是那種小氣的人家。

他無奈道:“爹,你就放心吧,這還是言哥兒讓我端給你的呢。”

村長這下才放了心。

若是杜元嫁去別家,他不會這般謹慎,可現在他們畢竟是靠著林家賺錢,總得小心一些。

雖然也知道林家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家,但總歸還是謹慎些好。

剛才圍著的一堆人去買了檸檬水以後又回來了。

村長隻好又轉回去和他們說話。

章墨遠身邊人也不少,但大家看他在指點嘉禾村的人追肥,便規規矩矩地在邊上等著,順便先學一點。

林言擠進去給他遞了杯檸檬水,“辛苦啦。”

章墨遠笑笑,把後頭的幾句話說完,然後抬手朝村長那邊招了一下。

村長如蒙大赦,趕緊跑過來。

“村長,這邊你看一下,那邊我來吧。”

村長連連點頭,“沒問題。”

剛才圍著的一圈人趕緊跟在章墨遠和林言身後。

“章秀才,我們鹽信村最近,先去我們那兒吧。”

“言哥兒,章秀才,我們宛穀村也近,王秀阿姐在家裏都快急得跳腳了,先去我們那兒吧。”

泥陽村的人不說話,畢竟他們離嘉禾村遠,平日裏和林家也沒有什麽往來,注定是要跟在其他村子後頭的。

章墨遠淡淡道:“先去哪裏不是最重要的,總歸就是那幾件事,你們先把海域劃定下來,後頭都好說。”

鹽信村還好,和嘉禾村差不多,村子和海靠的近,海域是清晰的,但宛穀村和泥陽村那邊就有點說不清了。

鹽信村的人立刻高興了,“章秀才,那就先去我們村吧。”

章墨遠看了那人一眼,“我先前說過,圍海造田需要全村人一起做,你們製鹽工坊那頭要如何?”

那人沉默了。

製鹽工坊裏雖然人少了,但也不是沒人,尤其林言已經許久沒收生蠔了,很多人又回了製鹽工坊裏做工。

“我倒是有個建議,你們三個村一塊兒做,鹽信村和宛穀村把海域分給泥陽村一部分。”

鹽信村要顧著製鹽工坊那頭,宛穀村本身人少,泥陽村人多但是離海相對遠一些,用章墨遠說的法子的確是最合適的。

大家雖然沒說話,但眼神裏都有了認同的意思,隻是還需要回去商量一番。

“等你們想好了正好一塊兒教。”

章墨遠三言兩語解決了鬧哄哄的局麵,人群很快就散開了。

林言對他的崇拜之情又拔高了一個檔位。

“怎麽這個眼神?”

林言趴到他耳邊,小聲道:“我可以親你一下麽?”

章墨遠:“……”

他哪裏受得了這個,眼眸瞬間幽黑如深潭,仿佛下一刻就會把林言給吸進去。

“不可。”

林言失望地歎了一聲,“那等晚上回去再……”

“我怕我會忍不住直接把你拖回家去。”

林言:“……”

林言紅著臉跑了。

他走到自家的田邊,看著滿目綠油油的秧苗定了定神。

“言兒,你瞧咱家這苗如何?”

林言點頭,“很不錯,大哥,肥料撒得均勻些。”

“知道,小章都說過了。”

現在秧苗已經返青了,不需要那麽多的水,得把田裏的水抽出來一些,大概三到四厘米的深度就可以了。

這樣可以提高地溫和水溫,加速養分的分解。

想到這裏,林言便起身,準備去和章墨遠說,結果一下子想到剛才那句讓他臉紅心跳的話,就有些不好意思。

“大哥,你去和墨遠說一下,把田裏的水抽掉一些,大概留這麽高就可以了。”

說著,他比了個三四厘米的高度。

林大哥一頭霧水,“言兒,你怎麽不自己和墨遠說呢,大哥忙的走不開呀。”

他兩隻腳踩在秧田裏,著實有些不方便。

林言剛要開口就聽林大哥衝著他身後喊了一聲,“墨遠,言兒有話同你說。”

林言:“……”

章墨遠很快就走過來,“言兒?”

看他的表情似乎早忘了剛才的事,林言便咳了一聲,故作正經道:“眼下秧苗返青已經結束了,需要把田裏的水抽掉一些,留這麽高就可以了。這樣咱們追的肥料才能更好的分解進去。”

章墨遠點頭,“知道了。”

但他並沒有離開。

“你怎麽還不走?”

章墨遠意有所指,“我以為你還有話要和我說。”

林言:“……”

頓了頓,章墨遠又道:“後麵呢?”

林言茫然,“什麽?”

“你剛才在想什麽?我是問你後麵這水要如何?”

林言:“……”

你剛才明明不是這個意思。

林言深吸了一口氣,“返青以後大概一個月,稻苗的莖杆會分枝,現在要的是淺水,但等分枝分到後期就要往裏頭加水,大概這麽高……”

林言比了一個十厘米的高度。

“這樣的話,那些無用的分枝就分不出來了。”

章墨遠點頭,“還有麽?”

“暫時就這些。”

在章墨遠問出下一句話之前,林言趕緊跑了,這人惡劣的很,再多說幾句又要掉進他的坑裏去了。

*

晚上吃完晚飯,林言就動手準備給全家人做個檸檬麵膜。

為了不浪費檸檬,他把檸檬片切的薄薄的,然後他又拿了幾隻,去皮後攪成帶汁的糊糊狀。

一家人全都坐在一起,三個哥哥好奇地圍觀,章墨遠拿著一本書在旁邊看,一邊看一邊捏章糯糯的小爪子。

他捏一下,章糯糯就傻樂一聲。

仿佛有個開關似的。

林言拿檸檬糊糊和雞蛋清混合,然後給林阿爹林大嫂還有杜元糊了一層。

三個哥哥都看笑了,連章墨遠也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這就是麵膜啊?”

“這也太有意思了,把臉抹成這樣哈哈哈。”

林二哥碰了碰杜元的臉,笑道:“瞧著有些怪。”

林言嘿嘿一聲,怪,還有更怪的呢。

他把笑得最歡的林三哥抓過來,把切好的檸檬片往他臉上貼。

左右兩邊臉各貼了一片,林大哥就笑噴了。

“哈哈哈。”

林二哥也在拚命憋笑,一個這麽內斂的人能笑成這樣也是難得了。

林三哥:“……”

他趕緊擋住林言的手,求饒道:“言兒,三哥錯了,三哥不該笑的,給大哥二哥貼吧。”

林大哥&林二哥:“……”

剛才林言已經提醒過林阿爹他們,讓他們別看,怕他們把臉上敷的東西笑掉。

但杜元沒忍住,探頭過來看了一眼,剛巧看到林言往林三哥額頭和下巴上又貼了兩片。

他不敢大笑,但又實在忍不住,隻能笑的一抽一抽的。

林阿爹和林大嫂見狀,也過來看了一眼,於是畫麵更加詭異了。

林三哥開始嚷嚷,“快把銅鏡拿過來讓我瞧瞧。”

林大哥非常積極地去拿,等林三哥看見銅鏡中自己的模樣後大家又笑了一頓。

可是林大哥還沒笑完就輪上他了。

“言兒,放過大哥吧,大哥這張臉折騰了也是無用。”

但林三哥和林大嫂一塊兒摁著他,連林阿爹也不幫著他。

隻好被貼了滿臉的檸檬片。

林二哥也逃不過,就數杜元笑得最狠。

一邊笑一邊捂著自己臉上的麵膜。

被屋裏的笑聲影響,章糯糯自己把開關關了,拚命側著頭往林言他們這邊看。

整個屋裏就剩章墨遠了。

章墨遠:“……”

林三哥不敢弄他,隻好拚命給林言使眼色。

林言端著兩隻碗笑嘻嘻地湊過來,“相公,你選哪個?”

章墨遠無奈道:“我可以不選麽?”

“不可以。”

好不容易能讓他吃癟一回,林言才不會放過他呢。

章墨遠左右看了一會兒,伸出手指指了指檸檬片那邊,“這個吧。”

這個似乎簡單一些。

林言立刻拿起一片貼在了章墨遠額頭上。

章墨遠靜靜地看著他,眼裏似乎頗有深意。

林言拿著第二片檸檬的手立刻抖了一下。

一會兒回房不會被“報複”吧。

林三哥等了半天都沒等到他的動作,急得咳了一聲。

哪隻接下來林言居然把檸檬片放回了碗裏,“算了,墨遠他不需要。”

林三哥定睛看了一眼章墨遠的臉,然後沮喪地發現,明明都是一樣在海邊做事,但章墨遠的臉看起來就是比他們好。

整個家裏就他和林言最白,做不做的確實也沒什麽區別。

他也沒往別處想。

林言最後給自己也糊了一臉。

做完麵膜後,林三哥真香了,“確實舒服不少。”

說完他還動了動五官,覺得臉沒那麽緊繃了。

林大哥和林二哥也覺得不錯,但明顯對滿臉貼滿檸檬片有些心有餘悸。

章墨遠額頭上那片早就被章糯糯給薅走了,不過章墨遠盯著沒讓他往嘴裏放,兩隻小爪子扯的稀巴爛。

林言拿濕帕子給他擦擦手,然後把下午章糯糯吃檸檬的事告訴了章墨遠。

章墨遠也笑了。

章糯糯主動把小爪子張開讓阿爹給自己擦,擦完一隻換另一隻。

擦完兩隻爪子他又撅起嘴巴,這都是平日裏吃完東西的一套流程,他已經自覺進入狀態了。

林言一臉好笑地給他擦擦,雖然這把沒吃東西,但小口水流出來了。

“怎麽這麽沒出息。”

晚上林言果然被“報複”了,“報複”的還挺狠。

等進入六月後,林言恢複了外賣,還是從燒烤和涼拌生蠔開始。

今年比去年簡單,畢竟大家都做慣了,隻要林言把消息放出去,大家自然就抽著空去抓海鮮了。

一下子附近幾個村子都忙碌了起來,氣氛比往日裏都要平和許多,畢竟大家都忙,根本顧不上爭吵鬥嘴。

鹹鴨蛋已經三個月沒做過了,所以這回林言就做的多了些。

鹹鴨蛋做好裝罐以後,林言就開始出攤了。

一邊出攤一邊做外賣,這樣一來外賣顯然就更加的模式化和正規化了。

而且人手顯然就不夠了,光三個哥哥是不可能送的過來的,他需要招一些人手。

林大哥驚訝道:“找人手?這是為何?”

林言耐心道:“過去我們都是一個點一個點的來,把同一個區域的客人集中在一個時間段,但這樣是無法長久的,每回和客人協調都很費時間和功夫。”

林三哥點頭,這事一般是他去做的,所以他很有體會。

如果他們送的時候哪一家耽擱了,以至於誤了後頭的時間,哪怕隻是一點點,客人也會有情緒。

就像林言說的那樣,的確不是長久之計。

“咱們是做買賣的,不能讓客人就著我們,隻能我們站在客人的角度,替客人找最省事最方便的法子。”

林大哥也點頭,“你說得對。”

林二哥想了想,問道:“咱們去哪裏找人手呢?”

“直接在鎮上找,他們住在鎮上,對鎮上最熟悉。”

“好。”

“預定單子也要換一換,我打算把先前熟客的名單整理出來,拿到書鋪裏去刻印成小冊子,所有送外賣的人都拿一本。”

這事他先前就說過,大家也不覺得驚訝,隻點頭應和。

“哥哥們你們對外賣的事情最熟悉,找人和培訓就交給你們,教會他們如何去送外賣。”

“行。”

之後一家人坐在一起把一些細節商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