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蔣家窯, 就發現裏頭洋溢著歡樂的氣氛,個個都帶著喜慶的笑容。

林言攔下一個小工, 好奇道:“這是怎麽了?”

小工熱情道:“是林老板啊, 我家公子考上秀才了。”

林言這才想起來,前陣子蔣天縱確實去省城考試了。

“恭喜恭喜。”

“多謝林老板,我家老板和公子都在裏頭呢, 您進去就能看見。”

“好的,多謝。”

林阿爹他們在外頭等,林言和章墨遠進去。

剛到門口就聽見蔣老板爽朗的大笑聲。

“蔣老板,蔣公子, 恭喜啊。”

蔣老板這會兒見到林言都沒那麽警惕了,笑嗬嗬道:“同喜同喜。”

蔣天縱朝章墨遠作了一揖, 誠懇道:“我這回能考上秀才, 全賴章秀才,章秀才真乃神人也。”

前幾次見蔣天縱,他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笑嘻嘻模樣, 乍一見他如此正經, 倒真有些不習慣呢。

章墨遠淡淡道:“客氣了。”

蔣天縱看了眼林言, 笑眯眯道:“你們該不會是聽見消息,專程上門來恭喜我的吧?”

林言微笑,“當然是了,順便找蔣老板談點生意。”

蔣天縱:“……”

蔣老板:“……”

蔣天縱疑惑道:“兄長為何這個表情?”

蔣老板:“……”

蔣天縱看向林言, 好奇道:“林言, 你和我兄長談什麽生意?”

“前陣子蔣老板替我做了幾個碗,有客人想要, 所以我來問問蔣老板能不能做一批出來賣?”

蔣天縱更疑惑了, “不就是幾個碗, 我們蔣家窯每年做的碗沒有上千也有幾百,這有何難?”

蔣老板一臉匪夷所思,“幾個碗?”

林言嘿嘿一笑,“一百八十個,也不算多嘛。”

蔣天縱好奇心上來了,“到底是什麽樣子的碗啊?”

林言輕咳了一聲,“那碗做起來有些難度,比較耗時間。”

說完他戳了戳章墨遠,章墨遠沒開口,隻看了眼蔣天縱。

蔣天縱立刻轉頭對蔣老板道:“兄長,既然都做了一回,不如就再做一回吧。你想想,若不是林言替我開口,哪來最後一本注解書?”

蔣老板無奈道:“罷了,這回做多少?”

林言搖頭,“這回我打算授權給你,你做出來直接賣,賣的錢我抽兩成。”

和冰鑒一樣。

蔣老板神色微妙,“若是賣不出去怎麽辦?”

嘴上這麽說,其實他心裏也覺得不太可能,畢竟那外賣盒確實精巧方便。

林言就把手裏的預定單子遞給他看,“今日我們第一回 做,就有這麽多人定了,將來肯定還有。”

蔣老板接過去看了一眼,“這些都是要外賣盒的客人?”

粗略看過去,應該有個幾十,數量不算多,但就像林言說的那樣,這還是他們頭一回拿出來。

先做個兩百個出來,應該是不愁賣的。

隻要超過一百個,他做出來便不會虧本了。

“行,我明日便讓他們開始做。”

“這張單子給你,等做出來以後你直接派人送到客人家裏去就好。”

蔣老板愣了一下,他們做買賣向來都是客人自己上門,東西實在太多才會給送,這麽一個碗倒是沒見過給人送上門的。

但既然答應了便答應到底。

“行。”

林言和章墨遠轉身要走,蔣天縱亦步亦趨地跟著,一臉討好道:“章秀才,你最近可有寫新的注解書?”

章墨遠搖頭,“以後都不會寫了,抽不出空來。”

蔣天縱急道:“那鄉試的呢,打算寫麽?”

“不打算。”

蔣天縱拚命給林言使眼色,嘴巴裏還無聲說著“碗”這個字。

意思是方才他給林言出了力,該林言報答他了。

林言:“……”

“蔣公子,我相公隻是個秀才,鄉試的注解書他如何能寫?”

沒記錯的話,鄉試是考舉人的吧?

蔣天縱對章墨遠簡直隻能用迷信來形容,聞言一臉不認可,“鄉試又如何,章秀才還不是手到擒來?但我就不一樣了,一個院試就費勁的很,鄉試還不知能考成什麽鬼樣子。”

林言懂了,這是要抄學霸筆記啊。

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疑惑道:“鄉試很難麽,是不是要每日挑燈苦讀那種?”

蔣天縱點頭,“這是自然的,很多秀才挑燈苦讀了一輩子都考不上呢。”

林言想到範進中舉,擔心道:“相公,怎麽不見你挑燈苦讀啊,是不是太忙了?”

書裏關於章墨遠科舉的部分林言幾乎沒看,所以他也有些拿不準章墨遠的學霸到了一個什麽程度。

林言幾乎沒見他溫過書,該不會是因為圍海造田太忙了吧?

他平日裏還要時不時地拉他幫個忙什麽的。

比如今天。

章墨遠笑了一下,“不必擔心,我會考上舉人。”

林言放心了。

這就是人比人氣死人吧,別人苦讀了一輩子都考不上,章墨遠不用溫書也輕輕鬆鬆。

既然書裏他能考上狀元,那現在即便推遲了三年,應該也沒什麽的。

蔣天縱:“……”

到底有沒有人管他啊?

*

第二天去鹽信村和宛穀村,沒有什麽難度,林言便留在家裏休息。

林阿爹也留在家裏,三個哥哥和大嫂去了。

外賣盒可能基本用不上,但林言還是讓他們帶上了。

美滋滋地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剛拉開門腳邊就倒了一個圓滾滾的小身子。

林言趕緊彎腰把海殼扶住,好笑道:“海殼,你怎麽坐在這裏?”

海殼高興道:“小蘇起來哪。”

“你坐在門口等我麽?”

海殼點頭,然後掙紮著爬起身,拉著林言走。

林言吃飯的時侯,林阿爹就在旁邊做針線活,他已經做了好幾天了。

林言之前還以為他是在打發時間,現在看著那隻小袖子,他突然明白了什麽。

“阿爹,你這是……”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才三個多月,穿上衣裳根本看不出來。

因為還沒有胎動,有的時候林言甚至都想不起來自己懷孕這件事。

“阿爹,現在就做,是不是早了一點?”

林阿爹嗔了他一眼,笑道:“自然是該早些準備,日後等娃娃生了才不會忙亂啊。”

林言點頭,倒也是,這個時代成衣少,大部分人買衣裳都是自己去鎮上買料子回來做。

不像他那個時代,去商場一趟,回來就什麽都有了。

林阿爹手裏那塊紅通通的料子是林言成親的時侯剩的,摸著很不錯,他打算給小娃娃做一身外穿的小褂子小褲子。

小娃娃穿紅色喜慶。

林言針線活這塊兒基本抓瞎,隻能在邊上幫著穿穿線什麽的。

不過嬰兒車他倒是可以畫一個,將來快生的時侯拿去讓唐木匠給做。

下午杜元在家裏玩。

林阿爹給他倒了杯熱茶,笑眯眯道:“元哥兒可有陣子沒上家裏來了?”

杜元接過那杯茶,不好意思道:“我娘說林言忙,不讓我來打擾他。”

“聽你娘說在替你說親啦?”

杜元紅著臉點點頭。

他和林言一樣大,林言現在都懷孕了,他娘自然也急了,最近正張羅著給他說親呢。

寒暄幾句後林阿爹就去院子裏了,把屋裏讓給林言和杜元。

杜元低頭看向林言的肚子,“你真的有啦?”

林言點頭,“還不到三個月。”

對外的說辭是按照成親的日子來的。

杜元露出羨慕的神色,哥兒懷孕大部分都難,像林言這樣剛成親就懷上的很少。

也不知道他以後會如何。

林言看出他的擔憂,笑道:“你說親說誰家了?”

杜元今天就是來和林言說這事的,聞言立刻忘了擔憂,“我今天來就是想讓你替我拿個主意,那人是鹽信村的,我二姐的小叔子。”

杜元的二姐去年剛嫁到了鹽信村去。

“你二姐給你說的麽?”

杜元搖頭,“主要是我二姐夫,我二姐人老實,平常什麽都聽我二姐夫的。”

“那個小叔子為人怎麽樣?”

本來這些都應該是村長和秦大娘操心的事,杜元一個待嫁的哥兒,說這些未免顯得不夠矜持,但對著林言他也不用管那麽多了。

“去年我二姐嫁過去的時侯見過一回,瞧著不像什麽老實人,聽說他當初在製鹽工坊裏頭隻做了三天就被趕回家了。”

“那他爹娘呢,你二姐應該很清楚。”

說到這裏杜元就帶了隱隱的怒氣,“我二姐今年生了個哥兒,她婆母明裏暗裏念叨了不知道多少回,我二姐也不敢說什麽,隻能悶在心裏,回家來才敢埋怨兩句。”

林言表情嚴肅了些,“你嫁過去,若是生了哥兒也會被念叨的。”

杜元神色暗淡了些,“我也是這麽想,但我爹娘說我二姐夫孝順,小叔子應該也差不到哪兒去,而且我嫁過去和二姐也能有個照應。”

林言無奈道:“即便那個小叔子孝順,也是孝順他爹娘,和你有什麽關係?”

而且從杜元二姐受委屈來看,那位二姐夫的孝順多半也是“我媽不容易”那種類型。

小叔子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杜元嫁過去指定要受委屈。

杜元拿羨慕的眼神看著林言,“還是你最好了,沒有婆母刁難你。即便章秀才的娘還在,他也不會讓你受委屈。”

林言拍拍他的肩,安慰道:“要是說得不行就換一個,附近幾個村子還有鎮上,男人多得是。”

杜元被他逗笑了。

“我爹娘和我二姐夫家約了明日相看,你來幫我看看行麽?”

“啊?”

“我爹娘現在最聽你的話了,你說的他們一定會聽的。”

林言:“……”

最後也不知道怎麽弄的,這事就稀裏糊塗地定下來了。

林言對於幫人把關這種事十分迷茫,他也不懂這裏的禮數,隻能去問林阿爹。

林阿爹安慰他:“相看的時候有些人家確實會叫一些相熟的長輩來幫著掌眼,你如今在村裏頭聲望高,去看看也是可以的,畢竟是元哥兒後半輩子的大事。”

林言點頭,可以去就行。

晚上大家回來後,林阿爹就把這事說了,林大嫂看著林二哥林三哥笑道:“元哥兒性子好,要是說給咱家就好了。”

因為先前的事,林二哥林三哥已經有一陣子沒想過說親的事了,現在才緩和過來。

林三哥笑道:“大嫂,你說什麽呢,人家杜元都和別家相看了。”

林大嫂又打趣了兩人幾句,然後正色道:“我覺著這事怕是成不了。”

林言朝他看過去,“大嫂怎麽這麽說?”

“杜元他二姐嫁的那家人我之前聽說過,怕不是好相處的人家。”

林大嫂也沒說的太細,不然就有嚼舌根子的嫌疑了。

林言默默歎了口氣,若真說不成就好了,隻是——

“如果這樁親事沒成,會不會對杜元不好?”

“肯定會有一些的,不過隻要對方不到外頭散他的小話,倒是也不會太麻煩。”

林言點頭,明白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林言躺在**翻來覆去,章墨遠放下手裏的筆,問道:“還在想杜元的事?”

“嗯。”

“不用多想,明日去了便清楚了。”

“嗯。”

章墨遠走過去,無奈道:“不打算睡了?”

林言歎了口氣,“我怕我明天會忍不住罵人,把場麵弄的太難看。”

章墨遠:“……”

他差點笑出聲,“那要如何是好?”

林言苦著小臉,“那我憋住?”

“關鍵還是看村長和秦大娘如何想,我看他們也不是一意孤行的人,有什麽話後頭再和他們說就是了。”

林言點頭,“好。”

“現在總能睡了吧?”

林言立刻把眼睛一閉,“我睡了。”

章墨遠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