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裴寂淵抱著一捆木條來到臥室。

江棲月正在用一些零碎的布料嚐試做手套。

雖說剛剛她答應了要給裴毅軒做手套,但是三個孩子要一碗水端平,所以要做就做三副手套。

看到裴寂淵進來,江棲月若有所思。

幹脆給他也做一對兒吧,他上山打獵,砍柴什麽的,也挺容易傷到手。

“你搬這麽多木條進來幹嘛?”

江棲月好奇地問。

“你不是要做織布機嗎?另外兩間房裏沒位置,就放在這兒怎麽樣?我先把架子搭好。”

江棲月看了看窗戶的位置:“能不能靠那邊牆放著?要是放在窗邊,下雨容易被淋濕。”

裴寂淵點點頭:“好。”

江棲月開始動手裁剪手套的布料,裴寂淵則是在組裝織布機的部分組件。

屋子裏蠟燭靜靜燃燒,說不出的柔和與溫馨。

躺在**後,江棲月進入了琳琅幻境。她果然找到了一本放在醫學類書籍裏的養膚古劄。

裏麵有一種叫玉容煥顏膏的藥方,有促進皮肉生長,細膩肌膚,修複疤痕的奇效。長期使用能讓皮膚緊致細膩,白皙嫩滑。

“就是這個!”

江棲月眼前一亮。

“春芙蓉,肥蠹幹,岩蜜……”

上麵有二十餘種藥材,有些聽起來就名貴,有些更是聽都沒聽過。

江棲月連忙按照藥方上的藥材去翻看其他書籍,記下了這些藥材的生長環境和長相,這才離開琳琅幻境。

想辦法收集一下這些藥材,給裴寂淵試試吧。

江棲月躺下沒多久,裴寂淵就停下了手裏的工作,打好地鋪,吹滅了燭火。

此時夜色已深,萬籟俱寂,裴寂淵躺在地上,身下隻是幾張破席子。

江棲月想到剛剛在幻境裏看到的,玉容煥顏膏對於不同疤痕,效果不同。

新傷見效快於陳傷,小傷見效快於大傷。倘或有疤痕坑窪,增生感染,見效更慢。

裴寂淵躺著,雖然看不清臉,但呼吸平穩,很久沒翻過身了。

江棲月大著膽子起身下床,摸索著把手放在了裴寂淵臉上。

裴寂淵原本睡覺就很輕,剛剛躺下也沒睡熟,所以江棲月一起身他就醒了。

隻是江棲月似乎起身下床,走到他身邊,似乎在看他。

裴寂淵的身子頓時緊繃了一下。

下一秒,一個溫熱柔軟的手就輕輕落在了他臉上。

裴寂淵花了很大力氣才抑製住自己想把她擒拿下來的想法。

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裴寂淵確信,江棲月隻是個普通女子,沒有任何內力。雖然她的表現不太符合一個千金小姐的樣子,但是也沒有惡意。

他要是直接把人按住,隻怕反而會暴露自己的不尋常。

她要幹什麽?好端端的,為什麽摸自己的臉?

她的手指細細拂過他臉上的傷痕。

摸起來像是燒傷的疤痕,這麽大麵積,難怪不少人看著都害怕。

他這疤痕應該不算陳傷,至少是近幾年的,畢竟這新長出來的新肉還是比較柔軟的,手感和他另一半臉上完好的皮膚完全不一樣。

像這種程度的傷,隻怕要用一陣子藥才能好了。

玉容煥顏膏的原材料繁雜又昂貴,想給他治臉,估計要多賺些錢才行。

這麽想著,江棲月輕輕歎了口氣,轉身躺回去了。

黑暗中,裴寂淵精準地捕捉到了那一聲極輕極淺的歎息,忍不住皺起眉。

那聲歎息像根細針,悄無聲息地紮進裴寂淵心口。他聽著江棲月回到**的窸窣聲,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臉上凹凸的疤痕。

今天在集市上,她說那些話時,他還很感動。現在看來……她果然還是嫌棄的吧?

月光透過窗紙,將地鋪照得一片慘白。裴寂淵突然想起那驚心動魄的一晚,滾燙的桐油澆在臉上時的感覺。

叛軍癲狂的笑聲猶在耳邊:“裴大人,您安心去吧。丞相已經不需要您了,您跟了他這麽久,應該清楚吧,丞相從不留無用的棋子。”

床榻上傳來翻身的聲音。

裴寂淵閉上眼,喉結滾動。他早該知道的,這樣猙獰的傷疤,連過命的兄弟見到時,都嚇得後退,何況是嬌養大的姑娘……

次日清晨,江棲月醒來時,地鋪已收拾得不見人影。

院子裏,三個孩子正蹲在院裏看裴寂淵磨刀。

“娘親!”

裴玉瑩舉著個粗糙的木雕小馬跑來:“你看,爹給我做的!”

江棲月接過木馬,仔細看了看:“不錯,很好看。”

裴小寶也噠噠噠跑過來:“娘!我也有!”

“啊,都好看,都很可愛。”

江棲月說著就去做早飯了,她突然反應過來,昨天裴寂淵說早上不用做他的早飯,他走得比較早。

哎?這不就奇了怪了?她剛想問我,卻發現裴寂淵背上刀就出了家門。

“哎,裴寂淵,都這個時間了,吃了早飯再走吧?”

“不用,你們吃吧。”

裴寂淵匆匆離去,背影裏甚至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他還特意偏頭,避開了江棲月落在他臉上的視線。

江棲月撓撓頭,感覺有點奇怪,但又說不上來,隻好抓緊時間做好早飯給孩子們吃,隨後就把家裏剩下的野豬肉通通鹵了。

“好香,是肉!娘,我們今天還能吃肉嗎?”

裴小寶眼神亮晶晶地湊過來。

“可以。娘留一些給你們吃。不過已經連續吃了好幾天了,小寶不覺得膩嗎?”

“不膩!香香!”

裴玉瑩也忍不住點頭:“娘的手藝好,我們怎麽會吃膩呢?”

江棲月開心極了:“你們嘴是越來越甜了。等著吧,娘中午做肉湯麵給你們吃。”

裴寂淵直到中午也沒回來,江棲月隻好自己推著手推車去清水街口。

她剛來,就有幾個眼尖的顧客發現了她。

“小娘子,給我切三斤鹵肉,再多給些鹵汁吧!”

昨日那個貨郎擠到最前頭,銅錢嘩啦啦倒在案板上:“昨兒帶回去的鹵汁,我媳婦拌麵吃了兩碗!”

“好嘞。”

江棲月麻利地剁肉稱重,收錢,好不熱鬧。

後麵排隊的人紛紛焦急地張望著,今天來買的人比昨天出手大方得多,都是按斤買的。

“哎哎別擠!給我留二兩豬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