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七星身後,是一個鵝蛋臉,眉眼嬌俏,肌膚白皙如雪,打眼瞧過去很是瘦弱的女子。
她一把簪子鬆鬆垮垮挽了一個頭花,如瀑一般的青絲淩亂的散落著。
女子雖打扮的一副病怏怏的模樣,卻是一蹦一跳的蹲在胡七星身邊,有些無奈的席地而坐,全然看不出她像是一個纏綿病榻的女子。
“爹爹,又在看星星嗎?”
四仰八叉的胡七星冷哼一聲,一個挺身從地上坐起來,恨鐵不成鋼的給旁邊的女子賞了一記腦瓜崩。
“你這皮娃子,好聲好氣讓你在家待著,又跑出來做甚?”
沈鶴寧有些委屈的癟了癟嘴,揉了揉被彈了腦瓜崩的地方,道:“爹爹平日裏總是告誡寧兒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寧兒平日裏總是沒機會走出房間,也就隻有天黑了偶爾出來呆一會。”
“寧兒很小心的,都已經瞧見附近沒人了!”
胡七星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著自己唯一的女兒,旋即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他或許當真是因為窺視天意太多,導致子孫福薄。
連著十二個孩子盡數夭折,妻子抑鬱成疾,若非懷了鶴寧,怕是臨死也不得安生。
因為是欽天監,也會推演些許天意,蔣禮欽便將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生怕他一個不小心,便把他幹的大逆不道之事捅出去。
若非裝瘋賣傻,恐怕胡家滿門都會陸續死於非命。
再加上他胡七星惹怒了天道,十二個兒子接連死去,為了讓第十三個姑娘活下來,隻能隨了母姓,對外說是體弱多病,險些夭折。
鶴寧的命格,胡七星有些看不透,隻是隱約覺得與國運息息相關。
然而大齊國前不久的國運已經熾盛而衰,說是強弩之末也不為過。
可三個月之前,竟生出嫋嫋白煙,遮蔽了那盡是死路的大齊國未來走向。
一同隨著那白煙所被遮蔽的,還有淮安王世子,墨之國那個被常人喚作前朝餘孽的,還有另外一個遠在極北之處,難以追蹤其痕跡。
為求自保,以及躲避蔣禮欽老賊的虎視眈眈,他不得不將鶴寧保護起來。
此處宅邸在先皇還在之時,便允了自己立下陣法,隻要不出陣,便可安然無虞。
當今最穩妥的法子,便是乖乖躲起來,靜觀其變。
可是……
蔣禮欽老賊手下的能人異士眾多,且單單一個繁花樓便能召集天下能人。
胡七星不敢繼續探查天機,唯恐惹得天道震怒,所以算了一卦,知道家裏是安全的,也知道自己一直都被蔣禮欽盯得死死地。
他一把老骨頭,若是死了便也死了,隻是妻子臨咽氣前,那般淒苦的拉緊了他的手,告訴他務必要守護他們的女兒長大成人。
如今大齊國大亂,胡七星不敢繼續測算天意為胡家規避風險,唯恐招來禍事,可又冥冥之中知道如今的京城幾乎絕大多數都被蔣禮欽所控製。
這般草木皆兵的情況,著實不適合現身人前。
於是乎,為了守護沈鶴寧的人身安全,趁著她還沒有死去時,保護她平安長大。
胡七星活到這個歲數,唯二沒有完成心願的,其一便是這個不成器的女兒。
讓她好好躺在家裏裝病,避去莫須有的災厄,結果這個小丫頭片子是個拎不清的。
其二便是太上皇生前的囑托。
太上皇軒轅修與做了黃粱一夢,他說夢到了大齊國百年之後滿目瘡痍,民不聊生的模樣。
他依稀之中,察覺到整個大齊國將因他的後代而衰落,便請了胡七星測算天機。
迷霧重重之下,未來之事實在難以摸索,奈何老皇帝一心為民,胡七星賭上了半生功力,強行撥開那一層迷霧,隻看到手足相殘之間,有一片血雨腥風。
因此,軒轅修與擔心大齊國因子孫的鬥爭而導致百姓受苦受難,便連夜派心腹齊字親衛軍首領拿著傳國玉璽,秘密篆刻了一尊假的出來。
假的傳國玉璽,被軒轅修與所保管,而真的,則是密封在一個木盒子之中,交由齊字親衛軍首領,交給胡七星。
而他為了保險起見,起草了兩份詔書,一份交由齊字親衛軍秘密送由丞相保管,另一份則是自己藏了起來,無人知道在哪。
假假真真,真真假假,傳國玉璽隻有他這個皇帝接觸過,旁人無從得知。
如此這般,也算是讓百年以後的大齊國能有一絲轉圜的餘地。
換言之,也就是讓胡七星保管著傳國玉璽,是為以後大齊國爆發內亂時,拿著傳國玉璽和那一份遺詔,來整頓血雨腥風,滿是動亂的大齊國。
胡七星起初並不知道當初齊穆羽送來的盒子裏是什麽東西,隻知道太上皇要求他好生保管。
作為欽天監,最是懂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一顆七竅玲瓏心之下,再結合先前預測而出的百年之後大齊國王室手足相殘的血雨腥風,便讓他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不過他並未挑明,也因為胡七星的機智識時務,所有人都不知道,傳國玉璽已經在神不知鬼不覺中被以假亂真。
蔣禮欽嗅覺靈敏,哪怕察覺出來一絲不對勁,也苦苦找不出任何證據,隻能作罷。
從那以後,胡七星便從未再見過齊穆羽。
隻是不承想,天機的動亂對比曾經的測算,來得還要快一些。
整個天象都變得撲朔迷離,破有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悲壯蒼涼之感。
在胡七星心中犯起來嘀咕的同時,相隔五十年,他再一次與齊穆羽相見。
五十年前,大齊國昌盛無比,百姓安居樂業,國泰明安。
他作為欽天監,正是壯年,滿腔抱負,而齊穆羽作為親衛軍中最為優秀的兵,成為了齊字親衛軍的首領。
當時所見,齊穆羽意氣風發,頗有一股少年英雄的豪邁。
時隔了五十年,大齊國千瘡百孔,百姓苦不堪言,他胡七星成了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傻老頭子,而齊穆羽則是變得冷冽殺伐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