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殿裝飾十分豪華,簷下施以密集的鬥栱,室內外梁枋上飾以和璽彩畫。門窗上部嵌成菱花格紋,下部浮雕雲龍圖案,接榫處安有鐫刻龍紋的鎏金銅葉。殿內金磚鋪地,上麵設有九龍寶座。
然而,在寶座的兩端,則排列著六根直徑一米的瀝粉貼金雲龍圖案的巨柱,其上所使用的金箔采用了深淺兩種顏色,使圖案突出鮮明。同時,為張顯威武,寶座的前兩側還設有四對寶象、角端、仙鶴和香亭。寶象象征國家的安定和政權的鞏固;角端是傳說中的吉祥動物;仙鶴象征長壽;香亭寓意江山穩固。寶座上方天花正中安置形若傘蓋向上隆起的藻井。藻井正中雕有蟠臥的巨龍,龍頭下探,口銜寶珠。
這時,身穿明黃袞服的東陵褚天,頭戴吉服冠,腰束吉服帶。袞服上繡有十二章紋,其樣有日、月、星辰、山、龍、華蟲、黼、黻八章在衣上,其餘四種藻、火、宗彝、米粉在裳上,並配用五色雲紋。
如此華美大氣的龍袍,穿在這個成熟穩重的年輕男子身上,別有一番威嚴與剛陽之氣。
待他入坐之後,眾文武一起跪地叩首,朝拜。
“吾皇萬歲萬萬歲!”
“眾卿平身!”
“謝皇上!”
眾官入座。
“今日乃朕上朝把政的第十一個年頭,東秦國能有今日的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也全是托了眾卿之福,若不是你們日夜操勞,輔佐朕的大業,朕也不可能有今日。”
“臣,惶恐!”
“不必不必,現下,東秦內無政憂,外無兵患,可謂歌舞升平。今日的大典,也就照例舉行。”
東陵褚天語落,大殿內頓時絲竹聲響,春殿外嬪娥魚貫而入,個個輕舞水揮,隨著笙簫聲起,一曲曲霓裳歌舞遍徹整個皇宮。
殿內,流光溢彩,觥籌交錯……
所有大臣半斂著眸光,舉杯互飲。時而歎息著當下時局,時而盯著屋內歌妓輕言唏噓幾句。
這時,霓裳舞罷。
殿外太監用尖銳且精練的聲音喊道;“晉王府的歌姬舞女為祝賀皇上第十一朝登基大典獻藝一曲。”
語罷………
一群打扮清麗脫俗的彩衣女子,前後有序,呈花瓣般擁簇著為首的王菁菁入內。
紅衣如火,飛舞如蝶,王菁菁的第一個出場,便迎得滿堂喝彩。
然而,跟其身後的蘇念尾,一身白衣,直直踏進殿鑾之中。
她右手抱琴,眸光如炬,直直掃視著台上袞袍男子。
四年不見,四年不見的他,褪脫去了當年的稚嫩,完全成為了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眼前的他,幾乎可以跟天神媲美,那完美的五官,如刀削般菱角分明。他全身上下,所散發出的成熟與穩重,是蘇念尾從不曾見過的。尤其是那種藐視天下的氣魄,似乎一切都在逃不脫他的掌握的氣息,讓她也覺得陌生。什麽時候,他給她的感覺是這樣霸氣,是這樣冷漠了?
她有刹那的錯覺,自己眼前不再是當年那個癡情的少年。而是,一個沒有情感,隻有江山的陰冷帝王。
然而,這種感覺,果然沒是真的。
從他旁邊那個頭戴鳳冠,身穿鳳服的女子可以看出,這一切,真的都變了。四年,真的徹底將他改變了。
那個女人,儀態端莊,耳畔隻掛一對銀色的月形耳環,簡單又不失大雅。雍容撫媚,白化細膩的玉頸掛戴著一塊玉佩,將她的肌膚顯現得與玉一般清澈無暇,透明潔淨。同時,她清麗的臉蛋上,稚嫩的表情就如一個不知人間煙火的仙子,靈動無比。如此貌美的模樣,不知讓多少人失魂,最另人難忘的卻是那一雙黑色的星光水眸,眸子如月光般皎潔、仿若一片海洋般湛藍,淺淺一笑便能吸引住千萬人。
這一刻,她有些失神。
那個女人,就是當今的皇後嗎?夠美,夠端莊,夠賢熟,可是,為何她的心卻如此的疼?
迎上他的眸光,在那一瞬間,他的整個神情都變得冷漠而嚴肅,目光中帶著一種淡然,整個人全身上下散發出咄咄逼人的氣焰。
蘇念尾這一刻有些膽怯,她慌忙低下頭,不敢再去看他。
她怕再看一眼,就多增一份伯望。再多看一眼,她不敢再去確認,他就是自己當初所認識的皇帝小鬼。
琴聲,悠悠然……
殿內,那個白衣女子飄然坐下,她麵無表情的閉上雙眼,似乎正在尋找什麽,過了良久,她輕咬紅唇,終於伸出了纖纖十指,拔下了輕柔而有力的第一指。
琴開始共鳴,發出陣陣悅耳之音。
緊接下來,場內,如魚兒般靈巧的舞女們,來回揮初穿梭,其動人舞姿風頭皆蓋過那位默默無聞的白衣女子。
但,那如忽而如潺潺小溪,靜靜地淌過原野;忽而如高山流水,叮叮當當奔流不息;忽而如靜夜裏小蟲兒噥噥;忽而如悠林裏小鳥兒竊竊私語的琴聲,似漸漸被體內的莫明怒火點燃。
她的琴聲,越發高昂,將方才的柔和轉發成悲憤。琴聲,陡然大變。
是的,她的琴聲不再是小溪,不再是蟲鳴,鳥語。瞬間,已變得仿若江水滔滔;仿若無盡大海的波濤洶湧;繼而萬馬奔騰;繼而如鷹擊長空;悲鳴數聲,鳳舞於九天之中……。其音空曠,其音悠遠,其音綿綿,不絕於耳。似乎把人拉進了另一個淒悲的世界。
東陵褚天,微微蹙眉,這女子的琴聲,為何會讓他有心碎的感覺?而且,熟悉得令他有種錯覺。
他猛然放下酒盞,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她。
陌生的臉龐,可那專注的模樣,卻像極了某個人的存在。
琴聲雖美,卻已大亂。所有舞女歌姬都停了下來,一臉愕然的盯著隨性彈奏中的蘇念尾。
其它大臣,更是惶恐不已,一臉震驚的看著殿中那個已沉醉在自己思緒中的撫琴女子。
“皇上……”一旁,見勢不對的皇後,美眸擔憂的朝他瞟來,臉上有淡淡的不安。
畢竟,這大典之上,從未發生如此事情。這個女子,膽敢這樣擾亂皇上的登基大典,實屬大罪。
東陵褚天明白眾人的顧慮,他朝身畔的皇後微微點頭,揮手示意,並無大礙。
然後,殿下的她,想到曾經那個白衣少年所許下的承諾;“三千弱水,隻取一瓢!”
可是,他終於還是背信棄義,像所有男子那樣,負了她的心。
抬眸,他與她,相視而笑。一帝一後,大殿央央,相敬如賓,可謂有說不盡的般配。
這,雖不是她想要的,可是內心卻燃起一抹妒意。那種感覺,似要將她的心吞噬。
就在所有人呆若木雞,不知如何是好之際。她琴聲一調,繼而峰回路轉。
“狼牙月伊人憔悴,我舉杯飲盡了風雪,是誰打翻前世櫃,惹塵埃是非,緣字訣幾番輪回,你鎖眉哭紅顏喚不回,縱然青史已經成灰,我愛不滅,繁華如三千東流水,我隻取一瓢愛了解………”
“緣字訣幾番輪回,你鎖眉哭紅顏喚不回,縱然青史已經成灰,我愛不滅,繁華如三千東流水,我隻取一瓢愛了解,隻戀你化身的蝶,你發如雪淒美了離別…….”
原來,等待的人,隻有她自己一人罷了。
淚,滂沱而下。三千弱水,隻取一瓢,她終不是他要取的那一瓢!
………………………..
手中的九龍盞,碰的一聲落地。
“砰——”弦斷………
琴聲,嘎然而止。
悲淒的場麵,瞬間被驚恐包圍。
所有人都將眸光轉向東陵褚天與蘇念尾身上。
百官皆在心中驚歎,這個女子實在太過大膽,竟憑得一手高超的琴藝,搗亂皇上的登基大典。
蘇念尾撫著受傷的食指,一臉默然的朝台上之人望去。
她與東陵褚天的目光相交時,身心皆是一震,心中浮起無比匹敵的感覺。不錯,現在的她竟然不敢直視他的目光,而他的眸子,仿若一把利劍,能將好怕身體刨開,直接看穿她的心事一般。
她慌亂垂下頭,抱琴離開。
“站住!”
大殿上,傳來一道宏偉沉穩且隱含爆發力的冷喝聲。相隔了四年的聲音,熟悉得令她毛骨悚然。
同時,她被這樣一喝,腳底似灌了鉛一般,連抬腿的力氣也全無。
終於,是要相認了嗎?為何,她在心中想了近千萬種相逢的場麵,也沒想到,會是如此心碎。
他已經有了皇後,已經過去四年,已經忘記從前的傷與悵,那麽,何必還要如此?
“你是誰?”
他的話,像屯積了千年的哀愁與幽怨,在瞬間激發出來一般。
她身體一陣暈眩,水眸含淚,仿若石化,良久才僵硬的吐出幾個字來;“我是被你遺忘的人!”說完,眼前一黑,似乎何物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