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十一年八月十五……..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今晚的月亮是一年裏最圓的時候,像玉盤一樣的它從樹梢緩緩升了起來,漸漸的放出冷冷的光輝,照得周圍的山川叢林還有田野分外發白,是的,今晚的銀光很強,照在人的身上都使人感到寒冷。

等待中的蘇念尾不由自主的抱緊雙臂,抬頭,萬點繁星如同撒在天幕上的顆顆夜明珠,閃爍著燦燦銀輝。

細碎的腳步聲慢慢的靠近,蘇念尾驚喜的抬起頭,他終於來了。

今日沒穿袞服的他,一身白衣,遠遠走來,衣衫袂袂,墨發飛揚。臉上掛著溫潤如珠玉的微笑,銀色的月光傾泄在頎長的身上,猶如天神般遙不可及的走了過來。

昔日,那個懵懂無知,那個純真善良的少年,似乎又出現了。

此時的她,在他身上看到一片祥和,寧靜與世無爭之態,那仿佛戴著天使光環走來的他,對她來說是彌足珍貴。因為,也許在未來的日子,她恐怕永遠也看不到這樣的東陵褚天了。

望著有些失神的她,他眉宇輕揚。月色下的她衣衫飄動,體態輕盈,露出皓如白雪的肌膚,漆黑的長發如夜間精靈。是的,她的姿容是如此秀美,哪怕是不施任何脂粉,她也是清麗秀雅。

那雙空洞絕塵的眸子,對上他深情而溫暖的笑意,似乎周圍的一切都與世隔絕。

他伸出修長的食指,勾起她透明的下巴,沒有一絲纖塵的肌膚,在月光的照耀下,美倫美奐,如剝殼的雞蛋般令人忍不住想迎上前,輕咬一口。

她說;“你來了?”以為昨晚惹怒了他,他暫時不會前來,想不到他還是來了。

他輕笑點頭;“朕昨晚答應過你,中秋之夜陪你一宿。”

她失笑著說;“聽說宮裏設宴了?”

“是的,所有王公貴戚都在。”

“那你還來?”她的語氣裏有絲擔憂,還有一些埋怨。

他卻所謂的攤開手;“無妨,朕離宴又不是一次兩次。況且,第一次見到你時,朕不也是逃脫宮宴出來散步,遇見了你嗎?”

“可是這次……”

“別再可是了,朕昨晚不是和你說好了嗎?”

見他滿臉執著,她輕歎了一口氣,握住他的手道;“好吧,外麵風有些大,我們入屋吧!”

“好,朕依你。”

秋水坊內,早已設好了酒菜,雖隻是幾樣簡單的素菜,加一小碟花生牛肉,但東陵褚天卻覺得格外賞心悅目。是的,這是他第一次與她共度中秋,能與她一起喝酒賞月,一直是他從見到她起的向往。

“這不是酒?”小西酌一口的東陵褚天微微蹙眉。

蘇念尾嫣然一笑;“是的,這不是酒,是水……”

“水也罷,能和你在一起,即使是水,朕也會把它當成活色生香的美酒。”語畢,東陵褚天異常滿足的將剩在杯底的水,一飲而盡。

“你想喝酒不是不可以,隻是今天有特殊情況不能喝!”蘇念尾好聲安慰,畢竟東陵雪寒應該會過來,到時候她要找準時機讓兩兄弟化幹戈為玉帛,所以至少得讓東陵褚天保持有一個清醒的腦袋。

“為何不能飲?”東陵褚天仰起眸,滿臉的不解。

“因為我想讓你們兄弟二人重歸於好。”

“重歸於好?兄弟?”東陵褚天麵色一沉,黑瞳略帶慍怒的望著她。

蘇念尾先是嚇了一跳,隨即解釋道;“是的,雪寒小鬼讓我在八月中秋將你約到秋水坊,雖然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但我覺得有必要讓你們兄弟二人當麵把話說清,我不希望看到你們此刻的樣子。”

“你說什麽?雪寒讓你在今日約朕來此?”東陵褚天黑眸似有預感的陰深下去。滿臉的陰霾之色,似將來臨的爆風雨,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蘇念尾盡管察覺有些不對,但仍誠實的點點頭;“是的,他是說過。但是……”

“不好!”不待蘇念尾把話說完,東陵褚天轉身就朝門外奔去。

“吱嘎——”一聲,剛打開秋水坊的大門,東陵褚天則一動不動,同時身上散發著冷冽之氣的盯著外麵。

不知發生何事的蘇念尾慌亂起身,在剛要踏出門檻的那一刻,她看到了兩抹熟悉的身影。

一個正是她盼尋著的東陵雪寒,他一身黑袍,麵部表情冷若冰霜,如夜間修羅。從前那稚嫩的臉上已經完全被冷酷剛毅所取代。然而,跟在一旁的東陵修則身穿紫金墨袍,沉穩的站在他的身側,滿臉陰森冷峻的笑著,笑容僵硬且沒有什麽表情,讓人不由看得發寒,同時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底延伸。

為什麽,他也來了?而且,為何他們兩人的身後,竟有如此多身穿甲胄與銀色月光交相輝映的兵將侍衛?他們這是要幹嗎?

在這個猜測完全還未落定之際,東陵褚天就冷冷打破這份死寂,朗聲道;“你們這是要幹嘛?”

他臨危不懼,淡定自若的望著他們兩人,以及身後那群麵容冷硬的士衛。

“難道看不出來嗎?我們是來恭賀皇上中秋快樂的。”

“是嗎?朕不需要!”

東陵褚天冷哼一聲,對於東陵雪寒的回答嗤之以鼻。

他的話,很快激怒了東陵雪寒,隻見他咬著牙,一臉憤然道;“都這樣了,你還如此自以為是,你還真以為本王把你當成皇上看待嗎?也許,很快你就不是了!”

東陵褚天上前數步,黑瞳眯成一條危險的縫隙道;“你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哼,什麽意思?意思就是,你根本就不配當這個皇帝。”

東陵雪寒的一句話,當即讓在場的每個人都吸了一口冷氣。雖然東陵褚天很久以前就已經猜到了會有今天,可是念及兄弟之情,他一直以寬容大度對待自己的這個親胞弟。可是眼下,他還是親口說出了這句大逆不道的話,他十指微微一顫,一股陰寒從心底貫穿。

“這麽說,連你也要反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