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小小的天井,由於是私下的切磋,所以沒到外麵的大練功場,而是把地點選在這個天井裏。

天井靠圍牆一側,栽種著一排許文強說不上名稱的樹木,雖然,在寒風中簌簌發抖,偶爾有幾片葉子頂不住嚴寒,隨風飄落,然而,樹木的枝葉卻依然翠綠。

許文強脫下外套,解下圍巾,把襯衣領口的紐扣鬆開,滿臉帶笑地步下天井,站在樹木前麵,站在水磨青磚之上。

劉振聲看見許文強的笑容,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那種笑容顯得隨意,就像自己非常容易打發一樣。不過,劉振聲今年三十好幾,跟著霍元甲師傅那麽久,也算見識過不少大場麵,不是容易激動的小毛孩,很快,他就整理好心情,緩緩吸了一口長氣,擺出迷蹤拳的起手勢。

許文強的祖父和霍元甲的父親有過一段淵源,曾經秘密切磋過,畢竟,都是天津近郊的武術世家,至於勝負,就不為外人所知了!

不過,許文強並不知道這些,他雖然是家傳功夫,但是,做了那個奇怪的夢後,通過夢裏那些對武術的記憶,他的武術路數改變了許多。家傳的練氣術,當然沒有什麽改變,那是因為,夢裏的世界好象沒有內功這一說。不過,招數可是完全變了,擯棄了家傳武學中許多不實用的東西,出招變得簡練,快速,以打倒對手為目的。說起來,他現在所練的那一套,和那個日本人現在所練的頗有些相似。

所以,許文強沒擺什麽架勢,隻是微微側著身,眼睛盯著劉振聲的肩膀,按照夢裏的武學觀念,一個人無論是出拳還是出腿,最先出現征兆的將是他的肩膀。

劉振聲有些疑惑,看對麵這人,周身都是破綻,就那樣鬆垮垮地站在自己麵前,莫非他是個什麽也不懂的門外漢,這樣的話,一會自己出手可要留點神,不要用力過猛,一不小心把人打壞了!

既然覺得對方不過如此,劉振聲也就放下心來,低吼一聲,腳下用力,整個人竄了出去,一記非常簡單的黑虎掏心,直奔許文強胸口而去。

許文強仍然保持原來的姿勢,隻是雙腳分得更開一些,依舊微微側著身,對劉振聲這一拳,就像沒有看見一般。

劉振生這一拳,看上去聲勢浩大,然而,其實隻是虛招,隨時可以變幻,迷蹤拳之所以叫迷蹤拳,就全在於手上變幻多端,步伐靈活多變,不容易讓人抓住破綻,所謂的水無常形就是這個意思。

是看穿了自己的手法,還是被嚇住了,沒有了反應。

劉振聲猶疑片刻,還是決定一鼓作氣將對方擊倒,既然,他沒有反應,那麽,虛招也可以變成實招。

下定決心後,劉振聲腳下的步伐就不在變化,而是猛地一蹬地麵,前衝的速度更快了,手肘微微彎曲,將力道蓄在手臂上,拳頭虛握,呈一條直線衝向許文強的胸膛。

還有幾寸就擊中了,在劉振聲看來,以自己的這種出拳速度,許文強是無法閃躲了,他仿佛看見這個囂張卻不學無術的家夥應聲而倒,嘴角不禁掛起一縷微笑。

就在這個時候,許文強動了,這種情況下,他不退反進,迎著劉振聲的拳頭向前一步,他隻是微微扭一扭腰,劉振聲的拳頭就已毫厘之差從他的胸前掠過。

糟啦!

這個念頭剛一竄上劉振聲的腦海,他就感覺到一隻手鐵鉗一般抓住自己落空的拳頭的手腕,隨即,前衝的腳步遇上了阻礙,然後,隨著自己前衝的勢子,自己的雙腿失去了重心,在一股大力的作用下,他身不由己地飛了起來。

劉振聲雖然不是很清楚自己是怎樣飛出去的,但在旁觀的霍東閣卻看得一清二楚,在劉振聲的拳頭堪堪擊中許文強胸部的那一瞬間,許文強由靜如處子,突然動如脫兔,向前之時,與劉振聲交錯而過,手已然抓住劉振聲的手腕,並且,肩膀一沉,頂在了劉振聲的腋下,輕輕一靠,借著劉振聲前衝的勢子,把他扔了出去。

劉振聲在空中手舞足蹈地揮動著雙手,想把重心調整過來,然而,那股讓他騰身飛起的力道卻沒有消散,一直留在他體內。最終,他還是失去了平衡,非常難看地摔倒在地上。

似乎,很久以前,自己也曾經這樣狼狽過,那種特殊的用勁方式直到現在他仍然記得,沒想到在這個年輕人身上也有。等等!他姓許,莫非?

從地上站起來之後,劉振聲沒有像一般人那樣惱羞成怒,繼續纏鬥。畢竟,在旁人看來,他隻是一時失手,還有再戰之力。

這個時候,他的表現和下場之前完全不一樣!他朝許文強拱手作禮,非常誠懇地說道。

“我輸了!”

許文強有些詫異,沒想到他會這樣痛快就認輸了,他回了一個禮,抱拳說道。

“承讓!”

“請問許先生可是天津靜海許家的子弟?”

許文強笑了笑,看來劉振聲已經認出了他的來曆,他點頭稱是。

“果然如此,許家的內家拳的用勁手法別出一格,年輕的時候,跟師傅一起,拜訪過你們許家,那時和許門弟子切磋過,說起來,那個時候,也曾經吃過這樣的虧!”

既然是熟人,接下來就好說話了,說著說著,還是說到即將舉行的這場拳賽上。當許文強把那個宮本恒靜的訓練方法大概說了個一二之後,霍東閣,劉振聲,陳公哲同時先入了沉思。

“總的說來,宮本練的是殺人之術,並非像我們國家的武術一樣,主要是為了強身健體,培養人的勇氣和意誌。所以,麵對那個人,不能失敗,一旦失敗,很可能性命不保!”

“文強,他真有你說的那樣厲害嗎?”

陳公哲有些疑惑地問道。

許文強神色凝重地點點頭,那個人隻有比他所講的更厲害。

霍東閣和劉振聲互相看了一眼,同時有了默契,清清嗓子後,劉振聲說道。

“這樣看來,在精武體育會,可能隻有一個人能對付他!因為那個人練的也是殺人和格鬥之技!”

霍東閣有些神色不愉,不過,他雖然比較衝動,但也並非不是大體之人,自己的武功和大師兄隻在伯仲之間,大師兄雖然過於大意,輸給了這個許文強,但是,在他看來,就算大師兄使出全力,恐怕也不能輕易擊敗這個姓許的,換上自己,多半也是如此。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提起那個日本人來,也非常忌憚,如果自己上場,極有可能會輸,丟掉性命他不怕,不過,這是國與國之間的較量,自己要是輸了,將成為精武體育會的罪人,全體唐國人眼中的罪人!那個後果是不堪設想的,所以,他沒有反駁劉振聲的話。

“劉師傅說的是陳真嗎?”

“對,我想,如果事實真是文強所說的那樣,在精武體育會,能對付那個日本人的,隻能是陳真!”

陳公哲聽了劉振聲的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說道。

“可是,自從陳師兄離開體育會後,就消失了,誰也不知道他去哪裏了?”

許文強手指放在嘴角,想了想,說道。

“我想,我也許能幫忙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