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嗎?”

如玉把許文強的腳放在自己的雙腿上,小心地給他的腳掌塗抹著從藥房買來的燙傷藥膏,剛才,許文強不經意地皺了皺眉,她馬上停止了手裏的動作,關切地望著他。

“沒事!”

許文強向他露出笑容,輕輕搖搖頭。

現在,他倆的姿勢非常曖昧,甚至可以說得上香豔。

許文強坐在如玉的床上,背靠著床頭,雙腿伸直,放在坐在床沿的如玉雙腿上。如玉的雕花牙床,床單,蚊帳,就連被子也是水紅色的,在床榻前放著的火盆裏的碳火映照下,顯得春意盎然。

燙傷雖然看上去很嚴重,不過,許文強自家清楚自家的事情,隻要休息一兩天,少走動,這傷很快就會好起來。然而,如玉非常擔心,專門叫下人跑了趟東洋藥房,買來燙傷膏給他塗上。

“好了!”

嘴裏雖然說著好了,卻沒有把許文強的腳從自己的腿上拿開,而是用一種熾熱的眼神盯著他。

“怎麽啦?我臉上有髒東西?”

許文強向她眨眨眼,打趣道。

如玉笑著搖搖頭,移開了視線,目光多少有些悵惘地投向別處,碳火的光把她的臉映得通紅。

“在想什麽?”

許文強柔聲問道。

“沒什麽!”

如玉應了一聲,然後轉過頭,臉上的失落已然消失不見,她正色說道。

“你叫我留意的事情,我已經打探清楚了!”

“是嗎?”

一說到正事,許文強臉上的表情立刻嚴肅了起來,他把腳從如上放下來,調整好坐姿,一本正經地望著如玉。

“那個張嘯林最常去的書寓是寶和裏的鳳梧書寓,他對那裏的一個叫小鳳仙的清倌人很是迷戀,想把她討回去做姨太太,所以,這段時間老是去那裏。”

許文強默默地瞧著如玉的側臉,仔細地聆聽著她的說話。如玉暗地裏有些感傷,也隻有在這個時候,他的目光才會那樣專注地停留在自己身上。自己也沒有奢望能做他的太太,所盼望的無非是他經常來看自己,偶爾在自己這裏留一宿,偶爾能像現在這樣專注地凝視著自己。

如玉調整好自己的心情後,繼續說了下去。

“我在鳳梧書寓有個好姐妹,關於張嘯林經常去那裏的事情,就是她告訴我的,今天以前,你並沒有叫我專門搜集他的情報,所以沒對你講。”

“還有什麽沒有?”

許文強皺了皺眉,依然專注地望著她。

如玉想了想,好一陣後,才繼續說道。

“說起來,這是我們在打馬吊的時候,閑聊的幾句,有些話我已經忘了,不過,有句話我記得非常清楚,那個姐妹說,小鳳仙非常討厭張嘯林,她喜歡的人是一家外國銀行的襄理,隻是,張嘯林是一個惡棍,她害怕他,所以不敢拒絕他,現在,隻是在盡量想辦法拖延而已!但是,張嘯林這段時間越追越緊,幾乎隔天就去她那裏一趟,小鳳仙最近愁得要命,她擔心自己再不答應,姓張的就要用強了!”

許文強手放在唇邊,沉思著。

如玉呆呆地望著他,眼神有些癡迷,她最喜歡他想事情時的表情了,因為,那個時候的他是最真實的他,臉上不再戴著偽裝的麵具。

“這個小鳳仙,你熟悉嗎?”

半晌,許文強突然冒出這麽一句來,如玉抿著嘴唇,搖搖頭。

“那麽,她和你那個姐妹關係怎樣?”

“很好,幾乎是無話不說。”

如玉點點頭,疑惑地瞧著許文強,不明白他為什麽問這些。

“你和你那個姐妹一般隔多久見一次麵,相約逛街,或打馬吊什麽的?”

如玉更加覺得奇怪了,不過,她沒有反問許文強,而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他的問話。

“這個不一定,沒有具體的時間,一般說來,隻要我們都有時間,就會約在一起,那個姐妹在外麵租有一間房,平時我們都是去她那裏。”

許文強抿嘴笑了笑,好象想起了什麽讓他高興的事情,他輕輕摸了摸嘴角,凝視著如玉說道。

“你給你的姐妹打個招呼,下次打馬吊的時候,把那個小鳳仙約出來,就說有人能幫她,解決她的難題。等你去和她們見麵的時候,把我也帶上。”

“文哥,你真想幫小鳳仙嗎?還是在打什麽鬼主意?”

如玉的眼睛中分明就透露出狐疑,不過,她想不出許文強究竟想做什麽?平時,她也想約他上街,或去見自己的好姐妹,卻從來就沒有提過,因為她知道他不喜歡,這一次,他怎麽會主動提出來去見自己的姐妹,絕對有問題。

“瞧你那是什麽眼神,我就不會有好心腸嗎?偶爾幫一個弱女子,不也是一件快樂的事情嗎?”

“那你怎麽不幫我?”

“瞧你說的,再隔一些日子,我就把這紅荷書寓買下來,讓你當老板娘,好嗎?”

如玉撇撇嘴,表示不相信他的話,許文強笑了笑,也沒有非讓她相信不可。

“對了,今天晚上,麻皮金榮,水果月笙和張嘯林他們在貴賓廳擺下宴席,招待的人就是你嗎?”

許文強移開停留在如玉臉上的眼神,點點頭。

“所以,在那之前,你先到我的房間來,要我注意收集那三個人的情報。另外,你的腳傷成這樣,也和他們有關吧?”

許文強沉默片刻,然後轉過頭,對著如玉笑笑,說道。

“如玉,有許多事情我不想瞞著你,不過,你也知道我幹的事情都是很危險的,如果可能的話,我不想連累你,同樣,也不想你為我擔心,我隻要你做到一點,那就是相信我,請相信我一定不會有事,請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請相信我,不管我做什麽,至少是不想傷害你的!”

如玉默默地點點頭,視線停留在屋的一角,她是無條件相信他的,然而,她已經受傷了,而且是很深的傷。

這時,外麵響起了敲門聲,如玉忙站了起來,往門口走去。

其實,許文強已經瞧見了她的憂傷,他知道,自己隻要輕輕向前一步,就可以讓她的憂傷如陽光下的冰雪很快融化,然而,他卻無法再往前了,因為,他知道,自己這樣做,隻會讓她更加痛苦,在未來的某個日子裏更加痛苦!

一會,如玉走了回來,站在許文強身前,小聲說道。

“文哥,外麵有人找,是個姓謝的,以前也來過,是小馬的手下。”

許文強理了理頭發,站起身,來到桌子前,坐下,說道。

“這個時候,來這裏找我,一定有急事,你叫他進來吧。”

謝四站在門外,向示意他進去的如玉點點頭,帶著外麵的寒風闖了進去。如玉站在門外,把門掩了過來,背靠著牆壁站著。

四周很寂靜,隔壁房隱隱傳來了絲竹聲,有人在小聲彈唱,走廊上掛著的紅燈籠閃耀著妖異的光芒,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她竟感覺到出奇地孤寂。

“說吧,什麽事?”

在謝四小聲地問過好之後,許文強不動聲色地問道。

“文哥,那個刀疤強想起了一件事情,或許對我們有幫助,我想,還是第一時間告訴你為好,所以從弟兄們那裏知道你在這裏後,趕了過來。”

許文強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刀疤強說,有一次,他和那個陌生人在十六鋪的茶館接頭的時候,遇見一個碼頭上的工頭,以前在碼頭上混的時候,他和那個工頭關係不錯,他和那人分手後,和那個工頭說了一陣子話,聽那個工頭的口氣,他好象認識那個陌生人。這件事情,他本來沒放在心上,所以那天就沒有提,最近想起來了,立刻說了出來,希望能對我們有幫助,如果確實有幫助,望能放他一馬。”

“如果真的有用,你告訴他,我會考慮的!另外,他說出那個工頭的名字和住址了嗎?”

謝四點點頭,說道。

“名字有了,叫柯大雄,至於地址,因為很久沒聯係了,所以不知道,隻知道那個姓柯的還在碼頭上討飯吃。”

“很好,你馬上去給你們幫主說一聲,讓他動用所有的眼線,一定把這個姓柯的找出來。”

“是!”

謝四點點頭,正準備轉身離開,像突然想起了什麽,又回過頭來。

“對了,文哥,我們幫主要我問你,有沒有受傷什麽的?”

許文強笑了笑,笑得非常舒展,眉宇間的陰霾一掃而光。

“你告訴你們幫主,就說我沒有事情,叫他按照安排好的事情去做,我這邊的事情一有了眉目,就會通知他行動的,當務之急,是把那個姓柯的找出來,再順藤摸瓜,把和刀疤強接頭的人挖出來!”

“知道了!”

應了一聲後,謝四匆忙離開了。

如玉走回房,小心地觀察著許文強,也不知道剛才那人帶來的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許文強向她笑笑,說道。

“如玉,如果你不累的話,給我彈一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