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艾兒是酒店裏最有名的小姐,這裏得加個前綴“曾經”,她長得白皙高挑,一張瓜子臉大眼睛頗有些風情,經驗也足,對付起男人來可以說是如魚入水,手到擒來,艾兒曾經在酒店裏可是每月都占著“銷售額”的頭把交椅,連酒店裏的不少管理見了她都要客氣幾分。
隻是近來艾兒的行情沒以前好了,按她說這些客人都是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男人們找小姐還不就是為了那檔子事兒,現在倒好了,挑人還挑學曆的,酒店最近來了幾個名牌大學的大學生,幾個姑娘長得雖然不如艾兒美豔但是張口就能談論時事,打扮也朝著名媛風走,不像艾兒,從來都是美豔路線,超短裙高跟鞋大紅唇。
艾兒已經有半年多排不上酒店的前三了,如今連前十都很難擠進去,她今天依舊打扮的極為妖冶,剛剛領班過來告訴她店裏來了個大款,指名要經驗豐富的,艾兒這麽巧的就是酒店裏能排的上資曆的前三名。
打扮後的艾兒美豔動人,她一邊跟在領班後邊走著一邊暗暗打著主意,聽領班的描述這位客人是酒店大老板的大客戶,隻要她伺候的好了肯定能得不少小費,甚至以後還能借著這個貴人打一場翻身仗。
其實艾兒賺的錢不少了,隻是幹她們這一行的很難再去做其他工作,這裏來錢快,紙醉金迷的生活早已經讓不少人迷醉在裏頭不想爬出來了,至少現在不想爬出來,萬一勾到個大款結婚也說不定。
艾兒很快踩著名牌高跟鞋跟在領班後麵乘坐電梯到了酒店的一間總統套房,門外站著兩個麵無表情的保鏢,艾兒偷偷看了一眼,這兩個保鏢竟然還是外國人,個頭又高又壯。看起來隨手就能把一個人給捏死。
“進去吧。”領班把門打開。
經驗老到的艾兒已經不需要領班再叮囑什麽,她扭著腰走進了包房,寬敞華麗的房間裏燈光極暗,隻有客廳沙發的一角點了暖黃的台燈,艾兒隻能隱約看到房間的暗處坐了一個男人,男人的手上奇怪的戴了一雙白色皮手套,昏暗的光線下透著森冷的光。
這個男人肯定不簡單,閱人無數的艾兒展露迷人笑容走了過去,嗲聲嗲氣的說道:“老板,怎麽都不開燈呀。”一般男人都受不了女人這柔-媚入骨的聲音,不過艾兒今天是碰見石頭了,坐在暗處的男人連抬頭都沒有看她一眼。
“坐下。”男人開口說了話,出乎意料的年輕,但又是出乎意料的又冷又硬,難道是包廂裏的冷氣開太大還是她裙子穿太短,艾兒的身體有些微微發抖,她順從的坐了下來,卻不敢太過靠近那男人,而那個男人也沒有開口讓她靠過去。
這樣的距離,似乎剛剛好。
“我問什麽,你就答什麽。”男人雙腿交疊,戴著白手套的雙手十指交叉置於膝上,昏暗的燈光下艾兒隻能看清男人的下半張臉,棱角分明的下顎透著股剛毅的味道,冷硬的唇線微微朝下抿著,無形的帶給她一種溺水般的壓迫感。
艾兒回答了聲是,有些害怕的縮手縮腳的坐在柔軟的沙發上。
“愛一個人,要怎麽做才能得到他。”男人開了口。
問題雖然有些奇怪,艾兒還是本分的回答:“女人都喜歡浪漫,不一定要送她名貴的禮物,但是……”
“是男人。”
愛一個男人?原來是個同性戀啊,難怪見到我一點反應都沒有。艾兒想了想,她也算是接觸過不少男人了,其實酒店裏除了像她這樣接待男人的小姐外,也有一些接待特殊口味的少年,這個大老板不去找M-B反而是跑來找她,也就是說這個大老板喜歡的男人不是個同性戀而是個直男了。
現在的男人口味還真是特殊,放著漂亮的女人不碰竟然喜歡同性。
盡管如此,極有職業道德的艾兒還是盡量回答客戶的問題:“我身邊就有直男被人掰成彎的例子,最開始的時候就給對方無微不至的關懷,男人也是人啊,隻要是個人就有情感上的弱點,誰不想被人疼,誰不想被人關心著,就算再怎麽厲害的人物也會有疲憊的時候,老板你說是不是?”
男人沒說話,隻是從身邊拿了一疊鈔票丟了過去。
艾兒眼睛一亮小心的拿過鈔票塞進隨身的名牌小包裏,果然像領班說的,這大老板還真是大方。
“一個人在脆弱的時候最容易被別人攻占,這就是為什麽好多人分手後特別容易被人趁虛而入,其實都是一個道理,讓他習慣你的存在,讓他甚至離不開你。不過這也是比朋友更近一步的關係,在他已經很難離開你以後當然就是要告白了,我們自己憋在心裏的情感不說出來對方怎麽知道,不管一開始對方會不會接受,總是要開口說出來的。”得了錢,艾兒的興致更高了,可憐她本來就沒讀過多少書還要挖空心思的努力拚湊詞匯。
“說出來?”男人突然冒了句話。
艾兒接著說道:“當然了,說出來他才知道你愛他啊,不但要說出來還要用行動表明才可以。”
兩個小時以後,艾兒拎著被塞得鼓鼓的香奈兒包包從房間裏走了出來,這是頭一次艾兒不用陪客人喝酒唱歌過夜就能拿到一大筆錢。
……
……
房間裏,陳淵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直挺挺的立在落地玻璃窗前,玻璃倒映出男人略顯蕭瑟的身影,一雙漆黑的眼瞳有些茫然的望著高樓下螞蟻一樣的人群,陳淵拿起了電話,嗓音低沉:“看著她,多說一句話就處理掉。”
掛斷電話,他轉過身朝著套房的一個副客房走了過去,輸入電子密碼,門開了。
陳淵踱步進去反手把門關了起來,房間裏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見,他伸手一按牆壁上的開關,溫暖的柔光頓時彌漫了整個房間,如果是其他人進來這個房間大概會被嚇一跳,房間的牆壁上滿滿的都懸掛著同一個男人的放大版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看的出來已經不年輕了,但保養得極好,略顯蒼白的臉上看不到一絲皺紋,一對劍眉斜飛上挑,即使不過是一張張照片,你也能感覺到照片中那個男人所透出來的淩厲,即使在笑著的時候,男人的眼底都是冷冰冰的一片,像薄薄的冰刃,能把人給割傷了,這是一個薄情冷性的男人。
房間裏有的照片是男人睡著以後的近距離臉部特寫,睡顏溫和倒是收斂了幾分冰冷;有的照片是陽光下男人握槍射擊的側影,側顏刀鋒似的銳利;有一些照片竟然是男人一絲不掛的,或者是男人泡在私人露天溫泉裏被從後麵偷偷拍了下來,或者是男人隻穿著白襯衣下麵露出一雙沒穿西褲的長腿來冷冷瞪著鏡頭。
甚至還有一些照片看起來像是男人的局部特寫,有眼睛,有手,也有腳。
拍這些照片的人應該是同一個人,瘋狂的,而又偏執的。
陳淵輕輕撫著牆壁上男人微微抿著嘴角略朝下的嘴唇,謙卑的輕輕吻了吻,那麽的輕,生怕稍微用力一些就會把照片上的男人弄疼了一樣。
“蘇爺……”低聲的呢喃,滿滿載著思念與愛慕。
蘇白教過陳淵很多,有教過他如何殺人,教過他如何在生意上尋求最大利益,教過他怎麽對付黑道上的人物又如何與白道上的人周旋。
蘇爺曾經對他說過,過程往往不是那麽重要,一些必要的手段,一些必要的犧牲都是難以避免的,人很難和命運做鬥爭,這個過程中犧牲的人和物都是他們自己的命運,我們可以為他們感到悲傷,但也僅止於此,結果才是我們的目的。
陳淵無疑是蘇爺教導下極為優秀的產物,隻是蘇爺隻教會陳淵去不擇手段的得到結果,卻忘了教陳淵如何去表達心裏的愛意,畢竟在他們所處的位置上,蘇爺不需要陳淵的親情友情更不需要愛情,蘇爺隻需要陳淵的忠誠。
“我愛你,我好愛你,蘇爺你聽到了沒有?快回來吧,不要再躲我了。”
陳淵的聲音越來越抖,他仿佛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一樣靠著牆壁緩緩滑落了下去,如同一個被人丟棄的小孩一樣抱著膝蓋埋頭嗚咽了起來。
這光景好像回到了那年他被蘇爺從倫敦街頭撿來的一樣,從孤兒院裏逃出來的孩子在大霧的寒冷天氣裏瑟瑟發抖,因發育不良而過於瘦小的身體看起來極為可憐,他緊緊抿著唇蹲在街頭,右手握著一塊碎玻璃,一滴一滴的血順著玻璃流淌了下來,緊繃的肮髒小臉無聲的告訴四周的人,如果誰敢過來,他會狠狠撕碎他們的喉嚨。
孤兒院的大門永遠緊緊鎖著,黑暗沉悶的房間永遠是冰冷的,四周都是無知而醜陋的鄙視眼神,黃皮膚的小孩兒遭受到的不僅僅是被排擠的孤獨,他沉默的生活著,不知道過去,看不到未來,灰暗的天空快要把人窒息而亡。
那天,他依然靜靜的坐在角落被排擠著,當視線餘光落在角落遺棄的廢玻璃上時,他拿起一塊碎片麵無表情的劃爛了那些曾經嘲笑過他的笑臉,看著他們哭泣,看著他們求饒,看著他們恐怖,心情平靜。
他不是不會說話,隻是時常仰頭望著孤兒院外的天空,心想外麵是不是會更為明亮,昏暗而堆滿烏雲般灰色的人生開始讓他感到窒息和煩悶,即使是最為鮮豔的血紅也無法讓他的小小世界變得多姿多彩起來。
直到那個白霧蒙蒙的美好日子裏,一個男人仿佛神一樣駐進了他的世界裏,光明的,照亮了陳淵心底最為冰冷黑暗的角落。
那個男人是神,怎麽可能會死呢?
蘇爺隻是生氣了而已,氣自己把他軟禁在了小島上,氣自己受了魔鬼的誘-惑褻-瀆了神一樣高貴無瑕的他,然後蘇爺小小的和自己開了個玩笑,偷偷的跑到了其他地方故意不見自己。
陳淵低頭望著自己的雙手,眼裏的淚水源源不斷的流淌下來,無聲無息,他不是有意把蘇爺軟禁起來的,隻是如果不那麽做,以後蘇爺一定會殺了他,陳淵不怕死,更不怕死在蘇爺的手裏,他隻是懼怕死了以後無法陪在蘇爺身邊。
一想到當他死後或許會有人占據他的位置,霸占了他的神,傷害了他的蘇爺,他感到恐懼,進而難以壓抑的憤怒與悲哀。
隔著白色的皮手套,他低下頭用鼻子深深嗅了嗅,掌心仿佛還殘留著那個消失不見了的男人的體溫,撫觸般眷戀不已的摩擦著自己的臉頰,就像是很多年前蘇爺也曾親手輕輕撫著他的臉頰,多幸福啊,為了蘇爺的一個微笑,一句讚賞,甚至一個巴掌,他可以毫無顧忌的殺掉任何人。
他所做的一切,僅僅為了能夠留在那個男人的身邊。
“嗬嗬,一定是我太不夠浪漫了,沒關係的蘇爺,我會改的。”
淚水停止流淌,陳淵突然從地上站了起來,冷峻的臉上再也找不到一絲一毫的脆弱,他挺直了脊背走到副臥室的床上躺了下來,雙手交疊在胸前仰麵朝上,看起來極為安靜祥和。
陳淵躺下來後正對著一張蘇白的照片,那是一張難得的蘇白露出笑容的照片,照片上的蘇爺才三十出頭風華正茂,麵上溫暖祥和嘴角上揚,一隻手輕輕摟著到他胸口高的孩子,那孩子望著鏡頭臉上露出大大的燦爛笑容。
那年,作為陳淵的生日禮物,也作為陳淵頭一次出任務替蘇爺幹掉了一個對手,蘇爺答應和陳淵合拍一張照片。
“蘇爺,晚安。”
這一次,請不要再離開我了。
阿斯頓馬丁one-77
可望不可即的美人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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