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或許是這裏原本就不是屬於他的家,即使換了別墅內所有房間的鎖,即使把蘇墨原本的蠟筆小新床單和大象圖案的可愛四角褲衩給全部塞進了儲物箱裏,過了一個月,挑剔的蘇爺總是覺得別墅裏有什麽地方不順眼。
窗簾顏色他不喜歡,客廳的布局他不喜歡,房間的牆壁顏色他不喜歡,與其勞心勞力的全部裝修一遍不如購買一處真正屬於他自己的房產,說到底,他固然是以蘇墨的身份存在於這裏,但他的皮囊下卻還是蘇白。
蘇墨的別墅是蘇爺當初一高興給蘇墨的,房產證的名字就是蘇墨,蘇爺既然不打算要這別墅了也沒想著把別墅給空著浪費,找來律師後將別墅慷慨的贈送給了春燕,春燕是蘇爺醒來後一直在旁邊照顧的姑娘,這些蘇爺都記在心裏。
蘇爺當初能在黑白兩道上混的風生水起自有他的一番道理,人在這世間混,最重要的還是良心和道義,蘇墨若是在天有靈應該也會同意他的做法。
隻是蘇爺如此慷慨大方的一個舉動卻引來了蘇家其他人的不滿,就在別墅過戶的隔天,蘇爺就見識到了一批不速之客。
老早早的蘇爺就被別墅外一陣喧鬧聲給吵醒了,門鈴響個不停,他拉開窗簾看了下外麵是什麽情況,真是熱鬧極了,一堆三姑六婆姨夫姨爹全都是他不認識的人,幾個人還在嚷嚷著,嗓音大的讓蘇爺難以忽略。
“蘇墨,你給我出來!大家看看啊,狼崽子的心,要不是托了我們蘇家的福,那蘇墨能得到這棟別墅嗎?有了蘇老爺每個月給的花錢還不說,現在還想獨吞別墅,有沒有這個道理啊?”
“這別墅可是蘇家的,要給也是給蘇家人,給一個外人!”
“我看這蘇墨當初收留那個小姑娘就沒安好心,說不定兩個人早就私下裏睡一起了。”
頭疼,蘇爺把窗簾重新拉起來,反正別墅的門鎖他早就換了也不怕那些人會闖進來,人在晚年時若是遭遇兒孫爭奪財產總是悲哀的,蘇爺雖然自小受長輩疼愛,但要真正坐到蘇家頭把交椅的位子也是付出過不少。
那些年被遺忘在記憶深處的親友兄弟廝殺至今仍能回想起來,或許是那幾年自己的雙手染了太多親友兄弟的鮮血,直接導致了他後來對於延續自己血脈留下子嗣的淡漠。
蘇爺拿起電話撥打了別墅區保安的電話,吩咐了一遍後就去了浴室,等他出來時別墅外已經十分安靜了,蘇爺倒是有些詫異,在他的認知裏能厚著臉皮跑到這裏要求分錢的人應該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打發走的。
他原計劃是先讓社區保安挫挫那群人的銳氣,自己慢慢洗澡穿衣服消耗那群人的力氣,等蘇爺慢騰騰出去釋放一陣殺氣也就差不多能輕鬆獲勝了。
蘇爺走上了陽台,別墅前麵已經一個人影都沒有了,除了一輛啞光黑的阿斯頓馬丁正靜靜停靠在樓下,車窗半開,一圈圈的煙霧從車裏飄了出來,蘇爺仿佛從清晨幹淨的空氣裏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煙草味兒。
“水,茶,咖啡,還是你喜歡早上來點酒?”一身白色休閑家居服,蘇白穿著拖鞋拿了個水晶煙灰缸放到坐在沙發上的唐梟麵前。
“我看你廚房的桌上有豆漿。”手指間夾了半根香煙,唐梟吐出一口煙霧,隔著朦朧的白煙那個背對著他的男人身影越發模糊了起來。
不一會兒,蘇白就拿了兩杯熱豆漿過來,一杯放到唐梟麵前,一杯自己拿在手裏喝了起來,彼此都不用說什麽,蘇爺猜到是唐梟幫他擺平了門外的那些雜事,隻是唐梟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就足夠讓蘇爺深思了。
蘇爺自認為蘇墨這人平凡到引不起唐梟的半分興趣,如果說上次吃飯是唐梟在試探他和葉子午的關係,那麽以唐梟這人的性格來看估計早就查清他和葉子午根本隻是普通的鄰居而已,他一個“普通人”完全沒有理由讓一位金字塔尖的權貴大清早的親自登門拜訪。
“謝謝。”蘇爺喝了口熱豆漿,沒加糖,入口香醇,唇齒留香,胃裏暖暖的很舒服。
唐梟抬頭看了蘇白一眼,一身家居服的蘇白頭發還沒有幹透,身上隱隱透著沐浴後淡淡的清香,混合在清晨微涼的空氣裏有種說不出的舒服,蘇白的臉還稍微有些圓潤,這種圓潤掩蓋了蘇爺眼底本質的深沉,變成了一層極佳的掩飾,暖暖的陽光裏,一身白衣的蘇白也給了人一種溫暖的錯覺。
“蘇老師對朋友都是這麽客氣?”唐梟彈了彈煙灰,手輕輕一撫下顎,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在唐梟做來都透著一股性-感的味道,即使是大清早的也在散發濃重的男性荷爾蒙。
唐梟帶笑的話讓蘇爺一時沒法接下去,他可不覺得他們是朋友。
“落陽山的海邊風景雖然不錯,不過偶爾換換城市風光也挺好,這裏不怎麽適合你,後天我有個樓盤的酒會,那兒的房子不錯,你可以考慮考慮。”煙頭摁滅在煙灰缸裏,唐梟從容起身,手裏還拿著蘇白熱好的豆漿喝了口,抿唇輕笑,“豆漿不錯。”
蘇白暗暗皺眉,樓盤的酒會和他有什麽關係?聽唐梟的語氣分明是不允許他拒絕,他雖然是想重新買個房子,隻是……
“蘇墨,我後天來接你,嗯,你下課的時間是下午四點吧?時間正好,回頭見。”也不給蘇白拒絕的時間,唐梟就這麽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走了,順便帶走一杯熱豆漿。
蘇白氣不打一處來,他活這麽大還是頭一次被人這麽強硬的邀請的,可誰讓他現在是蘇墨不是蘇爺,惹不起那姓唐的。
悶悶不樂的往沙發上一坐,蘇爺回想著昨天他收到的和唐梟有關的資料,資料上能查出來的東西太少,大抵就是唐梟這人在國內是個年輕有為的商人,各行各業涉足廣泛,尤其在金融、機械製造和房地產上麵極為出色。
隻是一個普通商人的手上怎麽會有慣常握槍留下來的繭子,又怎麽可能被陳淵看上與之合作,其他地方蘇爺猜不出來,但他敢肯定唐梟一定暗地裏涉及軍火交易。
唐梟為什麽接近自己?
蘇爺苦思冥想也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就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蘇爺換雙跑步鞋外出跑步去了。
……
……
……
……
唐風中心,位於A城繁華市區的一棟大廈,一麵臨水,在A城諸多具有標誌性的高樓中唐風並不算特殊,甚至在外人眼中大部分路人都不知道這棟大廈裏的人都在做著什麽工作,唐風又是什麽公司,隻有圈子裏的人知道,唐風的某位老板跺跺腳,這A城都要跟著顫上兩顫。
也不知道是不是應了“唐風”兩個字的關係,唐風中心的整體裝修除了外在是個時尚的大廈外,她從第一層的大堂開始就整體呈現出一股濃鬱的盛唐風潮,大到鋪到地麵上的地板與牆壁彩繪,小到桌椅板凳以及煙灰缸的造型,無一不讓人有種恍惚時空流轉錯入唐朝的錯覺。
好在,唐風中心裏進進出出的人一身身時尚的打扮還能證實大家都沒穿越,也沒有進入唐朝博物館。
阿峰還記得他頭一次踏進唐風中心頂樓的時候差點打碎了一個價值百萬的古董花瓶,自那以後他每次來到頂樓時都有種提心吊膽的感覺,比和人火拚還要緊張上幾分。
現在的阿峰更緊張了,他沒看錯吧?唐總居然在喝豆漿,而且這豆漿是哪裏買的,還附送馬克杯來著。
“阿峰。”喝著豆漿的某人出聲喊道。
“唐總。”其實阿峰更喜歡喊老大為老大,隻是老大說了,唐風是做正經生意的地方,整天老大老大的喊都喊出一股黑道江湖味來,所以他們在唐風隻能稱呼老大為唐總。
“一個人如果失去了記憶,那麽他的生活習慣會因此改變嗎?”男人的食指輕輕敲著桌麵,一下一下的極為規律。
阿峰想了想,回答道:“不能。”
“是啊,一個從前隻喝牛奶的人怎麽會突然改喝豆漿了,一個從前不吃海鮮的人現在改成不吃豬肉了,明明是同一個人為什麽會有截然不同的生活習慣。”不僅僅是生活習慣,以蘇墨一個私生子的自卑身份,枯燥的大學老師職業,為什麽言談舉止間會帶給他人一種無形的優雅雍容,以及隱隱藏匿其間的危險氣息。
“都已經肥了近十年了,又怎麽會突然下定決心減肥鍛煉身體呢?”直到最後語氣漸漸變得冷硬了起來,唐梟眼睛一抬,瞬間又鬆懈的靠在椅子上,自言自語道,“不過是掉了一次大海差點淹死而已。”
“唐總是說蘇墨嗎?我查過他在醫院的記錄,當天蘇墨被送往醫院時一度搶救無效停止心跳,後來又活了過來,說那會兒隻是假死狀態。”阿峰不明白唐總怎麽突然對一個陌生男人感興趣了。
在阿峰的記憶裏,他見過蘇墨兩次,一次是蘇墨跟著蘇奕揚到老板的遊艇派對上,那時候的蘇墨白胖白胖的總是低著頭自卑又可憐的樣子,還有一次是在落陽山的海邊看到蘇墨靈活的在海邊跑步,仔細一想,明明是同一個人,的確給了他兩種不一樣的感覺。
“蘇墨心髒停止跳動的確切時間。”唐梟一口喝光了杯子裏的豆漿。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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