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走到近前仔細查看,先看裱糊,老年間的裱糊,從裱糊上來看都是明朝的工藝,難怪就算是件贗品都有那麽多的人圍觀,確實算是件有收藏價值的物件。

在鑒定古代字畫的時候,很多人第一眼看的就是它的裱糊的工藝是不是合格,若是裱糊的做工都不過關,那麽接下來就不用看了。這個是因為若是從字畫本身判斷一件字畫的真偽這個需要很高的功底,不是一般的人能夠具備這個本事的。因此看字畫不少人都是先看裱糊的。

再看這幅字的筆法,陳星點了點頭,頗有徐渭的風範,甚至可以達到亂真的程度了。看來應該是和徐渭熟識的朋友做的,一般的人是不可能做到這樣的形神兼備的作品的。落款不錯啊?印章也是沒有錯,都是徐渭作品應該有的特征啊。

因為自己有一件徐渭的作品,因此,陳星對明代的這位大才子還是有相當的研究的,對徐渭作品的字款等局部的特征是相當的熟悉。專業人士的眼光嘛?當然就不一樣了。陳星跟著常林學十多年的書法,看這些古代字畫的眼光當然和別人不一樣了。

他現在幾乎就可以斷定,這幅《墓表賦》應該是真跡。確實隻有徐渭本人才能夠做出來這樣的作品來。高仿應該到不了這個地步。想到這裏,精神力覆蓋到整個作品之上,陳星立刻斷定這幅徐渭的《墓表賦》就是真跡。絕對是徐渭徐文長本人寫的東西。

得到這個結論以後,陳星心中就有了大概的結論了。徐渭的作品沒有錯,但是送到城隍廟會為什麽會被鑒定成贗品啊。這個應該是鄭大年公關的結果,鄭大年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吳德章的《墓表賦》進入城隍廟會地。

雖然《草書千字文》和《墓表賦》也說不準那件更值錢。

但是人家鄭大年有權利啊,有了權不用,那才是過期作廢。城隍廟會鑒定成贗品地東西,一般來講整個的古董市場幾乎沒有懷疑的人了。

也就是說。這幅徐渭的《墓表賦》現在已經是贗品了。不是贗品也是贗品。

因為已經有了權威的認定了嘛。所以吳德章才會當街叫賣。

千裏迢迢的老北京參加城隍廟會,結果帶來的古董是贗品,這個時候吳德章能夠做到當街叫賣,而不是當場把《墓表賦》給撕碎了,這就已經是說吳德章的涵養程度已經相當地高了。換了年輕一點的,絕對是寧願把東西撕碎了也不會當街叫賣的。

從這一點上就能夠看出來剛剛入行的人和蟲兒的區別了。吳德章這樣的人顯然就是古董行裏的蟲,因為蟲懂得把自己地損失降低到最小。

陳星既然心中已經斷定了東西是真地了,當然不會讓東西從自己的眼前溜走。

鄭大年這丫的孫子雖然是有點無恥。但是也算是變相的幫助了自己一下了。想到這裏陳星說:“吳爺,這件東西還算不湊合,多少錢。你開個價吧。”這話讓吳德章心中一陣的驚喜。

剛才的這些來看的人可是都是自己開的很低的價格,最高地才給三千塊,連這幅字的成本的一成都不到。因為東西是高仿的嘛?而且是經過了城隍廟會鑒定以後的古董,當然願意出高價地冤大頭就不多了。而讓自己開價,陳星是第一個。顯然陳星是非常有興趣要買地。

吳德章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這幅畫的情況大家都知道,要是陳爺你真心地喜歡的話,五千塊錢拿走。”人就是那麽奇怪,在有人出價到三千的時候,吳德章想再有人出的價格高一點,就立刻出手,但是現在陳星讓他自己開價,五千他倒是覺得有點少了。

明朝的字畫留存到現在也算不容易,五千塊錢。按說價格不是太高,但是因為這一幅《墓表賦》已經被定性為贗品了,因此,這個價格就顯得高了一點。

不得不說,在古董界一個好名聲對一個古董有提升價格的作用。一個壞的名聲同樣可以讓一個古董變成一文不名。

吳德章的這一幅《墓表賦》就算是這一類一文不名的古董。被城隍廟會的專家定性為贗品了,城隍廟會算是古董界最高級別的聚會了。這些專家也在某種程度上代表了鑒定界的最高水平,幾乎就不會有什麽人會懷疑城隍廟會鑒定的結果。

這也是為什麽一件古董在城隍廟會上露臉以後一定會身價倍增的原因,因為但凡是在城隍廟會上露臉的古董就一定是真的。這個就是城隍廟會的品牌效應。

雖然吳德章開了五千的價格,讓圍觀的同行感覺到價格有點高。但是沒有一個人搭話的,因為這個也是古董界的規矩。

古董市場上在談買賣,說著一個瓷瓶的價格,賣家開了100塊的價格,買家覺得價格高了點,開口還價到了80塊。在兩個人沒有結束教交易之前,其他的人一般是不能橫插以杠子的。你要是在一旁同樣是看上了這個花瓶,貿然的開口出120塊要買下花瓶。這樣的情況下你不但不能夠把花瓶給買下來。而且那個賣家還有可能以80塊的價格把花瓶賣給先前的那個買家。這就是因為你不守規矩的結果。因此吳德章和陳星兩個人在交易的時候,不要說是吳德章開5000了,就算是吳德章開一萬,隻要陳星不言語什麽,圍觀的同行是不會有人跑出來嗆行的。

陳星思索了一下說:“五千?這個價格要是你能真的賣的出去的話,這半天的功夫有那麽多同行在,怕是也輪不到我出來看貨了,四千我收了。”

不是說陳星不敢五千把東西收下了。徐渭的真跡,而且保存的比《草書千字文》還要完整,單單就是這個因素再加五千陳星也是有非常大的利潤空間地,但是陳星不能這樣做,要是陳星一點不還價就把東西拿下來。有人沒準會琢磨。為什麽五千這個人都胡還價啊,是不是有什麽問題啊。

反正這樣地事情在古董市場上一點都不新鮮,你不還價,那就八成有問題,也不知道這個規矩是誰興起的。

吳德章聽到這個價格,神色一變,思考了很久才下定決心說:“實不相瞞,這一幅徐渭的《墓表賦》也是我家傳的一件東西。不是我淘換過來的。這一次來城隍廟會上來想著把東西出手。也是不得已的。我女兒得了先天性心髒病,需要去美國手術。原本想能把祖傳的寶貝賣掉,能夠把小女的手術費給湊齊了。沒有想到居然是這樣地結果。就算是五千塊你把東西給拿去了。這也不過夠前期準備的錢,後麵的費用怎麽著我還沒有地呢。現在我都不敢回家去看我女兒了。看著她我就會一陣的心酸。”

雖然大家夥都是古董界的同行,聽慣了各種各樣的故事。但是這個時候卻沒有人站出來說吳德章在說瞎話。因為陳星已經給了四千了,為了多賺那一千塊錢,而把自己的女兒說成是先天性心髒病。這個估計是個父親都不會這樣詛咒自己地女兒地。

隻能說是吳德章不走運了。祖傳的寶貝居然還是一個贗品,而且是被城隍廟會認定的贗品。這就等於是在古董界被判了一個死刑的古董了,幾乎是一點翻身的可能性都沒有了。

陳星這一次到底是下不去手了,要是一般的古董商販,走寶了以後被陳星撿漏了,他的心中一點都沒有後悔的意思,敢在這一行裏混,就要有吃虧的心理準備。

但是,吳德章這個有點例外。人家是為自己地閨女治病而要把祖傳的寶貝給賣掉的。陳星要是昧著良心把人家的寶貝當成贗品給收下了。他一輩子都不會安寧的。因此陳星把《墓表賦》給收了起來,他也不說收下不收下。但是拿在手中也不說還地事情。而是說:“吳爺,不是我信不過你,不知道你地女兒現在在不在北京,能不能讓我看上一眼。要是你說的是真地話。這幅字別說是五千,一萬我都能收下。”對於是不是把真相告訴吳德章。陳星心中也是比較猶豫的,他要親眼看一看事實的真相。

吳德章點點頭說:“還真讓你說著了,為了能有個好的治療環境,我們一家人現在還真是在京城住著。”

話說到這裏,陳星想應該是假不了了。當下陳星跟著吳德貴來到他租住的房子。包打聽和牛四兩個人卻也是跟著一起來了。

來到地方,站在院子裏,透過窗戶三個人可以看到房間裏麵一個非常漂亮,像個天使一般可愛的小姑娘安靜的坐在床上看一個已經破舊了的圖片童話書,看的津津有味,不過在小姑娘的臉上卻是一片蒼白,和她年齡非常的不相稱的蒼白,這個應該是心肌缺氧造成的後果。

陳星連房子都沒有進,他不忍心進去麵對這樣的一個小姑娘。牛四和包打聽也是不忍看下去,轉身就出了院子,在外麵抽悶煙去了。

陳星非常的有誠意地說:“這裏不是講話的地方,吳爺要是不忙著會山東的話,咱們找一個茶館好好的聊一聊怎麽樣。”這話就有點讓人摸不到頭腦了。一幅贗品,至於找個茶館聊一聊嗎?

不過吳德章覺得這一次來反正是已經沒有什麽作為了,與其是回到家中看女兒那種天真的眼神,還不如在外麵再想想辦法。當下吳德章也就同意了。而包打聽個牛四兩個人對這個事情比較有興趣,和陳星的關係又是比較熟的那一種,因此兩個人跟著也就來了。

包打聽地麵熟悉的很,找了一個老字號的茶館,也不用服務員招呼,徑直的招呼說:“老夏,把你那今年的雨前龍井拿出來,要是用假貨蒙人我可不給錢。”

包打聽招呼陳星等人到了一個包廂之內,自然有人送上茶水。陳星卻沒有讓服務員在包廂裏麵站著。直接的對她說:“我們都是老顧客了,自己弄就成了,你出去招呼別人去吧。”

這個服務員在這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知道有的古董商人在談生意的是不喜歡有人在一旁聽著,因為古董行裏有不少的秘密是不會輕易的讓無關的人知道的。因此,服務員也就非常識趣的退了出來。

陳星一邊品茶一邊說:“吳爺,有話我也就直說了你對你的這幅徐渭的字有信心沒有。”

這話問的,有信心有什麽用啊,吳德章無奈地說:“我倒是一直非常有自信,但是,我有自信有什麽用。陳爺請我到這裏來,不單單是為了取笑我吧。”

說著吳德章的臉色就變得難看了起來,女兒的事情已經讓他費盡心思了,這又碰到自己祖傳的東西是贗品,換了誰被陳星這樣以問都是有點受不了。

陳星連忙說:“吳爺你別生氣,我沒有別的意思。我不過是想告訴你一個事情,城隍廟會上的的鑒定也不是百分百的準確的。”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城隍廟會上的鑒定會有問題?這個時候正在喝茶的牛四啪的一聲把手中的茶杯給掉到了地上了:“陳爺,這玩笑可是開不得的,城隍廟會上鑒定出來的東西是絕對不是出問題的。這個同行裏有誰不知道啊。”

是啊,要是城隍廟會來一點公信力都沒有的話,誰還會相信城隍廟會上的古董啊。

包打聽也在一旁直搖頭說:“不可能,城隍廟會的專家可不是一個兩個人,不會他們走走眼了吧。”

而吳德章則是更不相信了,所以,他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講出來。被鑒定成為贗品的可是吳德章自己的古董,而能讓吳德章心服口服的接受自己的祖傳的古董是贗品這個事實,可見城隍廟會的影響力是多麽的巨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