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3,讓我死了吧
“你的內褲是什麽顏色的?”
聲音輕軟,尾調上揚,含滿著新鮮飽滿,賤糠向上的痞腔痞調。
此後的很多很多年裏,安然和江傑雲兩人從好友到戀人再到夫妻,某混蛋好友戀人老公真是沒少拿這個問題來打趣逗她。
於是,托這位好友戀人老公混蛋的福,安然便有了無數次的機會不斷地,反複地,沒完沒了地思索著,反思著,輾轉反側的琢磨著,向蒼天,向大地,向飛來飛去的天使姐姐和各路神佛無數次的追問著——她怎麽就在突然間天外飛仙的憑空冒出這麽一句讓人無語淚先流的奇葩言論呢?!
為什麽呢?!
為什麽呢?!!
為什麽呢?!!!
……
經過n多年n多次,大量的細致的認真的撓牆的發瘋的分析論證後,安然認為此次慘烈事件的發生大致受兩個方麵原因的影響。
首先,這大概是網蟲後遺症在作祟,絕對的!
上輩子做網蟲那會兒,某幹物女成天在網頁上泡著,在論壇裏混著,在各類網文下麵評論著八卦著。會得網蟲後遺症實在是件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
網友間開玩笑很多時候是葷素不忌的,不像生活中,會顧忌著對方是男的,還是女的,是年紀大的,還是年紀小的。
網絡中的交往虛幻的成份太多,對方的年齡做不得準,性別做不得準,職業、身份、外貌、國籍、膚色等等都做不得準。
就連物種,那也是不好說的!
不是有那麽句話嗎?
你知道網絡那頭坐的是一個人還是一隻狗?
所以,真是什麽玩笑都敢開,大部分人都能做到一笑而過,富有娛樂精神。
而像是“你的內褲是什麽顏色的”這種問題,實在是太小兒科了,十一二歲粉嫩嫩的小蘿莉都能撇撇嘴,麵不改色的回上一句,我的內褲是粉紅色帶蕾絲的哦親~開這種玩笑的人也不一定就是個斜叼著根煙卷的小痞子、蓬發垢麵的死宅男、中年啤酒肚的猥瑣大叔,很有可能是個一說話就臉紅的靦腆小姑娘,才從菜市場拚殺歸來的中年大媽,甚至還有可能是個剛剛把假牙摘下來泡在水杯的老奶奶。
在真實的生活裏,這些人顯然是打死也想不到,更絕無可能對周圍的熟人開這種色色的玩笑的。
然而似乎存在於現實之外的網絡給了人無數的勇氣。
可與此同時,也造成了無數人的……失誤……
很多人都把網絡和現實割裂開來,認為網絡是網絡,生活是生活,二次元和三次元是沒有任何聯係性的,更不喜歡讓這兩者彼此影響。
可事實上,怎麽可能毫無關聯。
別的不說,在網絡上混慣了,有時會有一些習慣性的思維,時不時的就從腦袋裏,順著嘴巴溜噠了出來。
很多以前不混網絡時在生活裏絕不會說的話,也就在很多陰差陽錯,陽錯陰差的情況下,慣性地衝口而出了。由此也製造了大量讓人尷尬無比的笑話,網上這樣的段子和事例真是比比皆是。
不過,這個原因還在其次。
要說網蟲後遺症在重生後的頭一年裏複發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可她這都重生這老些年了,以前沒複發,怎麽現在突然就抽風般的複發了呢?
本山大爺說得好,水是有源的,樹是有根的,什麽事它都是有原因的!
因此,安然覺得她這個網蟲後遺症之所以會突然複發也是有誘因的,她這揍是受到了刺激,該病症才會在重生多年之後突然而然的,冷不丁的,大腦跟被球給悶了似的就複發了!
於是,這第二個原因也就來了。
江傑雲這個混球王八蛋最近總是沒事就在電話裏逗她,來,妞兒,給爺笑一個。
安然一開始還跟個被調戲後憤怒的良家少女似的,“義氣瘋發”的“呸”回去,幾次之後,這廝依然故我,流氓遊戲玩得津津有味,樂此不疲。
安然心生不忿,遂決定對付這種死不要臉的家夥隻能以毒攻毒,幹脆利落地有樣學樣,“發憤塗強”地反調戲回去,來,吃貨,給姐笑一個。
某吃貨當然是不甘心的,一定要調戲回來。
某大廚自然也是不甘心的,務必要調戲回去。
就這麽調戲過來,調戲過去,一來二去,三調戲五調戲的,就把某重生人士的網蟲後遺症給調戲犯病了!!
因此,究其根源,安然會自然而然且突然而然的冒出這麽一句石破天驚的“豪言壯語”來,主要責任還是在江傑雲這個混球的罪魁禍首身上,絕對的!!!
再有,回顧一下當時的語境,安然深深地覺得,自己會冒出這麽一句來,完全是受到了江傑雲的罪意誘導和“激勵”,明明說著正經事,他卻偏偏在八分的正經腔調裏摻上兩分的邪氣,還一個勁兒的說,放心的問,大膽的問,不要緊,趕緊問。
他這麽一說,她自然就大膽的,慣性的憋壞,結果一時大意,沒憋對路兒,壞走易經地憋出這麽一個震憾性十足的問題來。
說他是罪魁禍首,還冤枉他了?
不冤,絕對的!
此外還有一些其他的,比較微小的次要原因,比如,腦袋突然短路,神經突然搭錯線,大腦突然被天雷劈中,中樞神經突然性殘疾……咳,等等,等等,原因那是相當的複雜,絕對的!!!
分析追溯完了原因,現在將鏡頭拉回這個北風呼嘯,大雪飄飛,安然抽風的夜晚。
岑寂,絕對絕對高品質的岑寂!
電話線兩端的人都有如被一道神雷劈中,言語不能,動彈不得,腦電波與北風共舞,與落雪齊飛。好半天,長了這麽大,第一次被人實實誠誠,調戲得如此這般狠辣掉底兒的某吃貨終於神經堅強的恢複了自主意識,在腦海裏把這句話強大而豐富的內在含義琢磨清楚明白之後,他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然後動作緩慢僵硬地把手裏的手機從耳邊拿開,舉到眼前仔細的端詳了一番。
是他的手機,沒錯。
絕不是什麽接收外星電波接收器之類的未來高科技產品。
確定了這一點,他又將手機舉回耳邊,輕輕的喂了一聲,“安然?”
他覺得自己必須慎重的確定一下電話那端說出那句話的人到底是不是雖然偶爾調皮小壞,但大多時候還有點內向靦腆的安小然同學本人,別是被什麽大膽奔放的女流氓冒充的吧?
安大廚自從問出了那麽驚悚的一句之後,就把自己給雷了個外焦裏嫩,血槽清空,隻剩下幹扁扁的一張人皮在風中落葉一般飄忽淩亂,呆愣了許久才開始緩慢回神,然後臉上就開始跟七彩霓虹一般的不斷的變幻著顏色,赤橙黃綠青藍紫跳躍活潑,轉換不停。
腦子裏千頭萬緒,胸口間百般糾結,一隊隊的草泥馬在心頭狂奔,個個都在口吐人言,大喊大叫:
讓我死了吧!
讓我死了吧!!
讓我死了吧!!!
而她本人卻依舊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樣,僵在原地,一動不動,連眼皮都眨動不能。
當江傑雲叫出她的名字的時候,她已經被自己心裏的海量神獸們折騰得氣息奄奄,精疲力竭,木頭木腦回應著,“嗯?”
江傑雲聽著那端氣若遊絲的聲音,嘴角開始一點點向上攀升,繼續一本正經地問,“安小然同學本人?”
“如假包換,假一賠十。”安然繼續木著聲音,破罐子破摔。
江傑雲的聲音漸漸染了笑,“這麽說,剛才那個問題確實是你問的,而不是什麽人冒充著問的,嗯?”
“對!”
安大廚的臉上倒點油,放點蔥花,撒點花椒粉,熱度已經可以嗆鍋了,漸有羞惱之勢,回答得氣壯山河,嘎巴溜溜的脆快。
“哦——”江傑雲笑著將聲音拉高拉長,轉瞬又低低地壓了下去,磁性迷人的大提琴嗓音再度華麗登場,“既然安小然同學這麽想知道我內褲的顏色,憑我們倆這麽好的關係,我也不好藏私,自然要慷慨地滿足你的願望,現在……”聲音再度拉長,揚起,“我來公布一下答案,我的內褲顏色是白……”
江傑雲這一波三折,一唱三歎的調侃好似一把火,忽的一下從安然的臉皮燒到了腦內,火勢雄雄,傾刻之間把她本就還未完全修複,正處於半癱瘓狀態的大腦神經燒到全癱短路,cpu徹底冒煙罷工。
於是,安然在百般羞怒之下,隻想果斷掐死掐斷掐滅江傑雲那不緊不慢,讓人羞憤欲絕的話音,一時之間,實在考慮不了許多,全憑著一股激憤,自心底而氣管再至喉間,忽啦啦炸出驚雷也似的一句,“不用你說,我知道!”
我知道!
我知道!!
我知道!!!
……
此言一出口,立時在兩人耳邊蕩開了一連串空穀回音一般的巨大回響,反複不絕,綿綿不息。
線路裏再次一片死寂,隻有電流發出不穩定的絲絲雜音和兩人不平穩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