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回北京不?”
蕭強一側身,讓開拳頭。
他沒有測試自己是否有王八之氣,讓對方的拳頭停留在鼻尖一寸的勇氣,雖然挨與不挨隻有一寸的差距,可結果是兩回事,用別人的鼻梁來測試,他會欣然接受,自己嗎,嘿嘿,今天天氣真好!
“你說什麽?”田勝英的拳頭果真停在空中,隻可惜勇士已經不在,徒自讓他擺出一副標準拳打北山猛虎的姿勢,卻沒人配合。
“想回北京,就幫我個忙!”蕭強掏出中華,小田愛擺譜,非中華不抽,連二十塊錢的玉溪都不抽,說是不習慣雲南煙,這個嗜好,他可記得一清二楚。
“我呸,你連自己的事,都擺不平,還說讓我回北京!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田勝英一把把他的煙推開,還是一副氣呼呼的樣子,卻沒有再打算動手了。
兩人再怎麽說,也同甘共苦一整夜,雖說張克他們因受牽連,停職的停職,閑置的閑置,都沒好果子吃,但蕭強也沒落了好,在醫院裏昏迷了一個多月,多少還有些情分在。
這是他也想通了,蕭強也不是單單為了那他尋開心,一定是有什麽事要和他商量。
他啐了一口痰,斜了蕭強一眼:“你他媽有病是不是?找我談正事,猛打我電話幹什麽?有屁又不在電話裏放,你知道我電話費多少,媽的,一個星期你花了我兩百塊錢!真他媽不是你的錢,你不心痛是不是!”
蕭強也不生氣,依然是滿麵春風,又把煙遞過去:“抽根煙,消消火!”
田勝英氣哼哼拽過來,含在嘴裏,蕭強湊過去幫他點燃,也給自己點著煙,吸了一口,吐出一連串煙圈,悠悠說道:“回不回北京,也要你自己有心才行。您要是在省城待得龍生水起,我就是用八抬大轎,也不能把你抬回北京,你說是這道理不,所以我要看看你是不是很煩躁,才能確認你的心思,找你商量正事。”
“我說你就是欠揍!你一天到晚猛打我大哥大,就是心頭沒有火,也他媽火大了!”田勝英從兜裏掏出一疊發票,塞到蕭強手中,“兩百一十八塊,吉利數字,我沒找單位報賬,你給我報了,咱倆這事就算扯平。要是你不給我報,我今天跟你沒完!別他媽說你沒錢,老子清楚得很,你跟那姓邵的古董販子,前段時間賺老鼻子錢了,我也不查辦你,你老老實實給我把電話費擱平就行了。”
蕭強把話費發票捋直了,在上麵彈了彈:“兩百來塊錢,小意思。不過你可要想清楚了,這決定你以後的道路,是在北京那風水寶地,還是西南省這窮鄉僻壤,別到時候後悔!”
田勝英看他氣定神閑,有些捉摸不透,他肚子裏埋著什麽心思。
“你真有法子讓我回北京?”他語氣軟下來。
蕭強揚揚手頭的話費發票:“這就是試金石。你要相信我能幫你,就把這話費單子撕了;你要是不相信,就當我們今天沒見過麵,我掏錢,你走人,我們以後還是井水不犯河水。錢,我有,我就是要看看你的決心有多大!”
田勝英臉上神色陰晴不定,牙床咯咯幾聲,一把將話費發票抓過來,兩下撕得粉碎,隨風一揚,灑得紛紛落落。
“這下成了吧!蕭強,我告訴你,你要是玩我,你和那姓邵的搞的假古董生意,就趁早收攤,別讓我逮著!”他的眼神有些陰狠。
“好!這才是哥們兒!”蕭強拍拍他的肩膀,田勝英把發票撕了,就沒法報賬,他通過蘇政,對田勝英有些了解,知道這小子大手大腳,手裏沒幾個閑錢,到省城還充闊佬買個大哥大,話費就指著公家報賬,真讓他個人承擔兩百多話費,他還真心疼。
他興衝衝跑去買了兩瓶汽水,遞給田勝英一瓶:“聽說你爸來頭不小?”
田勝英的表情,差不多腸子都悔青了似的,臉都黑了:“你他媽就這餿主意?我要是能走我爸的路子,我還在這裏瞎轉悠,不是犯賤嗎?到外事局的時候,他就跟我說過,不混個人模狗樣,就別進家門。我連工資都是花自己的,你以為我吃飽了撐的啊!”
蕭強嘿嘿笑道:“我知道,你老子骨頭硬得很。可是他很愛才,隻要人有真才實學,他通常都很樂意幫助對方,假如有一個天縱奇才,你說他願不願意幫忙?”
“天縱奇才?你在說誰?”田勝英表情古怪地看著蕭強。
蕭強的手指著自己鼻子:“我!”
田勝英的臉上不知是在笑,還是在哭,過了很久,才費力地說出一句話:“***,我見過臉皮厚的,沒見過像你這麽臉皮厚的!”
精密電子研究所今天的氣氛格外熱烈,在接到執勤戰士的電話通報以後,顧所長和易遠親自出到飛機發動機廠大門口,來接蕭強。
易遠是真的對蕭強很喜愛,知識分子在理性的同時,對勇於奉獻的人,也會格外高看。
蕭強始終在真心實意地幫助他們,為了國家,不顧危險,戰鬥到最後,自己也因傷昏迷,達一個多月之久,差點就成了植物人,對於他的愛國情操,易遠從心裏地佩服。
當聽說蕭強未來的目標,是成為一名為國家科技事業獻身的科技工作者,更是把他當作了自己人,把自己所有人為對他有幫助的書籍,都認認真真整理出來,托蘇政帶給蕭強,以期翼能對他有所幫助。
聽說是他來了,易遠樂顛顛地就跑出來,迎接這個小友。
顧所長也是歡喜之至,隻不過他首先不是歡迎蕭強,而是從他手上,接過那口袋沉甸甸的芯片。
這可是國家想盡辦法,才搞到的,國內唯一的一塊芯片,而且是雷達係統的核心部件,沒有它,什麽都隻能是空想。
現在蕭強不但如約把芯片帶回來了,而且是整整七十多塊!
這麽多芯片,足夠研究人員作細致分析了,就算浪費六十九塊,也還有一塊,他樂觀地想到。
不過這些芯片,是否算在一百二十片的份額裏麵,他還是有些心頭忐忑。
易遠他們可以清高,他不行,他就是一名行政官員,從事管理工作都是來年了,現在再讓他搞回本職工作,也跟不上潮流了,與其把心思花在如何提高個人業務水平上,還不如考慮如何完成上級交待的任務,更來得實際一些。
一百二十塊芯片,分攤給各個學科,確實如杯水車薪,於事無補,但隻是他們精密電子研究所內部消化,那對他們工作的促進,是極大的推動力!
易遠對芯片的態度,和他第一次得到蕭強給予的驚喜,判若兩人,看也不看一眼,就是拉著蕭強的手,詢問他的學習情況,問他對物理的認識,然後大談基礎物理的重要性,滔滔不絕地講了二十來分鍾,這對極端珍惜時間的他來說,是極為罕見的。
當聽說蕭強的英語成績,可以用零來形容的時候,他的下巴差點都掉脫下來,大皺其眉。
“小強,我不能不批評你,你怎麽能有這種想法呢?
你知道嗎,國外最新的研究成果,都是原文書籍。英語作為國際通用語言,那些重要的技術典籍,就是要翻譯,也是首先翻譯成英文版本。
你沒有一點英文基礎,又怎麽能看得懂外文原文呢?
這樣,又怎麽能追趕世界科技潮流,而不是被對方遠遠甩在身後呢?
作為一名稱職的科技工作者,英語隻是最起碼的,最好還能懂德語、法語,這些世界科技最先進國家的語言,而且不是一般的會話水平,要熟練掌握相關的科技詞匯,才能幫助你迅速提高科技知識水平啊!”
蕭強汗顏之極,還德語、法語,光是一門英語,就要了他的命,加上這幾門,他還不如直接自殺,再次附身到一名精通多國語言的翻譯身上,還來得快速些!
“那個,我已經認識到了這個問題,正在努力學習提高。可是易大哥你也知道,這語言學,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取得成果的,可是我今天七月就要參加高考了,像我這種情況,清華大學物理係會招收我嗎?”他苦惱地問道。
“不可能!別說清華大學,你沒有英語基礎,什麽大學的物理係都不可能招收你的!少數幾個學科倒還有些可能。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打好英文基礎,再考慮大學的事情吧。”易遠歎了口氣,多好個苗子,高中的物理知識掌握得很牢靠,還有些個人見解,也很能啟發思路,可惜就是英語不行,今年看來是沒希望了。
蕭強慌了神,搖著他的手道:“易大哥,我是真心想要投身物理學這門博大精深的學問裏,做一輩子研究工作!你也知道我們的高考製度,隻有應屆高中生,才能參加高考!如果我今天不能被大學錄取,以後就再也沒有希望了,難道物理學的大門,就這樣把我冷冰冰地拒之門外了嗎?”
易遠同情地看著蕭強,他很想幫他的忙,可他一個小小的技術人員,說的話能頂什麽用?
清華大學是中國理工科高等學府,裏麵全是某一方麵的資深專家,跺一跺腳,也能讓國內理工界抖一抖的大腕,他也算是國內著名的物理學方麵權威,不過精通的是微電子方麵,說話並不是那麽管用的。
他沉吟了一下,說道:“其實,研究物理並不是隻有清華大學,還有北大、南開、哈工大等多所學府,要說,你是軍人子弟,如果報考軍工大學就更多一分希望了,像國防科技大學這些軍工類大學,應該比報考清華,要有把握得多。”
顧所長一直在旁邊聽,他可比書呆子易遠更明白蕭強此來的目的,他帶著深意地瞧著蕭強:“難!你想學物理及相關學科,都離不開英語,特別是畢業,沒有專業英語六級的水平,你連畢業證也拿不到!就算進去了,如果英語還是過不了關,一樣畢不了業!”
“如果隻是考進去呢?”蕭強立刻把目標轉向顧所長,他的目標就不是基礎物理,而是電子類學科。
要想搞高科技產業,自己居然是個門外漢,就是有異能的幫助,也很難取得大的成就。
基礎物理,他自然不會放過,物理學是研究宇宙本質的學科,大可到宇宙的形成及運行規律,小到構成物質本身的原子,都是它的研究對象。
蕭強希望通過學習基礎物理,能幫助他對神秘空間有更深入的了解,從而真正掌控神秘空間,最大效能地發揮它的作用。
對他來說,電子學是一門應用學科,物理學才是根基,需要他花費畢生的精力,去學習探索。
他很快就將開辦自己的事業,又不需要靠著畢業證作敲門磚,要不要都無所謂,關鍵是進不進得去!
“這麽說吧,你想考什麽地方的大學?本地大學行麽?西南大,隻要你點頭,我馬上寫條子,保證你錄取。”顧所長也不再矜持,擺明車馬問起實質性問題來。
蕭強搖了搖頭:“我想考北京的大學。”
“小蕭,你這個心態不對呀,自己知識結構上有缺陷,還挑挑揀揀,這可不是做學問的態度啊!”易遠皺著眉頭,批評道。
蕭強跟這個不通世事的書呆子沒有共同語言,隻是盯著顧所長。
不是他非要進清華,給老爸老媽爭麵子,而是林怡的誌願是北大中文係,她的單科成績都不及蕭強,可是她的綜合素質高,樣樣拿出來都是拔尖的,雖然北大在西南省的錄取分數線相當高,遠遠超出其他省份的分數線,可她還是很有希望。
說實話,林怡很想和他一起在本地大學就讀,但學校卻再三慫恿她報考北大,想想看,一所二流中學,能出一名北大生,那是多麽光榮的事情,而林怡的父母被學校老師三番五次的勸說,也鐵了心要女兒報考北大,就是真的落榜了,第二、第三等後續誌願,填寫的也全部都是北京的大學。
蕭強就不明白,考上了北京的大學又怎麽了,按現在的畢業分配,哪來回哪去,除了極少數的留京留校名額,最終還不是回西南省來,與其出去逛一圈再回來,還不如腳踏實地,在本地打拚。
可是這話他隻能跟林怡發發牢騷,自己還是要費盡心思,朝北京考。
他支使田勝英辦的事,也是為了考上北京的大學,但從易遠和顧所長處聽到這麽嚴苛的條件,心先涼了半截,這時候,他都在考慮,是否自己也報考中文係算了,到了北京,再想辦法混張旁聽證,也能解決問題。
顧所長撓了半天腦袋,最後吞吞吐吐地說道:“你要是不怕屈就,我倒是有個去處。有所北京電子信息工程學院,我還是有辦法把你送進去的。”
“北京電子信息工程學院?我怎麽沒聽說過,他們那裏的教學水平怎麽樣?”易遠驚奇地問道。
“還……行吧,都是從清華大學等知名學府請來的老師上課,”顧所長含糊其辭,他是把蕭強看清楚了,什麽醉心物理學,騙騙易遠這種不懂人心的生活白癡還可以,在他的火眼金睛下還不是現了形,這小子就是想到北京去闖蕩,不是那邊有門路,就是心存幻想,管這小子怎麽想,非要到北京碰個頭破血流,也不關他的事,“關鍵他們是所新學校,才升格為學院,招生方麵放得比較寬,他們的副校長,跟我也有些交情,送你進去完全沒問題!”
“就是它了!”蕭強笑得嘴都合不攏了,果然是要四麵出擊啊,死抱著田勝英那條線,誰知道最後成不成,到時候所有希望化作泡影,那才是哭都找不到地方。
易遠是不通事務,但也不是傻子,他臉都氣青了,大聲嚷嚷道:“蕭強,你到底是想到北京花花世界玩,還是想研究物理?這種野雞大學,你跑去能學個鬼的知識!我是哈軍工出來的,現在學校拆分成國防科技大學和哈爾濱工程大學,在這兩個地方的機電自動化工程學院,我的老臉還值幾個錢。你要是真的想投身物理研究,我給你寫封介紹信,雖然不能保證錄取,但也是條正路子。我不能看到你糊裏糊塗,踏進斜途,最後蹉跎一生!”
聽到易遠憤慨的言辭,顧所長也忍不住老臉一紅,唯獨蕭強不會,他立馬轉過身,抓住易遠的胳膊。
“國防科技大是北京的麽?”哈工大一聽就是哈爾濱的,他沒事跑那冰天雪地的地方做什麽。
“在長沙!”易遠的臉漲得通紅。
“唉,要是在北京多好!”蕭強很失望,為什麽想讀所好點的大學這麽難呢?
易遠恨恨地在地上頓了一腳:“孺子不可教也!”轉身就走,再也不理蕭強在後麵喊他。
“你非要到北京去,是為了追女朋友吧!”顧所長終於找到了命脈所在。
易遠再怎麽說,在行業內也是數得上號的中青年科學家,要不也不能在這裏挑大梁,等老一輩科學家退下來,他也將成為國內科技界的領軍人物,以蕭強這種不學有術地求學態度,以他的脾氣,一兩年裏,蕭強不要想再獲得他的諒解,能不顧一切作到這個地步,蕭強的用意,那還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被戳穿心事,蕭強再怎麽臉皮厚,也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是真想在實用電子方麵下苦功,而基礎物理,則是我一輩子的研究對象。能夠到教授水平高,學習氣氛濃厚的高等學府深造,又何嚐不是我所夢想。可是我的條件在那擺著,英語我就是個白癡,短期內,不,甚至是在很長時期內,我都沒有提高的可能。您說,我還能有什麽選擇?”
“那也不能瞎折騰啊!說老實話,我給你介紹的那所什麽學院,是去年才從技工學校升級的,老師的水平隻能說差強人意。看你不是想蒙文憑的人,讓你到那裏去,純粹是耽擱青春。真要誤了你的前途,你會恨我一輩子的。”顧所長的臉微微有些發赭。
蕭強雙手一攤:“事到如今,我什麽辦法也沒有,雖然七門功課,六門都能拿滿分,可是木桶差的就是最後這一塊,我還有什麽法子?”
“六門都能拿滿分?”顧所長詫異道,上上下下打量著蕭強,“你是說你們學校自己出題的模擬考試吧,那和全國統考可是兩碼事,你別自得意滿,到時候可是要壞大事的呀!”
“哪啊!確實是我們學校自己出題不錯,可那些題,都是從曆年高考中精選出來的難點疑點,我們學校期末考試,能夠及格的還不到百分之三十,而我,六門功課都是滿分!可這又有什麽用?”蕭強憤憤不平地為自己正名,但說到最後,還是沮喪地低下了頭。
“你沒有胡吹?”顧所長睜大了眼睛。
“我如果吹牛,我是你孫子!”蕭強氣急敗壞地發誓道。
顧所長二話不說,抓住他的手,就往上次談判的會議室走,到了會議室,把他摁到一張皮椅上,就在會議室用內線電話:“給我找錢工、張工、鄧工、周工、於工,請他們到小黃樓會議室來一趟。”
不多時,五位工程師趕了過來,顧所長拉著他們到另外一個房間,談了很久,然後出來對蕭強說:“我們這六位高工,都是響當當的名牌大學畢業,個個都是出類拔萃的尖子。他們現在正在隔壁出題,六門學科,政治我來出題,每門功課五十道題,你如果都能得到九十五分,我就代表我們精密電子研究所,認可你的學識水平。我會出具公函,以委培生的名義,送你去清華大學,電子係還是物理係你自己選。”
委培生是這個時代的特有名詞。
由於這個時代的大學生是很金貴的,造成許多單位都沒有高素質的技術骨幹,為此,委培生就應運而生。
它是由學生所在單位,持公函推薦入學,在學期間,工齡、工資照正常上班結算,還可以結婚生子(不過對女職工通常有限製要求),學費由單位支付,學成之後,還是回到原單位工作,是屬於由單位委托學校代為培養人才的一種變通方式。
當然,委培生的整體素質,是低於正常錄取大學生的,而且由於這些人很多都是所在單位的技術骨幹,還常常要為單位的事情分心,有些有家庭孩子的,更是要應付各個方麵,再加上他們的年齡普遍偏大,學習起來很是吃力,就是拿到了畢業證,其理論知識,實際上還是比應屆大學生要差一些。
隻是尺有所長,寸有所短,老天對人是公平的。
這些委培生因為在單位就是從事相關工作的,實際的工作能力,並不比應屆大學生差,而且無需適應,不用上崗培訓,學完就能頂崗,所以還是很受單位的喜歡。
有許多委培生,在完成學業以後,不滿本單位用人製度、工資待遇等等諸方麵原因,他們也不像應屆大學生一樣,思想單純,攀高枝是普遍現象,跳槽到其它單位的很多,這也是委培生最受詬病的地方。
顧所長為蕭強安排委培,就先要讓他成為本單位職工。
精密電子研究所是家保密單位,雖然近些年軍工不太景氣,但能夠分到這些單位工作,也是很難得的。
他考慮到蕭強多次側麵參與到本單位研究工作,上次的合作事宜,他的名字更是直接在中央掛了號,其背景也很清白:父親是正營副團級軍人,南疆戰鬥英雄,母親也在軍區工作,多年的先進工作者。就憑這幾條,足夠破格將他吸收入本單位。
再考慮到他是神秘組織聯係人的特殊身份,能將他吸收入研究所,以後在獲取高科技產品方麵,說不定還有額外的好處,所以他知道蕭強成績突出之後,就動了心思。
如果蕭強沒有說謊,假以時日,他未必不能成為一名優秀的科學家,足以勝任本職工作。
於是他當即叫來所裏的幾位高級工程師,聯合出題,對蕭強進行全麵測試。
蕭強本人,對委培生的概念是懵懵懂懂的,這種曆史特有名詞,不是他所在時代有的,隻以為是研究所為他作擔保,免試入學。
麵對這個夢寐以求的機會,他答得非常認真,每一題做完,都要重新驗算一遍,以保證不出錯誤。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遇啊,如果讓它錯過,蕭強保證自己會後悔一輩子!
雖然事實到底怎樣,是通過了考試,成為精密電子研究所的委培生而後悔,還是沒有通過,走別的路子上大學,卻落榜而後悔,他,其實並沒有正確的概念。
世事總是難料,很多事情,就是當事人,也不能完全把握清楚。
“時間到!停筆!”顧所長一掐秒表,分秒不差地讓蕭強停下筆來。
在會議室監考的,有十名高級工程師,雖然顧所長是研究所的行政負責人,可涉及到專業考核,並不是他一個人說了就算數的,特別是在這種特招工作人員的情況下。
試卷自有專門的閱卷高工來進行,顧所長就陪著蕭強天南地北地海吹,蕭強擔心成績,就有些心不在焉,基本上就是隨口應付。
可是顧所長驚訝地發現,蕭強不過十八歲多點,不到十九歲的年紀,卻好像見識過很多東西,隨便他挑起什麽話題,蕭強都接得下去,話語之間,仿佛是親眼所見,連形狀、顏色都毫不遲疑,有些事物甚至是他從來沒見識過、沒聽過、沒想過的,還要他想一想,才能明白是怎麽回事。
到後來,顧所長已經放開了架子,不是隨口聊天,而是有意識地引導他,談及自己想知道的一些方麵的事情,可是蕭強好像也發現,他無意中露了口風,應承得多,屬於他的觀點卻不再出現,讓顧所長很是失望。
這個孩子真有種謎一樣的感覺,他的出身是絕對沒問題的,這是得到幾次過濾證實了的,可是,他小小年紀,又從什麽地方,學到了這麽多、這麽雜的知識,很多知識就是他,也是聞所未聞?
難道還真有生而知之者?
從唯物學理論來說,這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答,就是這個孩子自幼博覽群書,還就每個問題,都進行了深入思考,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思想理論體係。
體係,好嚇人的詞匯,這從來都是形容那些大師們,在某一學科上所取得巨大成就,這個不到十九歲的孩子,能有這樣大的成績,是他萬萬不能相信的。
可是看看會議室裏,同樣等待成績的那些工程師們,他們有些在就蕭強隨口所談的話題展開激烈討論,有些埋頭冥思苦想,有的在拚命做筆記,有的則是瞠目結舌地望著蕭強,幾十歲的人了,看著蕭強的眼光,竟然是那麽的灼熱熾烈!
要真是這樣,我還是從砂礫中,發現了一顆金子啊!
會議室的門咣一下打開了,負責閱卷工作的周工,臉上帶著興奮的潮紅,大聲宣布:“成績已經出來了!”
那些正在埋頭思索學術問題的工程師們,都不耐煩地白了他一眼,具體的成績,這還重要嗎?就憑蕭強那天馬行空一般的靈感,就不是普通人所能企及的,他們研究科學的,靈感和直覺勝過專業知識,就算他考試得鴨蛋,也必須把他留下來啊!
周工奇怪地四下看了看,滿屋子的人,好像都對他的到來不滿意,橫他一眼,又繼續自己的事情,仿佛對結果一點都不在意。
蕭強已經被淘汰了嗎?
那還真是可惜,這孩子很有天賦的啊!
剛才在審核答案的時候,交叉閱卷幾位工程師們發現,由於離開學校太長時間,他們所出的題裏麵,還混雜著好幾道大學的知識,可是蕭強居然全部答對!
十九歲的一個少年,不管他是不是博聞強記,能夠在這麽難得考試中,得到滿分,還不夠說明問題嗎?
周工怏怏地抖了抖手中的成績單,算了,你們都不在乎,我還忙乎個什麽勁,手裏的課題還沒完成呢,懶得跟你們這些有眼無珠的家夥一般見識,還是回去繼續思索更有價值。
他關上門,轉身就走了。
顧所長緊盯著蕭強,腦子裏還在東想西想,越想越是興奮,餘光看到周工進來,吼一嗓子,然後莫名其妙就走了,他有些愕然,這周工在搗什麽鬼?是不是最近的研究工作遲遲沒有進展,他有些心理失調了?
他轉身問旁邊的馬工:“馬工,剛才周工在喊什麽?”
“啊?不知道,我沒注意。”馬工一楞神,然後抓著顧所長說道,“顧所,這孩子還是交給我來帶吧,我覺得他有些看法,很對我的研究思路啊!”
“你個老不死的家夥,什麽好東西都要自己占!蕭強這孩子第一次來我們這,就是我負責接待的,雖然當時我隻著重考核他基礎方麵的知識麵,沒有注意到他的長處,但第一個問題,卻是我先問的,要帶,也應該我來帶。”徐工不樂意了,和馬工爭執起來。
當時蕭強為了突出自己不懂,很多地方都裝傻,有些時候更是胡說八道,所以隻問了兩三個問題,這些高級工程師們就對他失去了興趣,但這次的交談,卻讓他們有耳目一新的感覺,有許多理念,是他們未曾想到,但並不複雜的,猛然之間,他們仿佛覺得眼前推開了一扇天窗,以前百思不得其解的東西,都豁然開朗,幾乎是馬上的,他們就轉變了對蕭強的看法,隻差把他當作百年不遇的絕世天才來看待了,又誰肯放手?
蕭強茫然地看著滿屋子鬧哄哄的場麵,第一次覺得腦子有些不夠用:我是到北京上大學,什麽你帶我帶的,周工不是說要宣布成績嗎,怎麽又突然轉身走了,這些人都在爭論些什麽啊?
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在這等結果,可是這些人為什麽就不說正事,要爭論課題,你們回到工作崗位再爭啊,這不是耽誤我工夫嗎?
他見場麵有失控的趨勢,站起來大聲說道:“剛才周工不是說來宣布成績嗎?他怎麽走了?”
“還宣布什麽成績,這個學生我帶了!”馬工站到了椅子上,怒氣衝衝地說道。
“放屁!你年紀一大把了,說話這麽無恥!誰說就你帶了!顧所,以前分房子、提級別、評職稱、漲工資,我從來沒要求過什麽,可是這回,蕭強不交給我帶,我就到黨委告你濫用職權,營私舞弊,擅自將學生指定給某某人帶,這是不允許的!”徐工聲嘶力竭地仰著脖子,和他對吼。
顧所長還是聽到蕭強的聲音,才知道剛才周工是來宣布成績的,他一麵埋怨周工太不著調,宣布成績怎麽還沒宣布,人先走了,留下這一屋子人吵吵鬧鬧像什麽話,都是高級工程師了,卻像菜市場的大爺大媽一樣,為個蕭強挽袖撩衣,就差沒大打出手了。
一麵趕緊叫人去請周工回來,還要安慰各個激動的高工,讓他們少安毋躁。
這時一個工作人員走進來,手裏拿著一封信,在人群中看到蕭強,向他揮手。
蕭強疑惑地走過去,那名工作人員將信交到他手上:“這封信是由門衛哨兵傳進來的,經過掃描顯示,沒有爆炸物。送信的人指明要把這封信交給你,說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人命關天,讓你馬上拆看。”
蕭強大驚失色,什麽事情人命關天?
他一下撕開信,隻掃了一眼,就啊地大叫起來,又再匆匆看了一遍,猛地腳下一蹬,就向會議室門口衝去,砰地一下撞在大門上,重重反彈到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他就像感覺不到疼痛,一骨碌爬起來,拉開門,撒開腿就跑,在他手中,信紙上用鮮紅的筆跡寫著:“林怡在我們手上,如果要救她的命,就帶著十萬塊錢,獨自到西郊黃龍鎮來。如果你敢報警,就等著替她收屍吧!”
在落款的位置,寫著林怡兩個字。
雖然字跡顯得很潦草,還有些歪斜顫抖,但蕭強對林怡的筆跡太熟悉了,這的的確確是林怡的字跡!
蕭強牙關緊咬,一縷血絲順著嘴角緩緩流出。
每一次隨著手臂擺動,信紙從身邊掠過,那上麵鮮紅的字跡,都在提示他,林怡的處境有多麽危險!
林怡的簽名始終在他腦海浮現,一想到那顫抖的字跡,代表著她是怎樣的害怕、無助,就像一根根鋼針,紮在蕭強心頭,讓他的心髒,感到陣陣抽搐疼痛!
我不管你們是誰,如果你們要敢傷害到林怡的一根汗毛,就是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們碎屍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