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木已成舟

【刻骨銘心的愛,轉瞬間化為精靈仙城的利刃,入胸無影無蹤,卻生生將靈魂剝離軀殼。‘從此後,我的人生猶如一片凋零的枯葉,輾轉間化為泥濘,但願來世,循著泥濘下的根須找到你。’】

一吻天荒地老,一吻,天長地久。

茫茫原野,雲似流水湧動,腳下花團錦簇,全世界,隻剩下二人彼此相擁,兩顆心緊緊的貼合,海枯石爛,風吹雨打也難以分開它們。

他的眼中,是致命的溫柔,她媚眼如絲,嬌喘籲籲,窩在他的懷中,臉頰緋紅,眼神迷離。

“月兒,我該怎麽辦?我該拿你怎麽辦?”

蕭墨玨將頭埋在淩月夕的脖頸喃喃自語,心髒似要被生生的摘了去。

“倘若有一日,我戰死沙場,你該怎麽辦?”

“你若敢死,我便將這天下化作煉獄,讓你的臣民陷於水生火熱,讓你的兒子背負仇恨終生殺戮!”

淩月夕談笑間目光清冽,那認真的神情讓蕭墨玨不得不相信,這個女人一定會說道做到。

看著蕭墨玨眉間的一抹擔憂,淩月夕幾乎要忍俊不禁了,他怎麽就相信了,倘若真的有那麽一天,她怎會忍心讓他們的孩子去背負仇恨。

“月兒,有件事,我想,應該讓你知曉。”

蕭墨玨痛苦的握緊拳頭,幾乎不敢看著淩月夕的眼睛。

“司音,懷孕了。”

司音懷孕了?

淩月夕也是驚訝了半響,難道她離家出走是因為……驀然,淩月夕心頭一震,一顆心突突的跳快,從蕭墨玨的懷中坐起,強烈的不安讓她不敢聽下文,一雙眼睛三分不安七分隱憂,在他的麵上瞟過,望著他痛苦的神色,心中那根緊繃的弦似乎斷了,震得她的心幾乎要破膛而出,她隻聽到自己的聲音瑟瑟顫抖,然後是蕭墨玨淡若清風卻似重錘敲在心房的聲音。

“什麽時候的事?”

“她中了蛇毒是我親口吸出來,之後修養的幾日她隻要我陪著,那一夜她身體發冷,我抱著她……”

具體怎麽發生關係的沒有聽進淩月夕的耳中,她隻知道蕭墨玨在那晚要了司音,然後司音懷孕了,再然後他讓司音住進了西華宮,遂沒有冊封,待遇如同貴妃,而且大燁的朝臣都在為此事恭賀他們的皇上後繼有人。

為什麽是她?

為什麽?

淩月夕一遍一遍的在心中發問,她不知道自己保持著僵硬的姿勢做了多久,也不知道蕭墨玨是什麽時候離開,更不知道蕭墨璃是什麽時候來的。她隻知道蕭墨玨要了司音,要了她此生最好的朋友的妹妹。

“淩月夕,難道你因為自己一時想不開就要毀了腹中的孩子?”

蕭墨璃冷冰冰的一句話瞬間澆醒了淩月夕,茫然的目光一點點的收回,打量著圍在身邊的蕭墨璃,玉黛,又落在自己的小腹,左手慢慢敷上,雖然還沒有胎動,但她似乎能通過掌心感受到那個小小的頑強的生命。

“你愛的男人不是普通人,他是大燁的皇帝,也是大燁百姓,臣子的皇帝,你應該知道他身為帝王不可能永遠隻有一個皇後,更不可能為了與你的誓言生生的扼殺一個無辜的生命。做皇帝的女人,就該有博大的胸懷!”

蕭墨璃語氣帶著氣惱,還有一種說不清的情愫。

淩月夕進城時,他就在明月樓最顯眼的露台,看著她的颯爽英姿,看著她同百姓們招手時的微笑。

今早他已決定離開,隻想遠遠地最後看她一眼,卻不料發生了這種事,從玉黛口中知道淩月夕的狀況,那雙腳不由自主的來到這裏,不由自主的,想要留下陪她度過難關,可是看到這樣頹廢的淩月夕,他的心裏不僅僅是心疼,反而是在氣著。

“你是說,我該和司音共侍一夫嗎?”

淩月夕氣惱著,瞪著蕭墨璃。

“想當日若非蕭溯瑾負你,難道你不也是刻意容忍他有嬪妃?”

蕭墨璃嘴角無所顧忌的漾著嘲諷的笑。

他又怎會不知,那是因為淩月夕並沒有真正愛著蕭溯瑾,與她而言,蕭溯瑾隻是她的責任。

這一年多他看的清楚,淩月夕是真正的愛著蕭墨玨,所以她不能容忍任何一個女人,寧願擔著‘皇後善妒’的罵名,也要讓那些想要進入皇宮的女人望而卻步。

“司音懷了龍嗣大燁天下皆知,城中百姓紛紛燃起紅燈籠祈福,難道你還能趕走司音?淩月夕,身為皇後,你隻能接受皇嗣。皇上再怎麽寵愛你,也絕不會容忍你傷害無辜的孩子。”

蕭墨璃的每一句話如同一把把利刃剖開淩月夕的肌膚,將她割得鮮血淋淋。

他說的針針見血,就算她擔了惡名獨霸後宮,卻不會傷害蕭墨玨的孩子。

她從不曾想過,是因為她從未擔心過蕭墨玨會和別的女人懷上孩子。

“為什麽?為什麽?”

她喃喃著,咬著嘴唇不願相信這個事實,他說他為自己守身如玉,他所他不願碰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一個女人。白羽蝶幾乎是投懷送抱他都能拒之,那些個權貴白氏的女子們他也可以不看一眼,為何偏偏就和司音在一起了?

“淩月夕,玨有雄心萬丈,他如困守多年的蛟龍,這大燁盛不下他的壯誌淩雲。他讓司音懷上孩子,絕不是被美色所誘。”

他是要蕭溯瑾和東溟候徹底翻臉!

蕭墨璃這般說並非是故意中傷蕭墨玨,而是他痛心的感覺。

蕭墨玨變了,他在自己麵前以“朕”自稱,這麽多事情發生,似乎已回不到過去了。

寢殿前的院落,蕭墨璃站在梧桐樹下,玉笛橫在唇邊,落葉旋舞,有的飄落在他的肩膀,他的背影如同秋葉般淒涼。

銅鏡前,淩月夕望著自己憔悴的容顏,扯起一抹苦笑。

“就連蕭墨璃都曉得了我懷有身孕之事,他又怎會不知?細想著,昨夜他是怕我說出來而讓他難以說出司音的事。”

一夜間,她似乎倦了,整個人垮下來,沒有一丁點精神氣。

玉黛欲言又止,不知該怎麽勸慰。

昨夜她私自去禦書房找皇上,告訴他皇後懷孕了,明明在他臉上看到了欣喜的神情,可是隨即又沉下臉。她這麽做,無非是想讓皇上有個準備,對司音之事重新有個打算,或許靖王說得對,皇上已不是當年那個言出必行雷厲風行的攝政王,他要的是整個天下。

“黛兒瞧著皇上也是極痛苦,司音懷有龍嗣之事在皇上得知前便已傳開,難堵悠悠眾口。再者,她有意纏著皇上,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為此靖王還和皇上吵了幾句,古人語: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玉黛說著從鏡中瞧著淩月夕似在聽著,便又道:“木已沉舟,娘娘再為此事消沉生悶氣也會傷了胎氣。黛兒覺著,皇上並非在意司音,她不過就是懷了個龍嗣,待產下龍子再做打算。”

“再作打算?若她是別人,或許我會將她趕走,可偏偏是司南唯一的妹妹,你要我如何對她?”

玉黛一怔,她的確是那個意思。

這時晴兒走進來稟告蕭楓求見。

“告訴蕭統領,若是為司音之事,讓他先回去。”

事已至此,再去聽司音為何離家出走有何意義。

她現在,最不想聽到‘司音’二字。

蕭府的前身,便是北海侯生前的府邸,院落中種植著一簇簇豔麗的紅花,聽說是從北海移植而來,外人不知其名,但北海的人都知道,那是北海的聖女花,可以配置出天下獨一無二的神藥。

白禦宸屏退了帶路的管家獨自走了進來,看到紅花叢中新建了珊瑚窗的小亭子,蕭染正在像哄小孩子似的哄白羽蝶吃飯,他單膝跪地,一臉的寵溺,輕輕地擦拭掉她唇邊的湯漬,動作輕柔嗬護。

從男人的角度來看,蕭染對羽蝶是用盡了心思,寵若至寶。

對白羽蝶來說,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呢?

從心底,白禦宸對白羽蝶是有愧疚,他為了忠義,護不了唯一的妹妹一個周全。

蕭染放下碗,抱起白羽蝶要離開時才看到不遠處的白禦宸。

走進了,白禦宸才看清白羽蝶的臉,神情漠然,眼神呆滯。

“你對她做了什麽?”

嗬斥一句伸手要接過白羽蝶,被蕭染避開了。

“羽蝶是蕭染的愛妻,寵愛嗬護都來不及,王爺說的這是什麽話?”

蕭染將白羽蝶抱得更緊了,麵頰貼著她的額頭,警惕的瞪著白禦宸。

“你對羽蝶下藥!”

白禦宸的神色依舊平靜如水,但他的語氣以相當凜冽,不是疑問,是肯定。

蕭染的目光落在白羽蝶的麵上,年輕的臉上終於有了憂傷:“以她的性子,倘若是醒著,還會生下腹中的孩子嗎?”

聞言,白禦宸神色緩了緩。

事情的前因後果蕭墨玨都告訴自己了,羽蝶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也算是咎由自取。蕭染說得對,以她的性子,不但不會生下孩子,還會一屍兩命,或者作出害人害己的惡事來。

冬日的氣息越來越濃,正午一過,寒冷驟然而至。

白禦宸坐在珊瑚廳,望著麵前一張少年臉,眼底卻暗藏陰厲的蕭染,眉頭糾結。

倘若真如蕭墨玨所言,他必定難逃一死,而羽蝶和她們的孩子又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