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的大廳內,包弋陽並未立即離開,見著陳珞從裏麵出來,趕緊迎了過來,問道:“怎麽樣了?”

陳珞笑而不語,直接往外走去,包弋陽滿頭霧水,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他快速朝茶室走去,卻見茶室內,何向晚站在那裏,身形呆愣的像是一尊唯美的雕塑。

這種狀態下的何向晚,包弋陽也不敢去打擾,隻是注定讓他浮想聯翩,陳珞到底說了什麽話,居然會造成這種效果,他還是第一次見著何向晚是這個樣子,未免太不可思議了一點。

陳珞說了話就離開,並不是刻意的渲染氣氛裝~逼,而是在某一個關鍵的節點,將最具信息含量的一句話拋出來,然後留給何向晚一個獨立思考的空間罷了。

當然,這樣的說話方式是非常的冒險的,尤其是對著何向晚那種極度驕傲又極度自負的女人,不能太早,早了沒有這種效果,也不能太晚,太晚了會導致翻臉的局麵出現,事實上,何向晚在最後,已經出現了暴走的趨勢。

陳珞走出茶樓上了自己的車,卻沒有立即離開,坐在駕駛的位置上,點燃一根煙愜意的抽了起來。

他在等待!

十分鍾之後,何向晚從茶樓裏麵衝出來,見到陳珞的車子沒有離開,立即衝了過來,拉開車門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

緊隨其後出來的包弋陽見著這樣的一幕,幾乎要覺得自己的眼睛瞎了,這是怎麽回事,他們兩個人,不是死對手嗎?

而更讓包弋陽要呆掉下巴的是,陳珞居然開著車子離開了,他們兩個人,坐著同一輛車子離開了。

“這,到底是怎麽了?”包弋陽一頭的霧水,期待著有一個答案,可是注定,是不會有人給他答案的。

……

車子,緩緩的行駛在馬路上。

何向晚的視線一直都停留在陳珞的臉上,似是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來一朵花似的。

那種帶著探究和疑惑的眼神,也是讓陳珞微感不自在,他伸手摸了摸臉,苦笑道:“我臉上有髒東西?”

何向晚搖頭,陳珞再道:“難道是我太帥了,讓你看的迷了眼?”

何向晚表現出無語的一麵,也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轉移視線,問道:“陳珞,我想知道,你剛才跟我說那句話的根據是什麽?”

“我猜的。”陳珞說的很隨意。

“猜的?”何向晚並不相信。

“我當然是猜的,難道你以為我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不成?”陳珞自嘲一般的道。

何向晚有些失望,皺眉道:“既然是猜的,那你為什麽說的那麽篤定?說的那麽有底氣。”

“因為我相信我的猜測是正確的?”

“原由呢?根據呢?”

陳珞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直覺。”

何向晚的臉色就是變得不太好看了:“陳珞,你這是在戲耍我是嗎?”

“當然不是。”陳珞並不願意給何向晚造成這種錯覺,“我說的都是事實。”

“可是你讓我怎麽相信你。”

“所以,我等著你上車,我要說服你,很認真的說服你。”

聽的這話,何向晚的臉色才稍稍好看一點,她道:“你說。”

陳珞道:“我們打個賭如何?”

“賭什麽?”

“就賭我說的那句話。”陳珞道。

“你很有自信啊。”何向晚再一次疑惑。

陳珞微笑:“你是不是看到我這麽自信,不敢賭了。”

“我賭。”牙關輕咬,何向晚頗有賭氣的味道。

“你似乎還沒聽賭約是什麽?”魚兒上鉤,陳珞的心情極好。

何向晚冷冷的道:“不管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我都賭。”

陳珞低笑:“我自然不會讓你付出你所承受不起的代價,賭約自然是簡單的很,不過我現在不說,等到結果出來了再看吧。相同的,你也可以對我提一個要求。”

“好。”何向晚答應下來。

她鎮定自若的很,她倒是要看看,陳珞是否真的有這麽大的神通,能夠精準的預測這件事情,畢竟在她看來,陳珞即便是有一些天賦,在這方麵,也遠遠說不上是行家,經營一家實業公司與操作金融市場,根本就不是同一個概念,完全是不能按照同一個標準來衡量的。

而且,陳珞將時間掐的這麽準,十月下旬,幾乎沒具體到某一天了,這種自信的程度膨脹的足以稱之為自負,這也是何向晚無比好奇的,在她看來,除非真的是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不然不可能做出這種推斷的。

何向晚又是哪裏會知道,陳珞偏偏就是有預知未來的能力,所以這件事情從她追出來開始,就已經是逐步的進入陳珞所設置好的圈套,答應這個賭局,就更是將自己逼迫的無路可逃,將所有的主動權,全部都交給陳珞了。

自然,此刻的何向晚,是不會有這種擔心了,她自負於自己在金融領域的天賦與成就,也相信自己的眼光與分析能力,而且,她所做的事情,並不僅僅是她一個人所分析出來的結果。

她給過的一個預期時間是三至四個月,這已經是相當保守的一個時期了,或許是半年一年也不一定,畢竟金融危機,是呈現出一個階段性的過度的,短期內並不會立即結束,也會在一定的階段,處於一個相對平穩的經濟形態。

“你輸定了。”聽了何向晚這個好字,陳珞笑道。

“結論好像要兩個月之後才出來吧,現在說這話,會不會太早了點?”何向晚冷哼道。

“那好,擦亮眼睛等待兩個月之後的結果了。”末了,陳珞亮出手機,朝著何向晚晃了晃:“有件事情雖然抱歉,但是我還是要提醒你一下,剛才我們所說的話我都已經錄音了,這個,就是我們兩個人賭約的憑證。”

陳珞居然會有這麽一手,委實讓何向晚相當的驚訝,她的臉色微微一變,看陳珞一眼,再看陳珞一眼……她自然知道,陳珞這麽做,肯定不是因為無聊。那麽既然不是無聊,那麽從另外一個層麵上來說,就是表示陳珞對這個賭約很自信了。

“可是,他的自信到底來自何處?”這一點,何向晚百思不得其解。

她的心情,忽然變得有點糟糕,大叫一句停車,然後推開車門走了下去,陳珞見著何向晚的這一係列舉動,並未阻止。

等到何向晚下了車,他開著車子迅速離開,再一次中斷彼此之間那種互相關聯的思緒,這一點,是必然要做的,就是要用來中斷何向晚的思緒。

所以說,應付太過聰明的女人就是如此的頭疼。

好在,不管怎麽樣,何向晚總算是上鉤了,而以她的驕傲和強勢的性子,大概也不至於做出反悔的事情了。

陳珞摸出手機,按了幾個鍵,播放錄音,聽著錄音片段,嘴角不知不覺的就是有了一抹邪惡的笑。

高高在上的女王,入榖了!

……

陳珞接到溫少宇的電話的時候是有些意外的,原本,他是以為溫少宇在收割了中海的生意之後就已經離開,卻沒想到,溫少宇並沒有走。

溫少宇邀請陳珞吃頓飯,陳珞並未拒絕。

就在中海的五星君怡酒店,大包廂內,溫少宇,郭虢國,陳珞,三個人。

陳珞隨意的翻著菜單,眯眼微笑:“溫少今日如此盛情相約,不知道所為何事?竟是讓我有些忐忑不安。”

溫少宇笑道:“誰不知道陳少你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怎麽可能會忐忑不安,何必說笑話。”

“自然不是笑話。”陳珞正色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溫少應該是要向我介紹一個人的吧?”

溫少宇微微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之中,又是有另外的一道笑聲傳來,那笑聲中氣十足,爽朗,緊接著,從門外,又是走進來三個人,兩男一女。

女的是溫歆顏,而男的,正是宋博楠和馬紅駿。

“不請自來,溫少應該不會怪罪吧。”宋博楠客氣道,說這話的時候,視線,卻是一直躲放在陳珞的身上。

“大少能來,算是給我麵子,怎麽會怪罪。我想,陳少應該也是沒異議的吧。”溫少宇兩邊討好,玲瓏圓滑。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陳珞微微一笑,卻也不看宋博楠,而是看向溫歆顏。

溫歆顏接觸到陳珞的目光,竟是有種閃躲的衝動,好在她也是內心堅定之人,短暫的驚慌之後立即恢複鎮定,沒事人似的,渾然沒有察覺到陳珞那尖銳的眼神一般。

三個人落座,溫少宇作為東道主逐一介紹,說了宋博楠的名字之後,正要說陳珞的名字,宋博楠一擺手,看著陳珞道:“這個我知道,我們已經見過了。”

“哦?”溫少宇的眼神之中,充滿好奇。

宋博楠道:“陳少估計是沒見過我的吧?”

陳珞道:“雖未見麵,如雷貫耳。”

宋博楠哈哈大笑:“陳少可真是會說話。”他說著,伸出一隻手去,橫亙在桌子的上空。

他的手臂很長,伸出去的時候很突兀,即便在座的人都知道他是要和陳珞握手,但是僅僅是這一個伸手的動作,其中的霸氣和不容拒絕,已經彰顯無疑。

溫少宇心中暗歎一聲這宋博楠果然心機深沉,一些小小的不經意的細節,竟然能夠把握到這種程度。

同時,溫少宇也是很好奇陳珞會以什麽樣的方式來應對宋博楠的這種強硬手段。

陳珞坐著不動,看著宋博楠伸出來的手,臉上依舊洋溢著眼光燦爛的笑容,他站起來,推開座椅,離開座位,一步一步朝宋博楠這邊走來。

“宋少,很高興認識你。”從宋博楠的側麵,他伸過手去。

這一招,讓在座的幾個人都是目瞪口呆,其中溫歆顏是錯愕,馬紅駿眼中是怨毒,郭虢國的眼中則是欣賞。

不著痕跡之間,化被動為主動,這一招,委實高明。

就連溫少宇,也是讚賞不已。

宋博楠顯然也沒想到陳珞會來這麽一招,他笑的那麽燦爛,這伸手不打笑臉人,宋博楠雖然極為不情願,卻還是將手縮回來,和陳珞握了握。

手一沾立即分開,彼此之間依舊笑的風輕雲淡,隻是宋博楠的心中,已然充滿了怨氣和恨意。

他是要給陳珞一個下馬威沒錯,可是陳珞這般太極手法,反過來試圖打他的臉,卻是成功的激怒了他。

他暗中的眼神變化,讓坐在一旁的溫歆顏有些擔心,隻是陳珞倒是隨性的很,他清楚知道自己和宋博楠之間早就有了一個無法解開的死結,不管是妥協還是退讓,這個死結,都是無法解開的,那麽,就迎頭而上吧。

飯桌旁,幾秒鍾的冷寂,溫少宇立即招呼服務員上菜上酒,郭虢國也是穿插的說了幾句話,氣氛這才稍稍活絡一點。

酒店方麵知道是來了大人物,上東西的速度很快。

溫少宇親自端著酒瓶倒酒,笑著道:“私人性質的朋友聚會,招待不周之處,大家多多包涵。”

宋博楠道:“溫少怎的愈發客氣了,難道來了中海,異地他鄉,我們之間的友誼反而不如在燕京了?”

溫少宇道:“自然不是,借用陳少剛才的那句話,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中海這地方,我比大少先來,說起來算是半個東道主,自然是要盡東道主的義務的。”

宋博楠點頭道:“溫少現在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這話,很有長輩點評晚輩的嫌疑了,溫少宇心中不悅,表麵上卻不做表現,隻是,倒酒的時候,宋博楠的那隻杯子倒的有點滿。

這種細節,普通人是無法注意的,但是宋博楠極為精通酒桌文化,加上一直都看著陳珞酒杯的緣故,一眼就是明了了溫少宇的心思,不過他也沒有表露出一絲的痕跡。

各自倒上了酒,溫少宇端起酒杯來:“來,大家一起喝上一杯。”

“幹杯。”郭虢國也道。

陳珞和宋博楠相視一眼,彼此微微一笑:“幹杯。”

“幹杯。”

喝酒,溫少宇和郭虢國以及陳珞都是一口飲盡,馬紅駿半杯,溫歆顏喝的是紅酒,宋博楠,則是隻喝了一口。

杯子放下,彼此的心思就是非常的明顯了。

隻有下位者給上位者敬酒,才會出現一杯幹,上位者抿一開口的情況,很明顯,宋博楠在今日,打定主意要當一個上位者,打定主意要給陳珞一個下馬威,輕易不會放下身段了。

這個細節,讓溫少宇的眉頭微微一皺,眼中閃過一絲厭惡的情緒。

在他看來,宋博楠要對付陳珞沒問題,可是要連帶著將他也拖下水,那麽問題就大了。

畢竟不管是年齡還是身份,他都自認不差宋博楠分毫,宋博楠在他麵前,並沒有任何足夠驕傲和出彩的地方。

宋博楠為了表現出自己的聲勢和身份,是如此的可以做作,矯揉的厲害,姑且不看他對宋博楠或者是陳珞的個人喜好,單單是這一點,宋博楠此人,不管是在氣度上還是在風度上,都遠輸陳珞一大截了。

“原本以為會是一場好戲,現在可真是讓我心裏失望的很。”溫少宇在心裏道。

他和陳珞之間算是鬥的比較狠了,鬥錢鬥權鬥勢都來過,陳珞何時怵過,反而一次一次的將足可穩占上風的他打壓的抬不起頭來,而此時,從宋博楠的身上,溫少宇隱約可見到自己的影子。

盡管這種判斷有一定的主觀成分在內,但是見微知著,溫少宇就是知道,即便這一次的爭鬥,最終以陳珞的失敗告終,陳珞隻怕也不會敗的太慘,甚或是,不會失敗,僅僅是妥協罷了。

“不過這根本就不管我的事,兩虎相爭,即便不死,亦是有所損傷,這正是我得利的時候。”

在溫少宇從細節開始推斷的時候,溫歆顏也是注意到了這個小小的細節,她亦是覺得宋博楠太過盛氣淩人,畢竟爭勇鬥狠之事,很多時候,表麵在明麵上來,反而是落了下風。

自然,這些方麵,她是不會提醒宋博楠的。

溫歆顏和溫少宇都不說話,陪客身份的郭虢國,自然更加不會說了,他隻是饒有趣味的看向陳珞。

陳珞倒是淡淡一笑,心想這宋博楠果真是有趣的很,他本就猜想溫少宇設宴是為了宋博楠,也猜想到這頓飯注定不會太愉快,但是還是前來赴宴,也是因為,他覺得,是時候和宋博楠見麵了。

這一見麵,宋博楠果然不加掩飾。

不管是個性使然也好,驕傲自負也罷,這些,陳珞都是不理會的,他隻知道,從握手和喝酒這兩個細節,他算是對宋博楠有一定的了解了。

宋博楠是一個不太會在乎別人感受的人,也不認為自己這麽做有什麽不妥,見著陸續端上來的菜盤子,他笑著招呼道:“大家吃吧,盡興。”

一句話,又是將溫少宇的風頭槍了過去,不過這一次,溫少宇倒是不介意了,也是笑道:“陳少,馬少,溫總,請。”

陳珞微微點頭,拿起筷子,伸向一個盤子,與此同時,旁邊,一雙筷子撞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