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妁給夏子苒所留下的印象,向來是美麗的高貴的優雅的,即便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親密如斯,這種印象,絲毫不曾改變半點。周妁在夏子苒的心中,依然是女神的樣板,是完美的典範,也是她一直學習的對象。
夏家一家老少,都是非常喜歡周妁的,而夏子苒和周妁,一個極動,一個極靜,對比鮮明,因為周妁太過優秀的緣故,夏家一家老少,可以說是對夏子苒恨鐵不成鋼,想方設法讓她向周妁學習。
這種對比,很大一種程度上顯得夏子苒並不如周妁優秀,夏子苒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優秀,因為她從未拿自己和周妁比較過,但是對周妁的優點,她一直都是學習著的,從不排斥。
也曾想,兩姐妹就這麽打打鬧鬧的過著,哪一天結婚生子了,比較也就沒了,可是誰能想到呢,陳珞,突兀的成為二人心中一個難以打開的死結。
二人曾經開玩笑說以後若是愛上同一個男人該怎麽辦,當時因為彼此的性格差距過大的緣故,價值觀不盡相同,居然還無聊的做出過無數種的假設,甚至還提議過彼此共事一夫,原因就是這世上的好男人太少太少,而能讓兩姐妹同時愛上的男人,更是鳳毛麟角。
也不能說完全沒有這種可能,但是畢竟讓二人同時遇上,那希望還是非常的飄渺的,可是誰能想到,當時的一個小小的玩笑,竟是一語成讖,可是二人的心態,卻是悄然之間轉變。
同時愛上一個男人,何其之難,何其荒唐?
兩個人都是極為優秀的女人,不管是哪一方麵的條件,都足以匹配這世上任何一個男人,她們兩個又是如此的高潔,心性是如此的驕傲啊,二女共事一夫,即便曾經說過這樣的話,但是也隻能當成是一個不太好笑的笑話,而決然,難以變成現實。
這一點,二人心裏都心知肚明,隻差沒有說出來罷了。
可是,若說要退一步,誰退,怎麽退?
周妁和陳珞,幾乎可以說的上是彼此見證對方的成長,周妁正值一生中最美好的年華遇見陳珞,那一年,陳珞一無所有。隨後,彼此慢慢熟悉,感情,也慢慢的萌芽,直至走到如今這一步,雖然很多話還沒挑明,更沒有過從親密的舉動,但是彼此的心理,已經認定了對方就是自己想要的人了。
而夏子苒呢,雖然是後來者,但是卻陰差陽錯的和陳珞發生了深層次的關係,這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一夜情,或許夏子苒曾經如此認為,但是事後證明不是。她愛上那個男人了,愛上了那個和她吵吵鬧鬧,歡歌笑語的男人,愛情這東西,從來沒有先來後到啊,有些人,相識一生,亦是陌路之交,有些人,隻需一眼,便可情定終生。
所以,因為這兩層關係,兩個人,都隱隱覺得,自己是沒有退路的,可是,若是不退,難道就這麽一直僵著不成?該怎麽辦?
該怎麽辦呢?
夏子苒看著周妁的背影,苦苦的思索著如何能解開這個結,而彼此都不曾因此受傷。
這是很為難的一件事情,想著想著,她的表情,微微痛苦。
……
八百裏太湖,煙波浩渺,如籠罩著一層神女麵紗,隱隱綽綽。
周妁視線所及,一片朦朧,一如心頭的一層迷霧。
過了好一會,她輕聲歎了口氣,沒有轉身,而是問道:“子苒,你能夠告訴我,你是什麽時候愛上陳珞的嗎?”
這話,問起來令人心痛,但是卻不得不問。
夏子苒微微一慌,思緒紊亂了一下,確定周妁並不是興師問罪,這才使勁的想了一會與陳珞相識的過程,然後道:“對不起,我也不知道。”
她是真的並不知道,說起來,和陳珞從認識到上~床到確定愛上陳珞,這是一個極短的過程,短暫到讓她自己都沒有回過神來。
要說第一次在燕京認識陳珞的時候,也隻是覺得陳珞隻是一個大男孩而已,並無什麽突出的優點,當然也無致命的缺點,而當時的她,出於對周妁的維護,還和陳珞小小的吵了一架。
然後呢,因為被陳珞占了便宜的緣故,一心報複,在公路上飆車,然後被陳珞打屁屁……那時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呢?
即便已經有了某些異樣的情緒,即便知道陳珞並沒有表麵上那麽簡單,但是,也決然不是愛吧?
至於後來到了中海,遇見溫少宇那群人,然後和陳珞發生關係,也是在全無準備的情況下發生的,說的不好聽一點,好似還是她勾引陳珞的啊。
想著這一點,夏子苒的臉就微微一紅,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但是實際上,那個時候,夏子苒還是不能確定自己愛上陳珞了,隻是略有好感,然後因為有好感,所以就不曾排斥。
直至因為出了車禍,那個時候,觀念才驟然轉變的吧,當時陳珞的表現,真的讓她很窩心很溫暖,可是還是因為周妁,她必須刻意壓製自己的情感。
可能,正是因為當初在病房之中的那一幕,為後來的事情留下了伏筆,再到被周妁發現蛛絲馬跡,讓她去一趟雲山市。
那個時候,夏子苒就已經有些瘋狂了,然後,愛意,這才一發不可收拾,並且還假情假意的給陳珞身邊的女人介紹女朋友吧。
她向來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何曾做過這樣的事情呢?這樣的事情,她做起來都是那麽的陌生,又是覺得,那麽的可笑。
可是她還是做了,並且不止一次,甚至都還吃了陳果的醋,這是多麽吃驚,多麽難以想象的一件事情啊。
到那個時候夏子苒徹底明白過來,自己是徹底的完蛋了,淪陷了,迷失了,她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男人。
後來隨著陳珞到星城,夏子苒的心幾度掙紮,幾度迷茫,也幾度想要離開,但是始終不曾有離開的勇氣,後來家裏來電話,剛好給了她一個離開的理由,這才以一種狼狽的姿態,匆匆忙忙的給陳珞留了一張紙條,飛奔著離開。
再後來,就是因為愧疚,這才來到無錫影視城,向周妁道歉,事情,在這裏畫上一個句點,但是遠遠不是終點,後麵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很多。
說實話,夏子苒的這個回答,讓周妁有些意外,不過倒也沒有生氣的意思,因為她是清楚的了解夏子苒的脾氣的,她是那種敢作敢當的率性性格,如若是事實的話,就一定會承認,絲毫不加掩飾。
這時,周妁苦笑一聲,終於轉過頭來,她緩緩走幾步,到桌邊坐下,喝一口茶,眼睛微微閉上,似是在想著什麽事,又似是在極力的壓製自己的情緒,然後才道:“子苒,那你能說說你和陳珞之間的故事嗎?我想聽聽。”
夏子苒的表情即刻不太自然起來,有些為難又有些遲疑的道:“你確定?”
周妁點頭,動作不大,但是神情堅定。
作為當事人,麵對著自己的愛人和自己的姐妹,她是有權利知道真相的吧?
夏子苒這才深呼吸一口氣,然後慢慢的,一點一滴的,將和陳珞之間所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她的敘事手段並不高明,或者說,其實和陳珞之間,並無那麽多甜蜜的事情,也就不用刻意的渲染氣氛,是什麽說什麽,不保留,但是也不誇大。
周妁聽的過程中,表情安寧,似是在聽一件和自己極不相關的事情一般,但是等到夏子苒全部都說完了,周妁還是一直沉浸在聽話的氛圍之中,夏子苒就是知道,周妁雖然表麵淡然,但是她的心,卻是比任何人都要來的痛。
如若可以,夏子苒並不需要周妁的這種淡然,她甚至希望周妁能夠撒潑的,打她一頓,罵她一頓,那樣子,她心裏或許會稍微好受一點,可是周妁並不會那樣子做,她也做不出來啊。而越是如此,夏子苒的心,也越是難受,越是壓抑,那種背叛了周妁的情結也是越重。
大概過了一兩分鍾,周妁這才反應過來夏子苒已經說完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對夏子苒笑了笑,然後微微低頭,喝一口水,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周妁是何其聰明的一個人,聽著夏子苒說的那些話,就是知道夏子苒是在盡力的陳述一個事實,沒有隱瞞,沒有誇大。
這麽一來就是證明,夏子苒和陳珞之間的事情,其實是突然之間發生的,而在發生之前,他們兩個彼此之間,都未曾意識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而無意識之間發生的事情,單純的用對或者錯來判定,也是沒有意義的了。
不過,也因此,周妁心裏,小小的鬆了一口氣。
她並不曾生氣,是真的不曾生氣,這一點,並不是什麽虛偽。
盡管知道不可能就這麽將陳珞讓給夏子苒了,但是在清楚的知道事情發生的全過程之後,冥冥之中,周妁又好似有一種錯覺,覺得如若陳珞和夏子苒之間沒有發生什麽事,才不正常,發生了,反而是正常的。
陳珞那種人,表麵上看著平凡普通,但是實則極為感染人,他的一舉一動,也是說不出的出人意表,時常能給人帶來震撼之感。
這種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男人,也是能夠輕易的捕獲女人的芳心的,高潔如她,豈不是也是這樣子?
而若說她和陳珞之間有什麽浪漫的事情,仔細一想,那倒是真的沒有,陳珞隻是默默的,在為她做著一些事情而已,不知不覺的,感化了她的一顆芳心,而夏子苒,可不正是和她一樣,甚至可以說是她的一個翻版。
想著這一點,周妁算是將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全部都想通了,但是亦是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啊。
畢竟,就算是想通了整件事情,這件事情該怎麽解決,還是未能有一個有效的途徑。而不能解決這件事情,那麽所有的症結,其實就一絲沒有得到改變,這一點,又是讓周妁有些苦惱。
夏子苒見周妁時而眉頭緊皺,時而心平氣和的樣子,一顆心,亦是跟著七上八下,不是很清楚自己所說的話是否讓周妁滿意了。
她小心翼翼的問道:“周妁,你怎麽了,沒事吧?”
周妁搖了搖頭:“我沒事,你別緊張,謝謝你將整件事情告訴我。”
這話原本是讓夏子苒寬心的,可是夏子苒反而內心更緊,更是羞愧,不安的道:“周妁,你這話,可真是讓我……讓我……無地自容了啊……”
周妁還是搖頭,將夏子苒的手握住,道:“我是真心說這話的,並不是諷刺你,畢竟,承認一件錯事,比做錯一件事情,更難能可貴,我知道你的壓力,知道你的愧疚。”
夏子苒道:“可是還是不能解決什麽問題。”
周妁道:“那就先……不要解決吧……”後麵幾個字,她說的有點遲疑,有些不太確定,也有些,不知道這麽說是對是錯,但是還是說出來了。
在說出來之後,周妁反而是小小的鬆了一口氣,這話,雖然沒實質的意義,但是何曾不是安慰了夏子苒,也是安慰了她自己呢?
可是周妁沒有想到的是,夏子苒的心,本就繃的緊緊的,一聽這話,更是緊張的幾乎跳了起來,大聲道:“怎麽可以。”
旋即,夏子苒意識到自己失控,麵紅耳赤。
周妁好奇:“怎麽了?”
夏子苒大幅度的搖頭:“不可以。”
她卻是誤解了周妁的意思,以為周妁說這話,是在做出讓步,將陳珞讓給她了,這讓她如何能承受?那種負罪的負麵情緒,是愈發的重了,簡直恨不能去死。
要知道,這件事情原本就是她的錯啊,怎麽能夠讓周妁擔負所有的責任呢?
她不能這麽做,也無法做到心安理得,再者夏子苒也是知道,即便周妁做出讓步,她和陳珞之間,也不可避免的會有難以彌補的縫隙,這也就是說,即便最終她和陳珞走到一起了,也不可能走的長遠。
這份偷竊而來的愛情,是陰影,是壓力,注定讓她這一輩子,沉重的抬不起頭,喘不過氣。
自然,夏子苒如此激烈的反應讓周妁很奇怪,也有些難以理解,她疑惑的道:“子苒,你這是怎麽了,我說錯什麽話了嗎?你不要介意。”
殊不知,她表現的越是大度,越是隨和,越是溫婉,夏子苒那種想死的衝動就越是強烈,這時夏子苒的脾氣終究是再也控製不住了,唰的一下站了起來,看著周妁,她大聲道:“周妁,這件事情是我的錯,你沒必要遷就著我,我知道自己該怎麽做的。”
周妁愕然,一時間竟不知是如何反應,然後聽夏子苒又道:“周妁,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會和陳珞見麵的,我發誓……如果我做不到的話,我就是犯賤!”
說的如此咬牙切齒,不共戴天的樣子,將周妁嚇的臉色都變了,周妁也是站了起來,不可思議的看著夏子苒,喃喃而局促的道:“子苒,你說什麽呢,我怎麽一點都不明白,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夏子苒羞愧的道:“周妁,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不忍心傷害別人,但是這並不是別人可以踐踏你的資本和理由,我知道自己該怎麽做的,你不用管我。”
說了這話,已經是用了夏子苒全部的力氣,再站在周妁的麵前,哪怕是再站一秒鍾,她都怕自己會控製不住從這樓上跳下去,投湖自盡,是以夏子苒立即就轉身要走。
周妁這下終於是反應過來了,一把將夏子苒拽住,緊緊的拽住,她原本平靜的麵容,這下是再也無法保持平靜,滿臉倉皇之色。
厲聲道:“不許走。”
夏子苒本就心虛,被這話嚇的肩膀微微一縮,周妁立即走到她的麵前,直視著她,用堅決的語氣道:“子苒,你怎麽可以說這樣的話,怎麽可以如此的糟踐自己,你並沒有錯,錯的也不是你,你一點都不賤。如若你真的要如此的話,那麽我們以後,連朋友都沒的做。”
她說的那麽決絕,一點都不是在開玩笑,而是必然說到做到。
周妁這般反應,讓夏子苒身體僵住,心,卻暖和起來。
她和陳珞之間發生那樣的事情之後,周妁都未曾如此的激動,可是因為她這話,周妁的情緒卻是瞬間變得失控,這代表什麽,代表周妁是無比珍惜她們之間的這份友誼的啊。
想通這一點,夏子苒的聲音都變得哽咽起來,死死的埋著頭,哽咽道:“周妁,謝謝你,對不起。”
周妁暗歎一口氣,伸手將夏子苒抱住,亦是有要流眼淚的趨勢,但是她還是極力的克製住了,在夏子苒的耳邊道:“子苒,不管怎麽樣,你都是我的好姐妹,一輩子的好姐妹。”
“嗯……嗯……”夏子苒連連點找頭,又是羞愧,又是感動。
在這個時候,二女都沒有發覺,不知不覺之中,二人竟是已經達成了某種共識,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而若要兼得,勢必,就的犧牲某些東西了。隻是要犧牲的是什麽,二人此時也無暇去想那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