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先生隻喝了一杯茶就離開了,留下溫少宇一個人繼續發呆。

在這個時候,溫少宇已經意識到自己當初對陳珞的縱容,犯下如何一個難以挽回的錯誤了。

如若當初在陳珞剛剛認識周妁的時候他當機立斷,對陳珞的曙光文具進行打壓的話,那麽陳珞,完全不可能發展壯大到今天的地步。

眼下,陳珞已經是寧老的幹孫子,已經和燕京的周家和夏家都有著撇不清的關係,甚至成了潘家在政途之上的一顆重大的棋子。而且,陳珞的曙光集團,也是逐漸的發展壯大,在星城一枝獨秀,乃至有影響到全國的趨勢。

這些,都彰顯出了陳珞的重要性和獨一性,眼下的陳珞,雖然各方麵都不如他強大,但是,要想動一動陳珞,卻不是那麽的容易了,因為,他要考慮的問題,也是變得更加的多,更加的複雜起來。

要知道一旦陳珞出事,潘家聯合周家夏家發難的話,即便是溫家這樣的龐然大物,都是扛不住的,以他的聰明,自然也不能做出這樣的傻事。這也是為什麽在中海的地皮拍賣會上被陳珞陰了一把,溫少宇都被陰的毫無脾氣的緣故。

自然,明麵上不能動,私底下,溫少宇卻也決然不能讓陳珞太過好過,這就是會將溫仁軍運作到雲山市的緣故。

溫仁軍空降雲山市,一方麵是為了針對潘家,另外一方麵,則是直接在政策上麵,對陳珞進行打壓。

所謂縣官不如現管,一市之長,不管對他還是對陳珞,都算不得是什麽人物,但是通常,在特定的地方特地的時間場合,卻偏偏能發揮出巨大的能量。

就像是這一次由溫仁軍所發起的雲山市質量監察,光明正大的對陳珞進行打壓,偏偏陳珞還一點辦法都沒有。

溫少宇本來被那些所謂的資料弄的一肚子的火,但是想著這些,又是稍稍的變得愉悅起來,因為,在他被陰的毫無脾氣的時候,陳珞那邊,也是被他陰的毫無脾氣,要不怎麽在這個關鍵時刻,陳珞那邊,都還沒任何的動靜呢。

陳珞不急,他這個看好戲的,就更加的不著急了。

中午十二點鍾左右,黑壯的溫永祥出現在四合院裏,大概是走的太快了,上氣不接下氣的,一進來就抓起那咖啡死命的往嘴裏灌。

灌了幾口,氣息順暢一點了,這才坐下,對著溫少宇道:“溫少,這次,你可要給我評評理。”

“哦,怎麽回事?”溫少宇微笑道,在外人麵前,他始終都保持著極好的風度和姿態。

溫永祥就將在雲山市那邊和溫仁軍之間的矛盾說了一遍,末了,他滿肚子火氣的道:“那個溫仁軍,還真的將自己當個人物了,這才過去幾天啊,翅膀就長硬了,你沒看到他跟我說話的時候的那個樣子,活脫脫的就是小人嘴臉,小人得誌啊。”

溫少宇臉上笑意不變,道:“你急匆匆的從雲山市飛到燕京,然後一路馬不停蹄的跑到我這裏來,要告訴我的,就是這些。”

溫永祥微微一愣,旋即點頭:“是啊,就是這些。”

“你想借此說明什麽呢?”溫少宇的語氣,已經開始變化。

隻是溫永祥一時間沒聽出來,接著道:“溫少,在你提出要將那個溫仁軍弄到雲山市的時候我就提過反對意見,你想想,那家夥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啊,他什麽地位啊,完全就是一個小白臉啊,他有什麽能力做什麽事啊,再看這一次,一到雲山市,他就變了一個人似的,自以為天高皇帝遠,誰也管不著了,那囂張的樣子,像是能辦事的嗎?”

“那你說,誰才是能辦事的?”溫少宇眯眼道。

溫永祥還當真認真的想了想,道:“例如那個溫誌遠啊,溫國紅啊,都行。”

溫少宇點了點頭:“你說的沒對。”

溫永祥欣喜:“溫少,那你的意思是,要將溫仁軍給撤換了。”

溫仁軍不急不緩的道:“好啊,就按照你的意思來。”

溫永祥這個時候簡直要眉飛色舞了,在雲山市所受的氣,一下子全部都發泄出來了,他簡直都要樂的發狂,甚至都聯想起不久之後溫仁軍來舔~他腳趾頭的場麵。

但是在一看看到溫少宇那冰冷的臉部表情的時候,溫永祥又好似被潑了一盆冷水一般,心一下子就涼掉了。

在溫家這種競爭極強的大家族裏,溫永祥能夠爬到如今的這個位置並且站穩腳跟,自然不會是那種不學無術一無是處,屁股決定腦袋的草包,這時被潑了冷水,溫永祥馬上開始自我思考和反省,反省自己剛才那話語裏的漏洞以及溫少宇此時的這表情所代表的含義。

他之前一路說的太快,溫少宇也答應的太快,以至於他都得意忘形了,這其實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情,稍稍一想,溫永祥就是臉色大變,冷汗直冒,再也不好意思坐著了,而是站起來,低著頭,對溫少宇道:“溫少,對不起,我錯了。”

見溫永祥如此態度,溫少宇的臉色才稍稍好看一點,道:“哪裏錯了?”

溫永祥聽溫少宇如此說,就知道事情還有解釋的餘地,趕緊道:“是我將事情說的太輕鬆了,一個地方市的市長,哪裏能說換就換的,是我腦子發熱,想事情不周到。”

“還有呢?”

“是我將雲山市那邊的情況誇大其詞了,是我的妒忌心太重。”溫永祥懊喪的道,原本是前來打溫仁軍的報告的,哪裏知道說來說去將自己繞了進來,這讓他如何不憋屈。

溫少宇接著問:“還有呢?”

溫永祥抓了抓頭發,繼續想,想了好一會,才道:“是我……是我……溫仁軍其人是溫少親自挑選的,可是我卻指手畫腳,懷疑溫少的眼光,這一點,簡直就是不可饒恕。”

溫少宇伸手指了指他,道:“我要的就是這句。”

溫永祥一時慶幸自己竟是說對了,然後又是想起溫少宇平素的做派來,那是如何強勢的一個人,說話做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從來不容質疑不容改變,可是他今天居然說了這麽多,簡直就是找死啊。

想著這一點,溫永祥更是有一種如坐針氈的感覺,感覺自己太傻太天真太幼稚了,這般送上門來,簡直就是找死啊,溫永祥一時間悔的腸子都青掉了,一頭撞死的衝動都有。

“我……我懂了……”結結巴巴的,溫永祥答道。

哪裏知道溫少宇竟是搖了搖頭:“不,你不懂。”

一聽這話,溫永祥又是嚇一大跳,簡直要給溫少宇磕頭下跪了,誰知溫少宇卻是擺了擺手,對他道:“別緊張,你坐下來,我們慢慢說。”

溫永祥滿頭霧水,不明白這是一個什麽情況,但是還是坐下,隻坐半邊屁股,溫少宇看著溫永祥,這個年紀可以做他叔叔的人物此刻卻是表現出如此小心翼翼的一麵,這讓他很滿意。

溫少宇道:“你先前說的那些關於溫仁軍的毛病,我都有考慮過。”

“那……溫少是如何一個考慮?”

溫少宇道:“溫仁軍其人呢,在燕京這邊,在溫家的陰影下,一直都活的窩窩囊囊的,簡直不如一條狗。這樣的一個人,如果他甘於現狀,甘於去揮霍那數之不盡的財富也就罷了,偏偏他沒有,他過的就像是一個教書先生一樣清貧的生活,燕京這邊來他的親戚了,就算是他的老父親母親來了,他都是用最簡單的招待儀式,從這一點,你能看出什麽問題來嗎?”

溫永祥道:“野心。”

溫少宇點頭:“是啊,沒錯,就是野心,但是溫仁軍將這份野心表現的很潛忍,從來不會對任何人說,也從來隻是默默的,在暗中尋找機會,一期待能夠擺脫溫家所帶來的陰影。”

“那為什麽,溫少你還是要給他這個機會?”溫永祥不明白。

溫少宇笑道:“很簡單,因為,他需要這個機會,那麽,我就給他這個機會。”

這句話說了等於沒說,溫永祥還是理解不能,溫少宇就解釋道:“因為,隻有經曆過困境和逆境的人,在找到一個出路的時候,才會不惜一切代價的往上爬,那麽,在他攀爬的過程中,一切的阻礙,都會被他不遺餘力的掃除,而溫仁軍,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陳珞,則是他前進道路上的障礙,這兩方相碰,你有沒有想過,會是一個什麽樣的結果?”

溫永祥聽了這話,才算是徹底懂了,笑道:“溫少可真是高瞻遠矚,佩服佩服。”

溫少宇也笑:“現在你該知道,為什麽我對溫仁軍在雲山市的表現毫不在意的緣故了吧,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個一朝得誌的小人,他本該就是一個市儈的嘴臉,這才是被壓抑了太久之後所釋放出來的最真實的嘴臉,如若溫仁軍不是這樣子的話,我反而要擔心了。”

溫少宇深諳禦人之道和禦人心理之術,自是知道,類似溫仁軍這種表麵懦弱,但是卻有才華不得誌的男人需要的是什麽,同時,也是知道溫永祥這種外表粗狂,實則心細的人需要的是什麽,這樣的一番話,一方麵,是向溫永祥證明了自己的選擇沒有錯,也不會錯,另外一個方麵,豈不也是,在向溫永祥表現出自己強大的一麵,讓他更加的忠誠。

可憐的溫永祥並不知道,他今日的一番興師問罪,反而在某種意義上成全了溫少宇,同時,也是被迫把自己的姿態放的更低,在他嘲笑別人是一條狗的同時,他自己,也變成了溫少宇的一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