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放了樹枝、掃帚、還有不知明的管狀物若幹。在曾和黎眼神的示意下,曾和堂咬咬牙抓起一把紮在一起的樹枝沒頭沒臉的向兒子揮了過去。打得曾敏林是鬼器狼嚎,眼淚鼻涕齊飛。

最後曾和黎一個人入內和梅老爺子談了什麽,外人是無從得知。反正當天下午曾敏林就被打包飛去了米國,身上的傷都沒讓他養養,直接被人抬上了飛機,美名其曰出國深造。

洪丹丹看著臉色平靜的蘇然,忽然有些發慌。在她的認知裏做錯了事道歉就可以了,道歉了別人就會原諒她,還會誇她懂事,說她是真正的淑女。可看到蘇然平靜的臉色她忽然沒了把握,真的道歉了就會原諒她嗎。可是,誰知道她會是梅老將軍的孫女,她也沒說呀。

蘇然的心情還不錯,昨天晚上就接到了曾少澤從國外打來的電話。說他準備引進一個新的化妝品牌,如果成功而她又有興趣的話,可以交給她代理。這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嗎,她當然有興趣。

對於洪丹丹,蘇然保持了平常心。不想責怪她什麽,責怪了她恐怕也聽不懂。以她的家庭和身份,就算天真到老也無所謂。成長總是伴隨著痛苦和代價,成熟總伴隨著經曆和背叛。有些人是養在溫室裏的花朵,一輩子不會經風雨,根本不需要懂這些。而自己隻是一根雜草,就算有了陽光,有了水份,也要努力頑強的生長。盡量將自己的根紮得更深些,才能在風霜雪雨中活下來。

洪丹丹見蘇然並沒有對自己不理不睬,更沒有橫眉冷對,很是高興了幾天。但僅僅幾天後,她就發現到底是不同了。以前蘇然跟她講話時,眼角裏都帶著笑,她說話的時候,會很認真的聽著。還會笑著打趣她,也會真誠的勸她有些話很傷人,不可以再說。

而現在,她不再笑著跟她說話,不再打趣她告誡她。這種淡淡的疏離,即讓人挑不出毛病,又讓她憋悶懊惱到不行。最氣的這種感覺隻能意會不能言傳,讓她想說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蓮歌”的上櫃準備工作已經進入倒計時,工廠那邊第一批貨已經出廠。一切都比計劃的提前了二到三個月,幸好蘇然從一開始就讓程莉把時間壓縮再壓縮。寧願趕早些後麵放假休息,也比臨時慌亂好。

九四年的五月一日,“一夜傾城”計劃正式開始啟動。同一天,全國十幾個省份的一百個專櫃同時對外。每個省份都挑了一個人流最密集的場地出來做大型的外展活動,模特走秀,當場化妝展示等等。再鋪以電視、報紙和戶外的廣告,“蓮歌”的品牌一下子鮮活了起來。

以至於很長時間後,“美是一種生活的態度”、“化妝改變生活”都成了女人們津津樂道的口頭禪。而“蓮歌”的品牌則被當作外國品牌如何進入中國市場的經典案例來宣傳。

“廣麗”憑此一戰,不僅成功接下曾少澤從國外帶回的一款奢侈品牌,更是接到了不少國外品牌主動拋過來的橄欖枝。蘇然一力壓製了公司裏主張火力全開,所有品牌一起接下,快速擴張的聲音。有選擇的挑選幾個品質過硬,產品線長,公司聲譽良好的品牌。

要知道,國內早期的公司能存活下來的十之二三而已。倒在什麽地方,盲目擴張就是最大的罪魁禍首。

公司更是許以馮磊高薪挖人的權利,可以從同行業高薪聘請業內人士。內部盡快設立完整公平的淘汰機製,和傭金提成製度。在員工內宣傳隻要憑自己的努力,就可以取得更高的收入,讓員工們自覺去爭取。

蘇易水和周憶琳合辦的“廣廈”也逐漸打開局麵,不僅曾氏的項目都讓“廣廈”接手。梅老爺子還親自帶蘇易水參加了幾次小小的聚會,聚會後又接到了不少合約。其中還有從蘇氏手中搶過來的,而蘇氏一如既往的隻要有梅家的插手,不管自己付出了多少馬上撤退得幹幹淨淨。讓人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至少梅老爺子在家嚷了好幾回蘇家是沒有血性的孬種。

蘇然隻在一旁捂嘴偷笑,這才是蘇家的聰明之處。要是真的有血性,怕早死得連渣都不剩了,還能逍遙快活的活到今天。再說了,跟一個打了一輩子仗的軍人拚血性,蘇家就是傻得冒煙也走不了這步昏棋。

日子就這樣在緊張忙碌中滑過九五年的夏天,高二的暑假,白原和陳湯湯都回到了北津。一個是跟著父母工作調動順理成章的回家,一個是將戶口落在外婆家,以北津人的身份回來參加高考。

蘇然全家都對湯玲佩服的要死,這女人太聰明了。要知道戶口落在北津,陳湯湯考本地大學的錄取分數線一下子降了一二百分。以她現在的成績,考上大學的成功率基本是百分百,就看她想上什麽學校了。這一招釜底抽薪玩得太漂亮了,簡直是從根本解決了問題嘛。

葛軍一個人留在了雲林,用他的話說,就是臥薪嚐膽,頭懸梁錐刺股也要考到北津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這麽巧的事,白原和陳湯湯都轉學到了銀葉高中。對於成績好的學生,唐校長自然是一百個歡迎。

本來打算安排五班六班一班一個,結果上頭一個電話。都分進了六班,把劉老師給樂的。這蘇然真是他的福星,還帶買一送二的。要知道,這可都是能考上大學的好苗子哇。說白了,都是獎金都是錢呐。

為了照顧新的同學,讓他們感受到班集體的溫暖,蘇然被調到了跟陳湯湯同桌,白原坐在她身後。劉老師特意交待了,有事問蘇然,也請蘇然平時多關照新同學。

洪丹丹看到蘇然和新來的陳湯湯那熟撚的樣子,兩人親密無間的笑著鬧著。忽然覺得好刺眼,她才不羨慕,她的朋友很多好吧。隻要她一個招手,多的是人跟她說話陪她玩。多的是,多的是……洪丹丹反複念叨著。

課程前二年就學完了,高三整整一年都是複習的時間。湯湯住在外婆家,偶爾也去蘇然家裏住一住,就是被外婆嘀咕這偶爾的有點多。

陳湯湯一來就仿佛幾萬年沒說過話一樣,拉著蘇然各種八卦。比如雲林高中的王霞和林常淩鬧出事來了,雙雙被開除,氣得王霞的父母把她轉到別的學校,還找人把林常淩打了一頓。

又比如厲朝陽倒戈,聯合副廠長將黃廠長拉下馬。隨即高升到省裏的一個什麽廠裏去了,厲冬也跟著轉了學。

……

雖然離開雲林還不到二年,可聽到這些,卻仿若隔世一般,很多人的樣子已經模糊。比如王霞,厲朝陽一類,這些在當時看來很嫌惡的人。現在回想卻不再有什麽感覺,她的世界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接觸的人,接觸的事,更多是利益上的關係。除了少有的幾個人,很難再有這種赤-祼-祼的仇視和對立。大家講究的是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合作和敵視隻在利益之間作出選擇。越是這樣,象陳湯湯這樣全無防備,全然信任的真誠更顯可貴。

白原還是和以前一樣,話並不多。卻對蘇然開辦的公司非常有興趣,常常會問到一些問題跟蘇然討論。有一次蘇然開玩笑似的問他“你難不成以後打算從商。”白家人丁單薄,如果他想從商恐怕難度很大。

白原隻是笑笑,並沒有解釋。惹得蘇然在心裏嘀咕了好久,他不會真的想從商吧。白家老爺子會同意?追殺他到天涯海角也不會答應吧。

蘇氏的書房裏,幾個年青人畢恭畢敬的站成一排。蘇錢溏笑嗬嗬的看著他們開口道“歡迎你們到蘇氏實習,還有一年你們都要畢業了。希望你們畢業後都能通過考核到蘇氏企業工作,我會給你們最大的空間,希望你們能用努力來證明自己的才能。相信我,有才能的人在蘇氏都能得到最好的發展。”

年青人們青澀的臉上滿是興奮和激動。麵對這個資助他們學費,又提供工作崗位的老人,是發自內心地尊重和敬佩。最為激動的是站在左邊的青年,高高瘦瘦又一臉斯文。淡淡的書生氣讓他在眾人中顯出更加從容和沉穩的氣質,臉上恰到好處的微笑讓人觀之心生好感。背在身後,緊緊攥住的雙拳出賣了他內心激動的心情。

他程飛終於熬到出頭這一天了,他相信憑自己的能力終會一飛衝天,成為高高在上的人上人。他不再是行走於街頭被小混混們欺壓侮辱的小小少年,更不再是被人威脅迫害後無助彷徨的讀書人。他會以強者的身份重新回到大家的視野,他會得到財富、地位。並且為了得到這一切,不惜付出任何代價。他提醒著自己,是任何……包括無用的良心、人格一類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