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見過潘紹磊之後,許溫蒂已經能夠清楚地嗅出陰謀的味道。如果說三個月前的車禍隻是餐前酒,那麽現在,正餐已經迫不及待地要被人端上來了。她若是坐以待斃,等到的結果定然比那場車禍還要慘烈。
呃……,這次他動手的對象將會是哪個?楚家?還是剛剛顯了苗頭的蘇雪陽?許溫蒂可以感覺到,無論哪一方,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對峙模式肯定要重新洗牌,而趁機上位的那一個,也絕對會爬得越高摔得越慘,就像……,許家,和她。
許溫蒂揪著眉頭,懷著心事,不知不覺地已經穿過教堂大殿來到了台階前麵。低頭一看,台階下正等著歐陽聿。
初秋的日頭雖不及夏天裏的火辣,但是仍烘得人心裏煩躁,單看歐陽聿妖孽地撐著一把粉色洋傘在日頭下踱來踱去便知道他已經多少有點兒等煩了。
他會不好奇自己來教堂做什麽嗎?許溫蒂唇角一揚,露出一抹了然的微笑。一定是蘇雪陽事先交代了不要過問,歐陽聿才托辭沒有跟著,否則以他的好奇心怎會讓她獨自進入教堂,還有,一個如此愛惜外表的妖孽怎會舍得自己嬌嫩的肌膚暴曬在太陽底下,如果他不好奇,早就躲車子裏吹空調了。
“可以走了?”看到少女踱下樓梯,歐陽聿不緊不慢地迎了上去,然後像變戲法一樣從身後拿出一把小巧的淑女傘,白色的傘麵,白色的蕾絲邊兒,看上去十分可愛。
“再等一下吧。”許溫蒂擺擺手,拒絕了歐陽聿遞過來的傘。從這個高度的台階向出去,剛好能看到距離聖安娜教堂不遠的附屬醫院。
那是三座緊挨著的四層小樓,不日前樓體剛剛翻修,所以此刻看過去,嶄新的,絲毫不見年久的痕跡,每座小樓第三層的窗戶旁都是新粉刷的數字,標識了樓號。
按丁傲婷所說,她的母親住在三號樓,也就是距離許溫蒂目前的位置最遠的那一座小樓了。
“還有別的地方要去嗎?”歐陽聿說話間眯縫起一雙丹鳳眼,順著許溫蒂的眼神也瞄了出去,目光所及處並未有什麽異樣的人或事。
許溫蒂輕輕抿著雙唇,沒有立刻回答。此時隻有她清楚自己的內心有多麽的掙紮。或許那個人就是她,然而近在咫尺的距離她卻無力跨越。盼著是她,又害怕是她,想見又不知如何麵對,糾結的心情轉成眉目間的層層深鎖,一時難以抉擇。
五歲,正是懵懵懂懂記事的年紀,所以,那一天,她永遠也忘不了,忘不了早上醒來空蕩蕩的枕邊,忘不了觸手可及的一片冰涼。那個絕情的人是她的生母嗎?五年的朝夕相對,溫柔慈愛,瞬間就化成連追憶都滿是傷痛的往事雲煙。
真不該再想起有關她的一切,甚至於她的聲音,她的臉,可是無論怎麽提醒自己,眼光依然不爭氣地流連在醫院的方向。
說起來這還是歐陽聿頭一回看到許溫蒂如此表情。欲蓋彌彰的悲傷給少女嬌美的容顏平添了不少陰鬱的氣質,一點也尋不見往常的狡黠與藏匿在骨子裏的陰險。
“走吧,還要去別的地方,不是嗎?”忽然低下眼光,許溫蒂沒有預兆的轉過臉,正好與歐陽聿來不及收斂的疑惑碰了個正著。
“呃,好。”歐陽聿怔了一怔,趕緊答應了一聲。太專注尋找她眼中的目的地了,結果走神了都不自知。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她到底在看什麽呢?看得那麽專注,那麽悲傷。
車子裏的空調也不知開了多久,透骨的涼,以至於許溫蒂坐上車的時候,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司機呢?”看見駕駛員左側的車門打開,緊接著兩把遮陽傘丟到了副駕駛的座位上,許溫蒂微微一愣,不禁出聲問道。
“願意效勞。”歐陽聿說著話,一低身鑽進了車廂。
算了,誰開車對於許溫蒂來說都不要緊,她現在的思緒亂得很,急需要時間沉澱下來。
瞧見她冰凍般的表情,歐陽聿知趣的沒有打開話匣子。當然,也沒有著急開車,而是慢慢悠悠地從儲物盒裏拿出一管防曬乳液,饒有興致地塗了一層又一層,連脖子與手臂都沒有放過。
才剛還混亂的心緒在看到歐陽聿如此妖孽的行為之後,許溫蒂不禁惡寒了一把,將頭扭向了窗外。
好半天之後,車子這才緩緩行駛起來。許溫蒂無意間發現,此去的路途並非方皓雅所葬的息園,而是相反的方向。
這座城市她生活了好幾年,路上算是比較熟識的,目前車子正在行駛的方向,她可以非常確定,沒有陵園。
難道是楚然私自遷了墓地?許溫蒂皺皺眉頭,抬眼去看後視鏡裏的歐陽聿。妖孽似乎很享受空調的清涼,笑眯著眼睛將頭靠在椅枕上,唇角微微上揚,神情愜意的不得了。
“不是說要去看我的母親嗎?我記得途徑處沒有這麽繁華的。”許溫蒂順手拾起後座上包好的白色菊花,輕聲問道。不得不說楚然的細心,不僅幫她準備了裝扮,連花束都替她想得如此周全。
“楚然一定沒告訴你吧,楚萬庭已經偷偷地將你母親搬了地方。”歐陽聿挑著唇角,笑著說道。
原來楚萬庭真的出來過。許溫蒂微蹙起眉頭,眼光一低錯過歐陽聿從後視鏡裏望過來的探究目光,低聲問道:“搬去了哪裏?”
“楚家祠堂。”歐陽聿不緊不慢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