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紹磊還在徒自高興,然而這個時候的許溫蒂已經斂起了表情。即便有蘇雪陽暗中幫她,她也不能在這裏逗留太長時間,所以問題要一減再減,長話短說。
忽然發現她的悶悶不樂,潘紹磊蹙著眉心,臉上的欣喜也跟著斂了七分。
“沒錯,那張字條是我寫的,我也一直在家裏耐心地等待著赴約的時間,可是,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我計算好的時間還未到,卻等到了你出事的消息。”潘紹磊蹙著眉頭,神色嚴肅,一點兒也不像在說謊。
怎麽會這樣?路上五分鍾,等待三分鍾,這短短的八分鍾她竟然過得莫名其妙,就好似有人偷了她的時間,而她卻絲毫沒有覺察一般。
“難道車上的鍾點被人動了手腳?”許溫蒂眯起眼睛,使勁回憶著那晚所經曆過的每一個時間點。她想不出哪裏有問題,或者說那個人太精細了,做的手腳毫無破綻可循。
“不是意外嗎?”潘紹磊瞪大眼睛想從許溫蒂的神情中尋找到想要的答案。
搖搖頭,許溫蒂幽幽地歎了一聲。八分鍾而已,對於一個陰謀高手來說,藏匿起這八分鍾又有何難。
“果然不是意外。”早就質疑那場車禍有蹊蹺,此刻麵對當事人的親口肯定,潘紹磊更堅定了自己的懷疑。收到消息時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八分鍾,而以他的車速完全可以在八分鍾內順利抵達,所以他隻當是手下人看錯了車牌號,沒往心裏去,直到看見那慘烈的一幕,潘紹磊仍不相信數日前還與自己爭執的女子已經玉殞香逝了。
“是什麽人傳送的消息?他又是如何見的我的意外?”許溫蒂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雖然潘紹磊的住處距離咖啡廳不過幾分鍾的路程,然而,她出事的時候已經是爽約至少五分鍾之後的事了,那人真的目睹了車禍嗎?還是事先就被人買通,搶在事故前通知了潘紹磊,潘紹磊才會在第一時間出現在案發現場,給蕭玨造成了無法解釋的假象。
好險啊,若不是蕭玨一早就知道了她與潘紹磊私下的關係,擔保不會一時衝動……
許溫蒂不敢再往下想了。幕後的那個人不僅做了個陰險的設局,還想趁機導演潘家與蕭玨反目。他知道自己與蕭玨的關係,卻不知道她與潘紹磊的暗中交往,幸好幸好,蕭玨沒有做下錯事;幸好幸好,自己及時回來了。
“有什麽問題嗎?你懷疑我身邊的人……”話鋒一頓,潘紹磊的臉色登時陰沉下來。那一夜來報的人好像真的不是他身邊的人,他聽到消息急於證實,也未深究消息的來源便匆匆離開,理智隻是提醒他,要多帶些人手以免有變。
“那個人八成已經不在潘府了。”許溫蒂輕歎一聲,幽幽說道。就算死無對證,幕後那人也還是要忌憚蕭玨的能力,必定早就安排好了退路,一幹人等該封口的封口,該滅跡的滅跡。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出事不久,他就因為家中有事,辭退了潘府的工作。”潘紹磊灰沉著臉色,聲音裏滿是自責,“你放心,我回去立刻安排人,務必將他挖出來。”
“別白費力氣了,找不到的。”許溫蒂一麵說,一麵輕輕搖頭。
“你是不是已經有了懷疑的對象?是楚家的人,對嗎?”潘紹磊忽然想到了什麽,原本黯淡的眼光豁然亮了起來。他怎麽忘了,站在他眼前的少女已經不是許溫蒂,而是楚家大小姐楚翹了呢。
“我還沒有查到真相。”許溫蒂低下眼光,輕聲說道。三個多月了,她竟然毫無頭緒,楚家似是而非,神神秘秘,她現在又身份特殊,孤立無援,想查清楚談何容易。
在潘紹磊眼裏,隻要許溫蒂想做的事幾乎沒有做不到,所以此刻聽聞她一無所獲的消息甚是驚訝,旋即轉念一想,便猜到了幾分。
“我能幫你什麽?你說出來,我一定盡全力做到。”潘紹磊目色凝重,眉心緊緊地蹙起一個“川”字。
抬起眼光,凝視著對麵的男子,許溫蒂一字一頓輕聲說道:“引蛇出洞。”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相信他的片麵之詞,壓在心裏許久的疑惑與惶恐,更是在他一番解釋之後全部塵埃落定,仿佛一塊壓在胸口的大石終於被人抬走了一般,而她的心裏飽含了慶幸與感激。她是相信潘紹磊的,若說心裏的懷疑有幾分,那麽信任定是要比懷疑多出一分才肯。
唱詩班的歌聲不知何時停的,沉默中漸漸清晰地腳步聲提醒許溫蒂,未免引起別人的主意,她是時候該離開這裏了。
“你要我怎麽做?”潘紹磊徒占了潘家繼承人的名號,生意場的事情於他來說卻隻有“應付”二字。現下隻弄懂了許溫蒂的車禍不是意外而是人為,但是那一句“引蛇出洞”到底蘊含了什麽,他又要怎樣去“引”,可謂一竅不通。
“天嘉競標一案,楚家絕對不能勝出。”許溫蒂冷著眼色,語氣異常堅決。天嘉股份就像是一塊兒掉在狼窩裏的肥肉,這塊兒肥肉掉得離奇,就好像有人故意拋出來,然後等著欣賞窩裏鬥一般。
許溫蒂這個想法也是在確定潘紹磊不是陰謀參與者之後悟出來的。原來,她以為那個幕後主謀可能會參與天嘉競標的最後抄底,現在就那人的心機來看,很有可能會先是隔岸觀火,最終坐享漁翁之利的那個。
潘紹磊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頓時領悟,一拍額頭,揚聲說道:“你的意思是讓我離析潘楚兩家?”
許溫蒂沒說話,而是笑著點點頭。心想潘紹磊到底出於商家,表麵看似對生意場木訥排斥,實際上,事到臨頭,也有偶爾開竅的時候嘛。
看著少女臉上的笑容,潘紹磊忽然麵露難色,講話的聲音也降了好幾個分貝:“你知道的,這種事我做不了主,連說話都沒有分量。”
“不是要你去勸說潘家二老。”許溫蒂無奈的搖搖頭,心想自己剛誇他開竅,他卻又犯糊塗了。
潘紹磊抿了抿唇,神色開始糾結:“那我要怎麽做,他們才不會支持楚家呢?”
要忍耐,要有耐心。許溫蒂一邊在心裏勸說著自己,一邊克製情緒,慢條斯理地說道:“你想啊,如果自家房子著火了,還會去幫著別人家救火嗎?”
“不會。”潘紹磊立刻答道,旋即好似明白了許溫蒂話裏的意思,眉心一舒,了悟地“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