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更深,淩晨四點的樣子,再三確定阿花睡死了之後,蕭鈺從床上坐了起來,她這一動靜,本來沒睡死的許溫蒂也跟著醒來。
“你是怎麽受傷的?”屆時,許溫蒂最擔心的就是她的傷。
“沒事,就一點小傷。”蕭鈺道:“是我叫王勇來天天說奈奈的事,阿花聽力特別好,有時候你以為她沒注意,其實她什麽都聽進去了,你和王勇約定的時間是兩點,但她拖延了半個小時才找我,所以我的傷不是奈奈造成的。最近幫派裏很多反對的聲音,一定有人被收買了,但是我真沒想到竟然是阿花。”
“萬一她隻是不想打擾你,但是看著我實在忍受不了了,才找你的呢?”
“不會,阿花不是這樣優柔寡斷的人,而且我和她說過隻要你有半點不妥,必須馬上打電話給我,一刻也不能等,但是她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蕭鈺推翻許溫蒂的猜測,畢竟是自己的人,是什麽樣的她最清楚。
“可是她很敬重你。”許溫蒂說不過她,隻好道出自己所見。
“敬重和忠誠是兩碼事。”蕭鈺自嘲一笑,“我這幫派裏麵的都是人,不是神,況且就算是神,也不難保她會選擇利益大的一方,現在不如往日了,背叛見利忘義什麽的我都司空見慣了。”
“可是我不覺得她是那樣的人,就算她背叛了你,她也一定有苦衷。”許溫蒂堅持己見,蕭鈺不再與她爭辯,隻是無奈地笑笑。
兩人沉默了許久,許溫蒂突然想起林奈奈,又道:“那你把奈奈趕出幫會又寓意為何呢?”
蕭鈺先是一滯,旋即笑道:“我這不是要幫你找出許醉麽,所以就隻好委屈委屈她了,不過那個歐陽聿可真厲害,不愧是唐懷玉的兒子,奈奈到現在沒一點許醉的音訊,我本來隻給了她一個月的時間,現在看來恐怕要延期了。”
唐懷玉……唐懷玉……
如果不是蕭鈺提起,許溫蒂差點就忘了,她可以找到她啊!
屆時,心裏一下子興奮起來,忘形地抓起蕭鈺的手,道:“我想我可以找到許醉,關鍵點就在唐懷玉,當年她人間蒸發,一直默默無聞的過到了現在,她一定有她的一套,所以我們應該可以從唐懷玉那裏著手。”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是我把奈奈踢出會館,讓她一個人單幹,也是怕得罪唐懷玉,她現在雖然不是會館裏的人了,但始終是長輩,我做什麽都要礙於她的麵子。而奈奈雖然出了會館,但也要顧忌她是前輩,如果貿貿然的……以後回來恐怕會很難。”
“既然奈奈有能耐和你對著幹,為什麽就不能明著和她對著幹呢?而且你也說了,現在會館裏出現了一些毒瘤,不如就趁這個機會把腐敗的都鏟除了,去舊存新,換新的血液才能有更好的發展……”
許溫蒂還沒說完,蕭鈺擺了擺手,笑了:“溫蒂,你商場上的那些手段並不適合用在會館裏,我們走的是江湖,講的是道義,以暴製暴隻會讓矛盾更深,而且一個幫派的組成比你們所謂的職員複雜得多,很多堂口老大不是說換就能換的,他們各司其職,各在各的地盤管理,突然換了人,那我們的那個地方就廢了,到時候就便宜了別人。”
許溫蒂從來就不知道管理一個黑社會還能有這麽大的學問,但不可否認的是,蕭鈺說得十分有道理。
“那你現在算是內憂外患,可怎麽辦?”
“先讓我弄清楚阿花背後的人是誰,我再想辦法,奈奈那方麵你就不用操心了。”蕭鈺拍了拍許溫蒂的肩,安慰道。
但其實更需要安慰的人是她呢,她真有些懷疑當初救了她,又一手把她培養壯大,是不是錯了,當她把她當作了朋友,她就後悔了。
或許當初她死了,下輩子就不用背負這麽沉重的枷鎖。
思著,許溫蒂暗下眼眸,怔怔地看著地上的月光,不再作聲。蕭鈺許是看出她的心思,隨之躺了下來與她肩並肩,感慨道:“有些東西是注定的,如果當初不是你,我仍然會想盡辦法幫老大報仇!”
說起那個男人,她很久都沒有想起他了,前些年她常常夢見他,夢裏他們總是相視著沉默,最後他冷冷清清地跟她說他要走了,然後他就真的走了,往後的日子她就再也沒夢見過他。
他是真的走了,但是他的會館,她仍然要肩負。
“睡吧。”蕭鈺側頭看了看許溫蒂,她一雙眼晶晶亮亮。說實在的,許溫蒂現在這個樣子,她實在是不習慣,想著她以前威風八麵的禦姐樣兒,再看看現在這小LOLI,她實在無法把她和許溫蒂聯係在一起。
老天爺這玩笑真是開大了。
許溫蒂點了點頭,輕輕地閉上了眼,隨後便是一覺到天明。
天一亮,蕭鈺喚來了阿花,之後就帶著她走了,走前蕭鈺告訴她,今後照顧她的人是王勇。
可是,就在這天,村裏來了個她想都沒想到的人。是仲嘉南,仲嘉南由林奈奈帶著回到了她的村屋。
而仲嘉南見到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殺人了。而一雙充滿了血絲的眼裏滿是惶恐。以他現在的狀況肯定是沒法闡明事實,所以由林奈奈代替他說了。
昨天仲嘉南突然找到了林奈奈,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裏知道她的住所,剛找到林奈奈就拖著她,說是要帶她走,可是林奈奈權當他是發瘋沒理他,不想下午他們就出事了……
槍林彈雨中,仲嘉南和林奈奈躲在一牆角,重重地喘息。
“叫你走你不走!現在好了!你高興了!”仲嘉南不改難聽的罵罵咧咧,望著林奈奈滿是鮮血的臉,他不斷的告誡自己,他不喜歡她,他一點都不喜歡她……他隻是來償還她放走他的救命之恩。
他亦是沒想到,林奈奈放走他後果那麽嚴重,竟然被踢出了會館,還被狠揍了一頓,在漁村的時候,他不斷的說服自己不要來,可最終他還是沒能控製住自己,他對自己說,他隻是不想欠別人的情,所以他在蘇雪陽那裏得知林奈奈下午會有危險,便奮不顧身地跳上了進城的火車,一路上的心情不言而喻,是忐忑萬分。
“其實你現在可以走的,他們並不知道你和我是一夥的。”林奈奈誤以為他是怪她連累了他,便出言解釋。
不想,卻惹怒了仲嘉南,他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狠狠攥緊了她的手,瘋狂地跑了起來,邊跑還邊罵:“誰說我要走了!你是看不起我!好歹我也是個大男人,沒理由扔下你這個女人獨自逃跑的,這要傳出去,我的臉往哪擱啊!”
林奈奈被罵得一頭的霧水,暗道這男人的思維太奇特了,一會兒又怕得要死怪東怪西,現在又逞什麽能呢!
他們這一跑引來了大批的追兵,仲嘉南終於親身體會到古惑仔的滋味,奇異的想到了林奈奈,她指不定天天都被人這樣追趕著,那得有多累啊。心裏慢慢升起了一抹異樣的想法,隻覺得她的生活實屬不易,倒有些敬佩她了。
而仲嘉南就這麽專注地想著,殊不知身旁的林奈奈看著他的眼神也變得不一般了。
漸漸的,仲嘉南已經沒了力氣,腳步也慢了下來,心想著,他們完了,就連他這個長跑冠軍都受不了了,更何況林奈奈這個小女子,最終放開了她的手,推她往前,大叫道:“你快走!”
林奈奈沒有走,愣愣地看著仲嘉南,眼見他那焦急的神情,突的笑了,隨即她返回到他身旁,遞給了他一把刀,道:“既然逃不了,就殺出一條血路來!”末了,她抹了一把嘴角,笑得極其撫媚。
仲嘉南愣愣地看著她,像是入了魔,竟覺得她是那樣的美麗,此時,夕陽的餘輝落在她的身上,她笑著就好似下凡來的天使,又似殘陽下的血玫瑰,純潔與邪惡的交織,形成一種強烈的對比,卻讓人賞心悅目。
仲嘉南險些看呆了,卻接過了她手裏的刀,跟隨著她殺出了一條血路。
而瘋狂過後,是無止境的後悔,他是漁村的希望,是家裏的希望,他是個本本分分的大學生,卻因為一個女人而走上了不歸路,他殺了人,要坐牢的!
雖然他一直否認,他喜歡她。
仲嘉南的舉動顯然是讓林奈奈刮目相看,因為許溫蒂從她的眼裏看到了一絲異樣的光芒,每當她提起仲嘉南的時候。
“這個呆子現在先放在你這兒,等我把外麵的事擺平了再來接他。”言下之意,她已經把他當作成為自己的男人了。
許溫蒂很是為仲嘉南高興,雖然林奈奈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但一切外在的因素都是浮雲,隻要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也是一種幸運不是嗎?總比那些條件都相符,卻同床異夢的人好,就好比前世的她和耿帥言。
“我明天就去自首,不用你接!”從痛苦的幻想中走出,仲嘉南朝著林奈奈大吼,應該是沒有責怪的意思,可林奈奈卻會錯了意,即刻暗下了麵,一言不發的走了。
見狀,許溫蒂推了推呆頭鵝仲嘉南,道:“嘉南哥哥,還不快去追!”
仲嘉南卻想了又想,許久,才追了上去。林奈奈看到身後的影子,也隨之慢下了腳步。
他在林奈奈身後躊躇了片刻才拍了拍她的肩,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但是你知道的,我從沒遇上過這樣的場麵,所以……”
他應該要對她負責的。
昨晚他們亡命天涯,狼狽不堪的兩人,卻意外激起了那原始的衝動,在破舊的小旅館裏,一次又一次,他送她進入天堂,而他則在霓虹燈的閃爍下,眼見她忽明忽暗的臉,隨著她的起起伏伏,像是無根的浮萍那般搖曳。
他從沒想過他的第一次會是這樣的瘋狂。
他一直都是個循規蹈矩的人,他甚至幻想過和他的翹翹新婚之夜,規規矩矩的洞房花燭,卻從未想過,和一個林奈奈這樣的女人做。愛。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也是第一次。
初初進入,她雖是久經百戰的殺手,連殺人也不會眨一下眼,渾身是傷連哼都不哼的,卻也擰緊了眉頭,想必,這痛是無法用言語能形容。
兩個生手的對峙,讓林奈奈也增添了不少痛楚。而後因為初嚐到這快,感,仲嘉南再也控製不住,猶如脫韁的野馬,肆意馳騁。林奈奈雖痛,卻也隻是死死地咬緊了牙關,默默承受。
隻是他不清楚,他對她的索取到底是出於愛,還是發泄,發泄心中的不滿,就是因為她,他才變成了殺人犯!但他一定要對她負責的。
“我剛才都說的是氣話,我去坐牢了誰來娶你。”仲嘉南扶住了她的雙肩,盡量讓自己的音色變得柔和,可林奈奈滿麵的不在意,卻讓他十分惱火。
“你好好的呆在這裏,等風頭過了,我就來接你。”林奈奈還是那句話,可這句話卻是仲嘉南氣惱的根源。
他猛然變了臉色,放開了林奈奈,喝道:“夫妻應該共患難!”
林奈奈不懂他的意思,麵上表現得無所謂那樣,笑道:“我們這還不是夫妻嘛。”她不想他再涉險。
仲嘉南忍無可忍,再一次推開了她,嚴肅道:“我應該要對你負責!你別總裝作什麽都無所謂的樣子,免得說出去讓別人看我笑話,我是個男人,不需要一個女人來保護!”漁村的男人,根深蒂固的大男子主義。
林奈奈不解,卻把‘負責’二字聽進了心裏,隨之沉著麵不再笑,挑著眉看著他,問:“就隻是負責而已?”
仲嘉南老實地點了點頭,林奈奈扭頭就走,疾步前行,根本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仲嘉南暗道這人脾氣太古怪,又追上去糾纏,他不厭其煩的在她身後撓她,突的被她反扣住了手,卻見她惡狠狠道:“你再跟著我試試!”
見狀,仲嘉南先是一愣,旋即調皮了一下,朝林奈奈做了個鬼臉,“我就跟著你,要跟著你一輩子。”
林奈奈沒有被仲嘉南的玩笑話逗笑,她偏執的以為他是在玩弄她,便狠狠地甩開了他的手,罵道:“滾!”
仲嘉南被罵得莫名其妙,但再也不敢上前去糾纏,因為她掐過的他的手腕,麻麻的痛,他抬起來一看,突然才發覺手腕竟然發紫了,一股邪火突的竄了上來,他依舊朝著她的背影罵罵咧咧,可她卻再也沒有回頭看他。
許是感到事情的不對,仲嘉南很快又跟了上去,卻見林奈奈和王勇廝混在一起,一肚子的怨氣終於爆發了,他猛的走上了前,把兩人分開,卻迎來林奈奈冰冷的話語,“讓開。”
兩人相視,身周彌漫著濃重的火藥味,好像下一秒就要爆炸那般。
“聽到沒有,她叫你讓開!”王勇適時地推開了仲嘉南,才讓硝煙散去。
“我們走。”林奈奈瞟了仲嘉南一眼,卻拉著王勇走了。
可這次仲嘉南再也沒有跟上,而是轉身往許溫蒂村屋的方向走去,可他卻錯過了林奈奈的回眸。
她以為他還會跟上,所以,他們之間算是完了嗎?
林奈奈搖了搖頭,不想再去想這些讓人煩心的事,他對她隻是出於責任,可她想要的卻不是這個,道不同不相為謀,所以完了就完了吧。
到了村口的岔路,林奈奈和王勇道別並吩咐他好好照顧許溫蒂,末了,又加上一句:“還有那個呆子,他就是嘴臭了點,其實還是個好人,你多擔待點。”
王勇卻不幹了,不爽道:“他那樣對你,你還幫著他!”
林奈奈笑笑,沒有再多說什麽,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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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仲嘉南折回,許溫蒂興奮地上前問他,“和奈奈和好了嗎?”
仲嘉南悶悶地搖了搖頭,許久,才問:“他們那種女人都很隨便嗎?”
聞言,許溫蒂對著他的頭就是一記爆栗,隨即罵道:“什麽叫那種女人!你不是和她確立了戀愛關係嗎?為什麽要質疑她?!為什麽要說她是那種女人?什麽女人?你這樣講話很讓人傷心的!每個女人都一樣,遇上自己喜歡的人,就是個平凡的女人,都希望男友的疼愛。”
殊不知,仲嘉南猛的抬頭,挑眉冷不防道:“就像你對蘇雪陽那樣?可是他卻屢屢辜負你,但你還是無法恨他,對嗎?翹翹,我……”
他的問題把許溫蒂問倒了,她愣在原地,找不到反駁的理由。他還想說些什麽,被一陣尷尬的咳嗽聲打斷了,兩人一同回望,卻發現林奈奈站在院子外,許久,她清了清嗓,道:“我忘了拿電話,很快就走。”
兩人皆是一愣,但想法卻是相同。
她站在外麵多久了?她聽到了多少?
而仲嘉南後麵對著許溫蒂說的那一席話,滿是疼惜,是個人都會誤會吧。誤會他對她餘情未了。
林奈奈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許溫蒂催促著仲嘉南去追林奈奈,卻見她在殘陽中牽強笑道:“不用了。”跟著,就逃離那般跑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