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雪陽果然說到做到,但卻帶她看的是一墓碑,她心中無法抑製的失落,她想找蘇雪陽爭論,卻無半點力氣,她隻覺身上咋寒咋暖,頭痛得像是要爆炸那般。先前她吹的風起了效果,她病了,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就倒下了。
失去意識之前,她似乎聽到蘇雪陽對她說:為什麽?為什麽不肯乖乖的。
再醒來,她置身於一個破舊的醫院,身旁的人還是仲嘉南。
慌忙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是‘初戀’沒錯,那足以證明,她和蘇雪陽上山並非夢境。
“翹翹,你怎麽不聽我的話,非要和那個壞人一起?”仲嘉南苦口婆心,“你知道嗎?你差點就救不回來了!高燒四十度不退,醫生說你今天再不退就要燒成腦炎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渾身滾燙,所以許溫蒂探了探自己的額頭並沒有覺得不妥,隻是全身軟綿綿的,沒一點力氣,而仲嘉南的聲音就像是從天邊傳來,讓人聽得不真切。
可是他說這些做什麽,他不也淪為了蘇雪陽的利用工具,他有什麽資格來說她,既然不想她和他一起,為什麽還要引著她來他的家鄉。
許溫蒂眨巴眨巴眼,動了動唇,“水……水……”
與此同時,她看見仲嘉南無比欣喜的模樣,他立馬就走了,不一會兒又回歸,隨之而來的是醫生還有護士。
醫生翻了翻許溫蒂的眼皮,說:“讓病人好好休息。”就匆匆地帶著護士們走了,仲嘉南仍是高興,但也安靜地守在了床旁。
許溫蒂無力地翻了翻眼皮,又道:“水……”
仲嘉南這才跳了起來,手忙腳亂的倒水,遞到許溫蒂跟前的時候,桌上已是一片狼藉,許溫蒂暗笑,居然也有人為她手忙腳亂,又黯然,每次,蘇雪陽都會拋下她,但他卻有那麽特定的原因,讓她無法去恨他。
那這次呢?這次他還會給她什麽理由?
或許,這次他是真的放棄她了。
……
許溫蒂總共住了一個月的院,仲嘉南是窮學生,所以問家裏要了不少錢來給她醫治,最後她出院的時候,他已經負債累累,漁村的親戚能借的,他都借了,還向同學也借了不少,同學們看著他可憐,就發起了捐款。
最可笑的是,楚家也捐了點錢。
許溫蒂大病初愈,不能舟車勞頓,他們仍舊待在了春光鎮。
也就是養病的這些日子,許溫蒂才知道了春光鎮真的有春光,隻不過都是在傍晚的時候,那天際的紅霞,猶如春光那般刺眼。
這是個美麗的地方,隻可惜,在她出院之後,所有的梅花都凋零了,隻剩下光禿禿黑漆的枝幹。
每天,許溫蒂都會站在霞光中欣賞這世外桃源般的小鎮,隻不過因為上次的病她落下了病根,就算是大太陽的天,她也需要披上厚重的毯子,而她似乎也成了春光鎮的一道風景線,來往的人們都說,春光鎮有個絕塵如仙的女人,因為病弱的美麗,可也隻有她本人才知道這病的苦。
所以,她怎能罷休。
而上天是公平的,就在她近乎無法從絕境中出來的時候,蕭鈺來找到了她。
她不知道她為什麽還會來找她,因為在她最苦的時候,她曾向她求助過,可惜她卻發給了她一條彩信,是個錄音,那是蘇雪陽向‘許溫蒂’求婚時的錄音,有她親口說的,‘她不是許溫蒂’的言論,這表明,她以前對蕭鈺所說她是許溫蒂的話,全是謊言。
而給蕭鈺錄音的人除了蘇雪陽又會是誰,當天,就隻有他們兩人。
蕭鈺憑什麽要幫一個謊言家。
那時,她幾近絕望。
蕭鈺來電,第一句說的是,“溫蒂,你真的是溫蒂嗎?”
許溫蒂愣了愣,笑道:“你不是不信我?”
蕭鈺道:“是我太過盲目。”她恐怕是指蘇雪陽給她錄音的事,可是不知道是什麽事,讓她追查到底,竟然又相信她了。
許溫蒂拿著電話的手有些僵硬,她鬆了鬆,電話砸落在地,這是她大病的後遺症,現在的她儼然如同一個老嫗,痛苦地看著地上碎成了渣的電話,許溫蒂淚流滿麵,以前的她不是沒有嚐試過失敗,可是,現在她心中寫滿的是絕望,無窮無盡的絕望。
與此同時,仲嘉南回來,看著倒在地上失聲痛哭的許溫蒂,連忙將她扶起又不停地安慰。
因為要付房租,他不得不去鎮上打工,還有就是,他們已經住不起旅館,而是搬到了雪山腳的村屋裏,破舊不堪的房子,從牆縫裏鑽進的風,呼嘯著如鬼泣那般,總能讓許溫蒂從睡夢中驚醒。
不過,蕭鈺的辦事能力還一如往常,在天黑之前,林奈奈就找到了許溫蒂,她給她帶來了一個人和一段錄音,這人,竟是她日思夜想的皇甫沾,而錄音是潘紹磊,不知道他從哪裏聯係上了蕭鈺,還佐證了楚翹就是許溫蒂的事。
潘紹磊知道許溫蒂有難,可是他已在蘇雪陽嚴密的監控中,沒法親自來探望她,而且他還告知了她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消息。
楚家和潘家已聯合起來抵抗蘇雪陽勢力的蔓延,可都隻是徒勞,他或他背後有著不為人知強大的力量在支持著他,而他們也發現了一個疑點,那就是他常常出入許溫蒂父親許揚生所在的醫院,他們初步認定,是去看許揚生沒錯。
皇甫沾也是在許揚生所在的醫院發現的,因此潘紹磊聯係上蕭鈺,讓她派人將皇甫沾接了出來,這些事還沒什麽,隻是要進入春光鎮有些困難,他們費了不少周折才入來找到許溫蒂。
“沾叔,你可以說了。”許溫蒂坐在竹椅上,麵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握著扶手的指節已慘白。
閉塞的小鎮,邊遠的山腳,是吐露秘密的最佳地點。因為一時半會兒還沒有人會來打擾。
皇甫沾見到許溫蒂麵部表情沒多大的浮動,甚至可以說是平靜,他看了看許溫蒂兩眼,笑了笑,“沒什麽好說的。”
讓人出乎意料的是許溫蒂,她突的跪在他跟前,淒厲道:“沾叔上天它或許是可憐我才讓我重生,現在的我一無所有,可並不能剝奪我知曉真相的權利,就當是我求你,你就告訴我到底是誰害死了我?我隻是想知道真相而已,你看我這麽多年為了許家四處奔波,你以為我願意嗎?被人在背後指責是女魔頭,壞女人,我都認了,可是我的初衷隻是想我的家人過上好日子,不想他們受苦受累,我這樣做難道是錯嗎?我是不是錯了……”
許溫蒂說得淒楚,重新倒回椅子上喃喃自語,在場的人皆是一驚,包括冷血殺手林奈奈也是為之動容。所以,再是狠心的人也沒法再抗拒她的請求。
皇甫沾沉默了很久,怪笑出聲:“其實你覺得蘇雪陽是在害你,但其實他是在保護你,身體上的痛總比心靈上永久的傷痕好。知道真相又怎麽樣,或許你會更痛苦!”
皇甫沾說的算是鋪墊,許溫蒂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我是許醉的司機,這事的真相不是顯而易見的嗎?”他提出個反問,答案很清楚,殺害她的人是許醉,這個她猜測了一萬遍的人。
可是答案來得太簡單容易,讓許溫蒂有一種虛無感,沒半點可信度。
但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他沒有理由騙她,所以,他說的都是真的!
而在一直在一旁的仲嘉南接受無能,他唇哆哆嗦嗦,幾欲想說什麽,卻說不出個整句,屆時許溫蒂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向他解釋,現在的她就像是抓住稻草的溺水者,她需要扒開雲霧得見真相。
“那他為什麽要害我。”許溫蒂不死心地問。
“為了錢。”他說,“這世界上誰不喜歡錢。”
“他不是那樣的人,要錢,我有的是給他。”許溫蒂試圖和他爭辯,卻換來皇甫沾的嘲笑。
“一個大男人誰願意讓個女人養著。”皇甫沾攤了攤手,無所謂道:“如果你不信我說的,也可以如法炮製把他捉來審問。”
“我不是審問,我隻是想知道事實真相,如果你說的有假,我絕不會放過你。”許溫蒂語氣平靜得可怕,眼光裏透出的寒光,一如往日的許溫蒂。在場的人也為之一憾,包括一直都表現得很輕鬆的皇甫沾。
可是,他仍然沒有改口,雖是一愣,但隻是一瞬,隨即道:“我廢人一個,沒有必要騙你,再說了,我騙你沒誰給我好處。”
聽罷,許溫蒂勾唇一笑,蒼白無力的笑,卻也是最致命的笑,她轉向林奈奈,伸手在自己頸部一橫,做了個殺的動作。
林奈奈收到訊息稍有一滯,旋即向她點了點頭。
許溫蒂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病弱的她竟硬生生拉著仲嘉南出了門,走前扔下一句:“我在外麵等你。”
仲嘉南離去前,不住地往後探望,卻不知像林奈奈這樣弱小的女人是怎麽樣擋住了一個成年的男人,竟讓他怎麽樣也看不到皇甫沾。
涼風繞繞的山腳,風吹動樹葉,沙沙作響,遠處再沒有金色的霞光……天要變色,任何人都攔不住。
她許溫蒂不過是病了,隻不過是重生了,但智商還沒退步,皇甫沾故作輕鬆,但他本。能的反應出賣了他,隻是初春,何來一頭汗水,雖然一切的一切掩飾得很好,但最終還是他自己出賣了自己。
說謊的孩子可不是乖孩子,她說過她不會放過他。
不愧是專業的殺手,一點異響都沒有。
許溫蒂仍是直直地站著望向天邊,像一尊佛,已入定,而仲嘉南卻像熱鍋上的螞蟻,焦急地往裏看,卻不敢再入內,他看清了許溫蒂的手勢,他知道裏麵會發生什麽……
“翹翹……”他弱弱開口,“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嗎?”
“我不是楚翹,而是別人,真正的楚翹可能已經死了吧。”許溫蒂老實回答眼前這個為她付出一切的男人,對楚翹一往情深的男人,或許,在知道這一切之後,他會難過吧……畢竟,他一往情深的人已經不在了。
“什麽時候的事。”仲嘉南死死地盯著許溫蒂,麵如死灰,他多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多希望許溫蒂給的答案是不久以前。這上天一定在和他開玩笑,他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為什麽要相信這天方夜譚。
說著,他上前死死箍住許溫蒂的肩,怒道:“你在騙我,對不對?你是翹翹!你就是翹翹!你是不是不想和我過苦日子,所以才編出這個謊話來誆我?再怎麽你也編個像樣點的啊……”
他的眼裏充滿了絕望,他不敢再多聽許溫蒂的妖言,突的放開許溫蒂,像瘋了那般,沒命地跑走,如同無頭的蒼蠅……
許溫蒂想去追他,無奈才走出兩步就喘得慌,最終被人攔住,是林奈奈,在漸暗的天色中,她那雙晶亮的眼熠熠發光,沒有多餘的廢話,她道:“我去追他,你上車等我。”她指了指許溫蒂身後銀色的路虎,旋即,一個閃身追了出去,如同離弦的箭那般迅猛。
許溫蒂摸上了車,看著已是深黑的周圍,不由得瑟瑟發抖,先是唇,接著是手指,最後是全身,末了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了後座上,她最大限度地蜷縮成了一團,無法製止的痛楚遊走在四肢百骸,鑽入血液,流經她全身的每一處,此時此刻,她隻覺就連腳指甲也是痛的。
每到這個時候,她就痛苦得想死。
可求生強烈的意念支持著她,所以,每一次她都能捱過。
許溫蒂的意識在遊離,但一聲響亮的車門聲驚醒了她,隻有林奈奈一人,許溫蒂剛想開口問她,她像是有讀心術,先了一步開口,“他太吵了,我把他綁好放在後備箱裏了。”
噗……
許溫蒂在心裏小小笑了一下,不過這還真符合林奈奈的一貫作風。
“我先送你回蕭老大那裏。”林奈奈說完,一腳踩下油門,車子絕塵而去。
*
蕭鈺把許溫蒂安置在了北區的堂口,這裏離她的總部最近,她一旦有空就能來看她。在潘紹磊口中得知這個事實,她還是有些接受無能,可是他是上帝之子,不可能說假話,而且他有足夠的理由讓她相信,楚翹就是許溫蒂。
而且他們這些見慣了血腥的人,不也拜關公嗎?所以鬼神之說,也不足為奇。
許溫蒂的回歸一直都是在秘密行動的,蘇雪陽雖然表麵風平浪靜,但蕭鈺清楚得很,他發了瘋似的找許溫蒂,未免他再做出對許溫蒂有威脅的事,蕭鈺把許溫蒂保護得很好,包括同她一起來的仲嘉南也被安置在了堂口裏。
但說好點是安置,難聽點就是軟禁。
而仲嘉南沒有一天不在勸許溫蒂回頭是岸,弄得她快把他當作了潘紹磊。可是就連潘紹磊這個神父,都沒有阻止她的複仇行動,所以她毋須理會他的勸說。
這天,蕭鈺來看許溫蒂,正考慮著要不要告訴她,蘇雪陽找她的動向,卻見仲嘉南和林奈奈拌起嘴來,他就一文鄒鄒的讀書人,柔柔弱弱的,卻說得林奈奈還不上嘴。
“你也是父母生養的,別人也是,你不能視人命如草芥,翹翹雖說被人害了,但也不能成為你殺人的借口,你雙手沾滿鮮血,就不怕午夜夢回有冤魂索命嗎!”
他一麵說,一麵做出鬼臉向林奈奈吐舌頭,害得林奈奈臉一陣青一陣白,卻不好發作。知曉這人是許溫蒂的救命恩人,她也隻能忍著。
可蕭鈺見著林奈奈的手已白得不成形了,生怕下一秒她會捏斷自己的骨頭,於是急忙上前遣走了她,“今天你回總部,這裏有我。”
蕭鈺拍了拍林奈奈的肩,她才稍稍放鬆,朝蕭鈺幹幹地笑了笑,她向仲嘉南投以淩冽的眼神,才快步出了門。
瞧,什麽時候都是這麽雷厲風行。
“你出去一下,我和溫蒂有些事要說。”蕭鈺一發話,說不出的威嚴。
仲嘉南愣了愣,老老實實地出了門。
許溫蒂躺在床上,麵色恢複了許多,但落下的病根並非一天兩天能好,隻得乖乖的躺著,生活十分乏味,不過每天有仲嘉南和林奈奈上演這一幕趣味十足的戲,也替她排遣了不少寂寞。
“明天我就送你去夏威夷,現在春季來臨,本市潮濕煩悶,不適合你養病。”蕭鈺坐在床旁,柔聲道。
許溫蒂點了點頭,久久才發聲,“好的,不過走之前我要先辦件事。”
聞訊,蕭鈺擰著眉,是在思考,她清楚許溫蒂說的事是什麽,但是以她現在的情況,不適合舟車勞頓,於是出言勸道:“有什麽事,等回來了再說,好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許溫蒂搖了搖頭,“可是如果不怕這個事辦妥了,我想我沒辦法,可以說是永遠無法安心在外養身體。”
蕭鈺把眉頭擰得更緊,沉悶得一言不發,她要辦的事說簡單也挺困難的,因為自從在皇甫沾口中得知許醉是害她的人之後,歐陽聿就把許醉藏了起來,她要找到他實屬簡單,可怎麽樣也要顧及歐陽聿母親的麵子。
這件事表麵簡單,實際上卻棘手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