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潘家園,許溫蒂就直奔休息室尋找蘇雪陽,如此火急火燎的樣子,還真像是來捉奸的。

因為眾人皆知許溫蒂乃楚家大小姐,自然沒有人敢阻攔。

而許溫蒂剛到了大廳,卻被潘紹磊攔了下來,就這麽猝不及防的,他拉著她往花園裏走,他的力氣大得驚人,一路上頭也沒回過。

許溫蒂隱隱感到潘紹磊的不對勁,等他停了下來,才問:“怎麽了?怕我阻礙了你妹妹的訂婚?你認識我這麽久了,還不了解我……”

潘紹磊一改往日的二缺,沉著麵認真道:“正是因為了解你,所以才讓你別去,今天的安防係統十分嚴苛,我怕你出事。”

“打住打住,我是來找蘇雪陽有急事的,和你妹妹無關,OK?”丫的還真以為她是來鬧事的了!

“有什麽事這麽急,非得今天?改天不行嗎?”

“你就這麽不信我啊!”許溫蒂無力地依著樹幹,倍感無奈。

“不是不信,今天是潘家的重要場合,我不能讓任何意外發生,你還想不想要回許家了?我爹地說了如果這次我能行,他就把潘家交給我!”潘紹磊差點就吼了出來,看著許溫蒂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像聽笑話那般,許溫蒂差點捧腹,讓他管潘家,那不是找死嗎?!

“有時候大人的話不必太當真了。”許溫蒂擺了擺手,憋笑道。

“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潘紹磊瞪大了雙眼看著許溫蒂,似有怒意。

許溫蒂轉身,附和道:“相信相信,相信你有感化世人的能力……”說著,許溫蒂已走遠,尾音卻拉得老長。

潘紹磊一聽更來氣了,無奈不好向她發火,原地跺了跺腳,罵罵咧咧的同時,氣急敗壞地追了上去。

終於,許溫蒂還是過了潘紹磊那一關。

她徑自來到休息室,裏麵隻有蘇雪陽一人,許溫蒂直話直說:“什麽時候讓我見皇甫沾?”

蘇雪陽摩挲著酒杯,一直沒看許溫蒂,半刻,他輕歎一聲起身,來到落地窗前,道:“我今天會很忙,有什麽事改天再說吧。”

“改天是什麽時候?”許溫蒂直直逼問。不排除蘇雪陽這麽說是在敷衍她,所以她需要一個確切的時間。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你答應了我的。”果然是在敷衍她。但她才不甘心被他這麽耍弄。

“楚小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之間已經沒什麽關聯了,所以我沒有必要為一個毫不相幹的人做事。”蘇雪陽猛然轉身,麵上帶笑,是嘲諷的笑。

這人還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可許溫蒂怎會就此屈服。

“說吧,你要怎樣才能讓我見皇甫沾?我手裏碧海雲天的股份?還是其他的什麽,隻要你說,我就能辦到。”許溫蒂還以微笑,她笑得優雅,優雅得讓人驚豔,一身淡紫的小洋裝將曼妙的身子緊緊包裹,露出柔美的線條,就是女人看到,也會臉紅吧。

她誘惑般的嗓音,無疑不是在引。誘人犯罪。

鬼使神差的,蘇雪陽脫口而出:“如果我說要你……”

許溫蒂心頭一滯,掙紮了片刻,道:“好。”

對於許溫蒂的答案,蘇雪陽略感詫異,頓了頓又道:“我要你做我的貼身秘書,時限就是到我膩了為之,期間你表現得好,我可以考慮讓你見皇甫沾。”

聽罷,許溫蒂捏緊了拳,卻又不敢發作,久久,又道:“好。”這一次咬字極重,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暗地裏又算計著,她當然不會坐以待斃,而能找到皇甫沾最好的方法就是接近他,作為他的妻子或許會被他放在溫室裏半百嗬護,但卻不知他一舉一動,不如做他的貼身情人,男人不都喜歡這樣麽。

得到她的答案,蘇雪陽放聲大笑,下一秒走到一扇門前,打開門,向那方伸出手,道:“時間到了,我們出去吧,我親愛的未婚妻。”

門內走出一個精致打扮的女人,她沒有過度美麗的外表,卻因為那身妝容閃閃發光,她搭上蘇雪陽的手,向他柔和地笑,像是沒有感情的娃娃,許溫蒂沒有看出她有任何不滿的表情,似乎並不在意她和蘇雪陽先前的談話。

竟有這樣的女人!而這個女人就是潘亞青。

許溫蒂沒見過她,況且她也不過是個小家小戶的女兒,卻讓許溫蒂摸不清她的心。是太愛蘇雪陽了?

不大可能。

“明天碧海雲天見吧。”蘇雪陽一手托著潘亞青,卻不忘與許溫蒂曖昧,這樣的男人實在可恨!

許溫蒂沒有回答,死死地盯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眼裏是滿滿的不屑。

*

碧海雲天位處本市南區櫻花商圈,是外表呈圓弧型的商務大廈,共六十八層,南區第一高,本市地標性的建築。

許溫蒂抬眼一瞥這波光粼粼的大樓,隨即帶上黑超墨鏡,風姿綽約地走了進去。這個熟悉的地方,首次,她覺得它如此陌生。

真的要變天了嗎?一切真的要成蘇雪陽的了嗎?

可她剛一進門,電話就響了,是仲嘉南來電。

許溫蒂凝眉盯著電話猶豫不決,最終還是按下了接聽鍵,電話剛一接通,那方劈頭蓋臉地問了起來,“翹翹,你現在在哪兒?我下個星期就要去畢業旅行了,你答應了的,一定要和我去哦……”

許溫蒂恨得磨牙,不等他說完便掐了線,他又再打來,她立馬把他的號碼設為黑名單,之後她長籲了口氣,混入電梯。

大早上的就問問問,她從北區趕過來,一路上沒少接他電話,而且就圍繞著一個話題說個不停,她的耳朵都快起老繭了!

許溫蒂越想越煩,幹脆抱臂靠在電梯側壁上。隻不過,電梯裏空空蕩蕩的,十分冷清,許溫蒂看了看表,心虛不已。

她昨天有些小高興,就多喝了幾口酒,結果導致她睡過了頭,也幸虧仲嘉南這個早起的鳥兒,十點就打電話過來問候她,否則她現在都還在和周公談人生理想呢……蘇雪陽最討厭別人不守時,她一路上打他的電話試圖解釋,但他一直不接。

到了四十五層,地麵歐式花紋的地毯太過柔軟,許溫蒂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向前台,四周是透亮的落地玻璃牆,讓她有置身雲端的不真實感。

這裏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

“楚小姐請稍等。”許溫蒂還在納悶,前台秘書見許溫蒂來,使出‘露八齒’的標準笑容,語畢她開始撥打電話,接通後,畢恭畢敬地把聽筒遞給了許溫蒂。

“限你十分鍾之內到達許氏。”蘇雪陽的語氣平淡卻讓人寒顫。

“我……”

許溫蒂剛要解釋,電話那頭傳來忙音,對著前台秘書甜美的笑容,她麵顯尷尬,支吾了片刻,留下句破碎的道別,風風火火地走了。

從車庫取了車,已是中午十二點,高峰期,未免堵車她隻能去搭地鐵,才能在十分鍾趕到北區。許溫蒂默默計算,轟起了油門,車一觸即發。

所以,在許溫蒂擠完地鐵,又搶的士之後,她精心打扮的高貴端莊職業裝,功虧一簣。

當許溫蒂粗喘著抵達許氏時,完完全全就是個瘋婦的模樣,頭發淩亂,麵紅氣燥。助理小張早已在電梯口等著了,她幫忙開啟了直達頂樓的專用電梯,陪同入內遞上了城區交通圖,一麵匯報:“蘇總是今早十點正到的,在四、七、九樓層視察共兩個小時,迄今為止在總經理室等了半個小時零三分,共喝了兩杯咖啡,上了一次廁所……”

“停停,都說的什麽跟什麽。”許溫蒂斜瞥小張一眼,製止她再說下去,視線剛要移回交通圖,無意發現她麵癱的臉上有動靜,有譏笑意思的動靜。

“笑什麽,笑得這麽詭異?”許溫蒂沉聲疑問,她不過要她時刻監控蘇雪陽的行蹤,可沒叫她記著別人上了幾次廁所!屆時,助理小張奉上了一把梳子,許溫蒂抬眼看光潔如鏡的電梯側壁恍然大悟,一把抓過梳子,整理起儀容來。

許溫蒂在總經理室門前躊躇了兩秒,後挺胸提臀推門進入。

蘇雪陽冷沉著臉坐在會客區,茶幾上冒著熱氣的咖啡杯旁有一本厚厚的企劃書。

“楚經理,二線有您的電話。”許溫蒂屁股還沒坐熱,助理小張敲門進來阻了她呼之欲出的解釋,得見助理小張麵癱的臉上仍有動靜,許溫蒂一來氣,狠瞪她一眼,壓低了嗓音道:“沒看見我在接待貴賓嗎?出去。”

小張聳了聳肩,嘴角居然揚起了笑意,許溫蒂也顧不上她的反常,在門關上那一刻搓了搓手連忙向蘇雪陽賠笑:“這小助理不懂事,蘇總別見怪才好。”

蘇雪陽抽了抽嘴角,不語,欲起身,許溫蒂暗叫不妙一把捉住了蘇雪陽的手,嬌嗔:“雪陽,過幾天就是我媽媽的忌辰,今天我起得早打算先去給他買點東西再去你公司,哪知道棗山路堵車堵得厲害!所以才來晚了,你就看在我一片孝心別生我的氣。”

棗山路是本市的逝者用品一條街,那地兒偏僻,人煙少,交通不便,堵車也正常。許溫蒂死也不會承認她是因為睡過頭而遲到的,她知道後果,況且現在她不能得罪蘇雪陽。所以,她讓小張拿來城區地圖,在坐電梯的時候仔細研究,才想好了這個謊。

果然,聽許溫蒂這麽一說,蘇雪陽麵部的線條稍稍柔和了許多,他沉吟了好一會兒,道:“我又沒怪你。”

“噢,不怪就好不怪就好。”許溫蒂說得很輕,輕得這話像不曾出口。室內的氣氛忽然變得尷尬,蘇雪陽又恢複了沉默,許溫蒂無措地打量四周,目光最終落在企劃書上,她正想轉移話題,蘇雪陽抬眸又問:“要我陪你一起去嗎?”

呃……她就隨口一說,他怎麽就這麽上心呐!再說了,誰要他陪,他們倆早沒任何關係了!

不過,她不是快成為他的情人了嗎?

她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許溫蒂欲哭無淚,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蘇雪陽,恰巧辦公室的電話響起,小張在電話裏又說:“二線有人找您,很緊急。”

被這個電話打破了僵局,許溫蒂心情稍嫌輕鬆,才問了句:“是誰?”

小張緊接著答:“嘉南哥哥。”

許溫蒂稍有驚詫,又問:“先前那個電話也是他打的?”

小張答:“是。”

許溫蒂低喝:“你怎麽不早說!”又心虛地望了蘇雪陽一眼,他眉頭緊蹙,顯然很惱火她的置之不理。

許溫蒂訕訕一笑,捂著話筒小聲吩咐,“帶他去二層的廁所,我馬上來。”扭頭,又遇上蘇雪陽直勾勾的眼神,心跳漏了半拍,忙正色道:“在景觀餐廳訂豪華A餐,蘇總等會要上來。”

“哎呀,瞧我!這都大中午的了還沒招呼你吃飯,我叫小張先陪你上去啊。”許溫蒂起身挽住蘇雪陽,假意驚呼滿口懊悔。

蘇雪陽稍有動搖,隨她走到門口,門還未開,他問:“那你呢?”

許溫蒂微微一怔,隨即苦著臉說:“我胃疼,先去買點藥吃。”她揉揉肚子,開了門,小張禮貌地招呼蘇雪陽,他走時又往門裏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樣子,許溫蒂立在門前微笑著與他揮手。

*

最終,在許溫蒂在許氏員工專用廁所會見了仲嘉南。

仲嘉南麵容憔悴,身著紅彤彤的棉質運動套裝依在洗漱台上打嗬欠,他像是一宿沒睡胡渣都冒了出來,鼻底下和尖尖的下巴周圍泛著黑青,但這並不破壞他無暇臉上的美感。他很白,幾近病態的白。

“快說,找我什麽事。”許溫蒂稍有詫異,但又不想和他親昵,免得他誤會壞了她的好事。

見許溫蒂來了,仲嘉南懶懶站直,緩步靠近她,近到她能清晰地看見他臉上絨絨的細毛,他才一字一頓地說:“把、你、手、機、給、我。”

他耷拉著眼皮,嘴裏有混雜著酒氣的薄荷香,許溫蒂有些不可置信,他竟然喝酒了,估計還喝了不少。這是她所認識的嘉南哥哥嗎?!隻是她不想和醉鬼糾纏,沒好氣地把電話塞進了手裏,“給!如果沒什麽你先回去吧。”

許溫蒂盡量克製自己不去問他怎麽會來到市裏的,她記得從漁村到市裏,坐火車也要5個小時,在說,最早的火車也是9點才有,難道他昨晚就來了?

仲嘉南接過手機開始擺弄,他忽然來了精神,隨著手機熒光亮起熄滅,他的臉也忽明忽暗,許溫蒂突然想起樓上的蘇雪陽,忙催他,“快點兒!”

“醬醬——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仲嘉南把手機遞到許溫蒂眼前嘴裏哼著歌。手機屏上顯示一張粉嫩嫩的生日賀卡,上麵有她的大頭像裝在個卡通人的身上,搖搖晃晃的,她旁邊是個端著生日蛋糕的卡通人,大頭自然也被換成了仲嘉南的。

見狀,許溫蒂撲哧一笑,心底不少感動,仲嘉南不知何時攬過她的肩,在她笑容最燦爛的時候,與她貼麵,用手機拍下兩人合照。

快門聲喚醒了許溫蒂,她伸手去搶手機,仲嘉南卻和他玩起了你搶我閃的遊戲,他一米八六的高個,一手把手機舉過頭頂,一手按著許溫蒂的肩讓她沒法搶,她的耐心被磨完,有些竭斯底裏地罵:“你有完沒完啊!”

“嘖嘖嘖,我和你怎麽完得了,電話還給你,以後你再敢設我黑名單,自己看著辦吧。”仲嘉南的前半句帶著戲謔,但後半句卻是滿滿的警告,說完他撅起嘴角輕笑,猛的鬆開了緊撰著許溫蒂肩膀的手,旋即搖搖晃晃出了門,留下許溫蒂一臉的錯愕。

這是她認識的仲嘉南嗎!!這完全就是被壞小子上身了!

今天一個個的都吃錯藥了!許溫蒂暗忖,等了兩分鍾才又出了門,但她沒想到助理小張在門口候著,擔心蘇雪陽那邊沒人招呼,連忙以責備的語氣問她,“你怎麽下來了?蘇總他……”

“蘇總他好著呢,就等著您來開飯。”

“他等我?”

“嗯,我都問了他幾遍了,他隻叫我來看看您。”小張的臉上沒半點表情,但語言輕快,似有嘲許溫蒂的意味。許溫蒂靜靜地審視她,實在沒看出什麽端倪,終於放棄,負手身後坐電梯上了樓。

她開始焦慮怎麽應對蘇雪陽並從他口中套出有關皇甫沾的消息,仲嘉南那點反常的小插曲早已拋諸腦後。

蘇雪陽所在的包房門沒掩上,以至於許溫蒂在門縫裏瞧見了昨天她扯下的項鏈,那項鏈就在他的手心,他靜靜地盯著,發怔。

她記得在她進入休息室之前,把項鏈扔進了垃圾桶裏,他是怎麽找到的?

還是他早就看到她來了,所以讓潘亞青和他一起演了一場戲,來羞辱她?他或許是恨她扔了他給的定情信物……可是他們的情不是已經散了嗎?既然沒了,這樣的東西就沒必要再留著。

許溫蒂嘴角的笑慢慢減掉,有一瞬,她感到窒息。

他還是在意她的……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心中悄然升起,她惟有緊緊握拳,讓指甲陷入,以疼痛壓製它的滋生。

待他收好項鏈,許溫蒂猛的鬆開手,倒抽了口氣,涼風灌入胸口,她頃刻間恢複柔和的笑容,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