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去後,蘇雪陽直嚷著累,撇下許溫蒂便去房裏休息。許溫蒂百無聊賴開著電視看財經新聞,新聞上麵倒是一片風平浪靜,底下的暗湧不是許溫蒂所能想象的。三大家,目前看來潘家是最安全的,許家和楚家已被蘇雪陽納入囊中。

前段時間他那麽忙,難道是在策劃收潘家的事?可是她怎麽一點風聲都沒有收到?沒有不透風的牆,他做什麽一定有絲絲的風吹草動。

雖然不確定他到底做了些什麽,但許溫蒂可以確定他已經把她排除在外了,關於生意上的事已經沒有必要再知會她,他隻當她是單單純純的未婚妻,隻是未婚妻而已。

原來他要和她訂婚的目的是這個,除了讓楚萬庭掉以輕心,最重要的是,不讓她有提條件的最佳身份,成了他的妻子,就不需要再過問外麵的一切,就好像楚梵那樣,即便是楚萬庭身體狀況每況日下,她也不能站出來主持大局,隻能眼睜睜看著蘇雪陽明目張膽的吞噬楚家,也隻能在背地裏搞小動作。

畢竟,東西是在別人手裏的,不如她以前掌管許家的時候,她姓許,是許氏的掌權人,一切都由她說了算,就算是成為她丈夫的耿帥言也隻能掩蓋所有的鋒芒,假裝成為一個無欲無求的伺花人。

可是,她不是耿帥言,更不會放棄重新收回許家的心。蘇雪陽的如意算盤可打錯了,就算是讓她解開心結,相信愛情。但他也不是她能愛的對象,一個和尚有水喝,兩個和尚沒水喝!

與其與人為謀,不如自食其力!

看來她在近期內有必要會一會潘紹磊,既然蕭鈺不信她,她也要自己找一找出路。

潘紹磊雖然不問世事,管理也是無能,但潘家還有潘道慶守著,他的精明絕不亞於楚萬庭,可怕就怕,蘇雪陽這個人實在讓人摸不透,也不知他虛實。

就像蕭鈺說的,一切的一切像一片迷霧,她這陣颶風也吹不散,可想而知,與蘇雪陽交鋒,得有多棘手。

財經新聞結束,最後播了個八卦,那就是蘇雪陽突然取消訂婚宴的事,不過這還沒完,財經新聞竟然還曬出不知道哪裏得來的八卦頭條——商界黑馬棄舊愛迎新歡。舊愛貼著楚翹的頭像,新歡是潘紹磊遠得不能再遠的遠方堂妹潘亞青。

後麵的寓意十分明了,一麵諷刺蘇雪陽是靠女人盈利的人,一麵是暗喻本市三足鼎立的時期就快要過去了,蘇雪陽這匹突然殺出來的黑馬,將要稱霸本市,已成定局。

很奇怪,她得知這些,心底竟有一絲不爽。也不知道是因為她以前沒有完成的被人捷足先登了,還是他和潘亞青雙雙進入酒店的照片。許溫蒂仔細想了想,覺得兩者都有,一直被標注了是她的東西,突然成了別人的,是個人都會不爽。

可是她為什麽要在意,明明她根本不屑他的愛情,可為什麽又要像是吃了蒼蠅那麽膈應?是因為他的背叛嗎?

不,他們之間男未婚女未嫁,根本不存在什麽背叛。而且,她不是一直在抗拒成為他的妻子麽?現在應該是推開他最好的時機,不是嗎?

可是她為什麽會難受。

許溫蒂低下頭,有意無意地摩挲著脖子上他送的天使項鏈,目光渙散,一種說不出的酸澀從心頭湧上。

難道她在不斷抗拒的過程中,已經被他的愛深深感染而渾然不知了嗎?

這還是許溫蒂嗎?

簡直不可置信。

不過看這勢頭,蘇雪陽似乎是想開始動潘家了。

在不斷的矛盾中掙紮,許溫蒂全然不覺已是夜幕降臨,等她從深思中脫離出時,才見窗外已是星光點點,沒了城市燈光的汙染,海邊的夜顯得特別的黑,黑得看不見前方洶湧澎湃的潮,隻有大海聲聲的怒吼在耳邊縈繞。

下意識地看向樓上,許溫蒂暗道,這蘇雪陽休息得也太久了點,他們是兩點回來的,現在起碼都六七點了。

許溫蒂起身,肚子不安份地咕咕叫了,雖然此刻客廳裏沒人,她也尷尬得紅了臉,揉了揉肚子,許溫蒂上樓去找蘇雪陽。

這裏一看就不常住人,恐怕也沒食物果腹,再者,她也該叫他起來吃點東西了,先前在茶樓,他隻叫她吃,卻不見他動筷,後來一人吃了一個冰淇淋,肯定沒法填飽肚子。

進了房,許溫蒂摸索著開燈,哪知床邊的台燈先開了,蘇雪陽靠坐在床上,暖黃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棱角分明的輪廓,他沒有看許溫蒂,隻沙啞著嗓音,道:“冰箱裏有吃的,你拿去熱一熱就可以吃了。”

“你不吃嗎?”許溫蒂先是一滯,隨即問道。

他有點兒不對勁,可是她不想多管,免得造成誤會,讓他以為她很關心他。

“我等會吃,要先去洗個澡。”說著,他起身下了床,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許溫蒂餓花了眼,她隱隱看到他的身子晃晃悠悠,難道是睡得太久,一下子適應不過來還站不穩了。

許溫蒂的肚子又在催促,她不再多問轉身出門,殊不知才到了門口,便聽到地板被身體磕碰的聲音,‘呯’的一聲,許溫蒂匆匆回頭,卻見蘇雪陽整個人倒在了地上,不得動彈。

顧不上什麽心情或者誤會,許溫蒂連忙衝了上去,首先試了一試蘇雪陽的鼻息,發覺有氣,高懸的心才稍稍放下,隨即把他放平,拍了拍他的臉,道:“你怎麽了?沒事吧?怎麽了?”

如果不出聲,許溫蒂還不知道,她的聲音已經顫抖得不行。

剛觸到他的臉,許溫蒂隻感一陣灼熱,旋即又摸了摸他的額頭,便像是摸了熱鐵那般,燙手得很,她使盡了吃奶的力將他扶了起來,蹣跚著將他送入了浴室,先找到了帕子打濕給他敷上。

因為不是在自己家,又加上心亂如麻,她把整個浴室弄得一團糟,瓶瓶罐罐的掉了一地,玻璃水盆差點被她砸了個窟窿,因為太著急,水龍頭的水嘩啦啦的作響,她俯下身去喚蘇雪陽,他有了點意識,薄唇動了動,卻聽不清他說些什麽,許溫蒂這才想起關掉水龍頭。

浴室安靜下來,許溫蒂才聽清他說的。

“看你這麽著急,我死都值了。”他彎唇一笑,病態的笑容,讓人生出許多憐惜。

“都什麽時候了還說這種話。”雖然這話可信度太低,前一秒她還看到他的另一個緋聞女友,一起進酒店的照片都拍下來了,財經新聞也報道了,肯定八九不離十。但好聽的話誰都喜歡聽,許溫蒂也不例外,再怎麽強硬,也終究是個女人。

蘇雪陽弱弱一笑,仍無力地躺在浴缸邊緣。

許溫蒂這才想起他是個病號,撇了撇嘴,關切道:“你好點了嗎?你發燒得挺厲害的,現在能站起來嗎?泡個熱水澡怎麽樣?”

“你真想我死啊?”蘇雪陽笑得無力,直搖頭。

許溫蒂從小就是個健康寶寶,就算偶爾生病也有蕭鈺照顧,所以基本沒什麽常識。被蘇雪陽這麽一說,她臉紅到了脖子根,連忙站了起來,手忙腳亂的,半天也說不出一句有建設性的話。

“先扶我回床上吧。”蘇雪陽向許溫蒂招了招手,自嘲道:“我以為我好了,想起來陪你吃飯,沒想到這小身子骨挺不住了。”

許溫蒂扶著蘇雪陽往臥室裏走,他許是無力,沉沉地壓在許溫蒂肩頭,可這一刻她並不覺累,也全然忘了饑腸轆轆,一門心思想著待會怎麽安置好他,又問:“那我該怎麽做呢?這裏看來似乎很偏僻,恐怕請不到醫生,就算打120也還得等一段時間……”

“什麽都不用,隻要陪著我就好。”蘇雪陽安穩地躺在了床上,他反握住許溫蒂的手,柔聲道。

許溫蒂手足無措,不著痕跡地抽回了手,起身隔他一尺,道:“可是你燒得很厲害,現在不降溫就怕有個什麽,而且你都睡了這麽久,睡覺肯定是好不了的了……”他會睡這麽久肯定是不想讓她發現他病了,可是他是什麽時候開始不舒服的?難道從回來的時候就開始了?否則他去買個冰激淩怎麽會這麽久……

許溫蒂沒法控製自己不去關心他,想了那麽多,心裏的矛盾就越深,擰著眉麵顯難色,卻錯過了蘇雪陽眼底滿滿的寵溺。

“沒事的,我睡一會兒就好了。”他起身拉過她的手,力氣大得驚人,或許是想表現出他已恢複。許溫蒂沒有防備,被他拉回床上倒在了他懷裏。

“你讓我起來。”許溫蒂本能的抵抗,手肘不小心撞到他的胸口,後悔已經來不及了。隻見他悶哼一聲鬆開了她,她猛的滑倒在床墊上,雙眼猝不及防地撞上他幽黑的瞳,呆住,連道歉都忘了。

“你怎麽了?”他輕聲問。

“沒什麽,明天我們要回去了,你病了不方便。”她衝口而出,但心裏明明想的不是這個。討厭他的碰觸,要掙脫他,在她看到那個財經新聞就已經下定了決心,找到潘紹磊與他一起抵抗蘇雪陽的侵蝕,才是她的出路。

“你就這麽想離開?”他的嗓音變得低沉。

“五天已經過完了。”她第一次沒那麽直白,但也不敢再看他的眼,撇開頭,她望著暖色房間的一角,麵無表情。

肩膀傳來疼痛感,他的手指在收緊,她以為他又會向上次那樣發狂,便死死閉上了眼等待他的折磨,可卻等到預想的痛苦,他反倒是鬆開了她。

室內陷入可怕的沉靜。

許久,許溫蒂慢慢摸爬起來,去到門前,細聲道:“我去吃東西。”

蘇雪陽沒有回應,許溫蒂兀自走了。

一路來到廚房,她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拿起冰冷的奶酪就吃了起來,吃到一半才呸呸地吐了出來,而前些日子才發作的胃疼又來了,她彎腰抵著洗手池以減輕痛苦,未料,蘇雪陽竟然來了。

“怎麽了?”他疾步走來,被燒紅了的麵上滿是焦急。

“沒事。”許溫蒂強撐起來,朝他弱弱一笑。

“去醫院吧。”

“不去。”

“你看你和我一樣固執。”蘇雪陽將她圈在懷裏,下巴輕輕摩挲著她的發,語氣中帶著絲絲無奈。

許溫蒂不再回他,因為疼痛已經折磨得她再說不出半句話來,隻得任由他抱著,這樣也好,不用倒地那麽難堪。

“去醫院我就答應讓你見皇甫沾。”蘇雪陽雙手死死箍著許溫蒂的肩,似乎做了很重大的決心,他修長的指節泛白,卻與緋紅的臉色相反,可他渾身滾燙的氣息沒有半點消退,灼得許溫蒂也是一陣的難受,那痛直達心裏。

許溫蒂瞪大了眼看他,滿麵的不可置信,但機會實在難得,她匆匆點頭,胃再痛,心再痛,也隨之不痛了。

末了,又道:“我們一起去。”

蘇雪陽朝她笑笑,拒絕:“不了,我等會兒還有事要辦,不能陪你到明天了,等會我會讓你的嘉南哥哥來陪你。”

他是要放棄她了嗎?

所以,皇甫沾是他的底線,她一再挑戰他的底線,因此他終於要放棄了嗎?

許溫蒂疼得眼淚都出來了,她動了動唇,想說些什麽,可惜無論她怎麽用力,話就是說不出來,而這並非是因為胃疼加劇,而是她的心不允許她說,就怕她一開口,就向他繳械了。不行,這樣她就徹底的輸了,她不能輸!

意識漸漸模糊,蘇雪陽的臉也越來越模糊,許溫蒂強撐著不想睡去,可不知道是什麽東西,讓她的眼皮不聽使喚地下墜,不一會兒,她便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她又躺在醫院,蘇雪陽沒有食言,守在她身邊的是仲嘉南,他正在削蘋果,幹淨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不一會兒他抬頭,撞上許溫蒂的眼,喜得放下了蘋果和刀,急忙上前,道:“翹翹,好點了沒?你怎麽不好好保護自己,都弄得胃出血了!蘇雪陽那小子……”

一提到蘇雪陽的名字,仲嘉南的話戛然而止,末了,他拍了拍自己的嘴,道:“呸呸呸,瞧我說了什麽,怎麽在你麵前提那個該死的家夥……”

“他怎麽了?”許溫蒂還惦記著他生病。

“沒怎麽,咱們別提他了好嗎?翹翹。”仲嘉南麵部恢複柔和,鄰家大哥哥的模樣又重現,說著,給她奉上了削好的蘋果。

“不是,你跟我說說,他怎麽了?”許溫蒂想了想,一雙汪汪大眼望向仲嘉南,又道:“他還好嗎?”

“你管他做什麽!”仲嘉南有些來氣,呲著牙收回手,把蘋果重重地放在了床頭櫃上。

“不是,就算他再怎麽十惡不赦,他好歹也是個人吧,他發燒了,病得很嚴重。”許溫蒂耐心的解釋,不知道為什麽,她現在心裏亂哄哄的。

“死不了。”仲嘉南冷哼,一轉話鋒:“翹翹,我們學校要畢業旅遊,你和我一起去吧。”

“可是我沒時間啊。”許溫蒂想都沒想就拒絕了。蘇雪陽已經答應讓她見皇甫沾了,所以在沒見到皇甫沾之前,她哪兒都不能去。

“我從來沒要求過你什麽,翹翹,你這次就答應我吧。”仲嘉南繼續懇求,眼裏滿是真誠。

許溫蒂還想向他解釋,突的電話響了,是蕭鈺的來電,她下床準備去廁所裏接電話,無奈仲嘉南死纏著她,情急之下,她隨後敷衍道:“好好好,我要先個洗手間,你先讓我去吧。”

仲嘉南得到滿意的答案,終放了她。

許溫蒂鎖上門,接起了電話,“我在漁村,能來接一下我嗎?”

蕭鈺沉沉道:“你現在不回來比較好。”

許溫蒂問:“為什麽?我有急事!”她現在急於找到蘇雪陽讓他兌現承諾。

蕭鈺有些詫異,道:“你沒看新聞嗎?你的未婚夫現在成了別人的未婚夫了,而且衣服我也查出來是誰的了,就是蘇雪陽的。”

“我知道。”許溫蒂說:“他答應讓我見許醉的司機了,那個人應該是被他藏起了來。”

蕭鈺顯然不明白許溫蒂的想法,匪夷所思道:“你就一點都不難過。”

許溫蒂反問:“我為什麽要難過?”

為什麽?為什麽要難過,為什麽要感到窒息?為什麽眼睛會澀澀發疼?為什麽要心痛?

聽罷,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蕭鈺才歎了聲,道:“好吧,你在哪兒?”

“仁愛醫院,這裏有個人纏著我,你能不能想個辦法……”

“你每次都這麽麻煩。”

蕭鈺毫無懸念地繞過仲嘉南接走了許溫蒂,待許溫蒂上車,她遞給了她一個袋子。

許溫蒂打開袋子發現裏麵有件小禮服,她莫名地轉向蕭鈺等待她的答案,不一會兒,她冷冷道:“穿上它,你前未婚夫現在正在和別人訂婚,你現在這個樣子就像是去搶親的,換上,好歹給自己掙個麵子。”

聽罷,許溫蒂愣了愣,笑道:“還是你想得周到。”

蕭鈺冷哼,“別故作堅強,想哭就哭,趕緊哭,待會見了麵就算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也不許哭!”

這話雖說得犀利,句句在人刀口上,可許溫蒂卻覺溫馨,這是蕭鈺關心人的方式,她想,如果她不是蘇雪陽的女人了,她是否會開始相信她了?

這是個好兆頭。

一個男人算什麽,她許溫蒂還不至於為這樣的人所困。

思著,許溫蒂開始穿衣服,但脖子上的項鏈是摸了又摸,許久,才咬牙扯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