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尷尬延續到Party開始,許溫蒂拿了杯Martell坐在角落,許醉趁歐陽去地窖拿紅酒摸到她身旁,細聲道:“對不起。”

“幹嘛和我說對不起?”如果不是看到巨大的聖誕樹,許溫蒂渾然不知今天正是聖誕節,這倒舒緩了她燥鬱的心情。抿了口Martell,她眼皮也沒抬一下,回了許醉。

“我不該質疑你是我姐姐的好朋友。”

“還有呢?”

“我太私自了。”他被引導著說,“我剛才仔細想了想,才發覺我真的不知道姐姐到底喜歡什麽,其實一直以來我隻知道她專心於工作,我想說她喜歡工作,可是我發現這根本不是所謂的喜歡,那隻是她的習慣,就像人每天都要吃飯那樣。”

說著,他垂頭,喪氣地玩著手指。

許溫蒂看著他那樣,一抹憐憫從心底升起,她很想將他攬在懷中安慰,可是‘許溫蒂’已經死了,他的未來要自己去麵對,或許歐陽能為他遮風擋雨,可,從他支開歐陽開始,許溫蒂就知道,歐陽還沒走近他的心底,至少現在是。

他這一番訴衷腸,很難讓人相信,他到底是出於什麽目的要致她於死地!

“其實逝者已逝,你也不必太過介懷。”自己說自己死了,她這還是第一次,竟然還是為了安慰有可能是凶手的人。

“聖誕快樂。”鍾聲響起,許醉朝許溫蒂舉杯,他似乎不想再提及此事。他嘴角帶笑,可許溫蒂清晰地看到他眼裏的哀傷。

既然有份參與殺她,為什麽又要悲傷。

這時,歐陽聿來了,他向他倆舉了舉手中的紅酒,麵上滿是歡喜,許醉還以微笑,轉動輪椅向他行去。許醉的小型Party隻有他們三人,或許本來歐陽聿是想他們二人世界的,怎料到許醉竟然會請她。

所以才會惱怒吧。可惜又百般的寵溺他,舍不得拒絕他所要求的一切。

不過也幸好是許醉,否則聖誕節她就要在海邊或者高速路上度過了。固執如她,就算是凍死也不會再回頭去找蘇雪陽,至少近期不會。

許溫蒂又舉杯,才發覺杯子空了,她已有些醉意。放下杯子,按了按太陽穴,她斜眼看到手機屏幕亮起,是蕭鈺來的信息,她已找到了劉福女家,並且確認她是有個病重的哥哥,但至於是不是劉福貴她還不清楚,因為她發現了一個可疑,這看似平民區的地方,竟然有便衣保鏢把守。

她不能打草驚蛇。

這一消息讓許溫蒂頓時清醒,她下意識地看了看許醉那邊,隻見他正和歐陽聿切火雞,兩人歡笑嬉戲,好不痛快。

單憑許醉一人,是不可能有這麽大的力量,難道歐陽聿也參與其中?可是,他的動機是什麽?僅僅隻是因為太愛許醉?

不可能。

一一推翻心中的猜測,許溫蒂借口上了個廁所,她給蕭鈺回電,電話還未接通,廁所門鎖突然轉動,很大的動靜。爾後,傳來吵鬧聲,還有人大力拍門的聲音。而那個人的聲音,她可熟悉得很。

是耿帥言。

他來這裏幹什麽?許醉的小型Party可是在他私有的單位裏舉行的。

許溫蒂悄然按下掛斷鍵,將手機設為靜音,便開了廁所門,一眼便睹見醉得一塌糊塗的耿帥言,他被歐陽聿架著,許醉眼裏似有懼怕躲在一旁。

“她回來了!”耿帥言還在撒潑,“你以為她會放過你嗎?我有今天,你不覺得那些手段和她的一貫作風驚人的相似麽?!”

簡短幾句話,許溫蒂就聽了個明白,耿帥言所說的‘她’是許溫蒂,而他所指的是蘇雪陽背地裏操作天嘉,讓他一無所有的事。

如此說來,他也脫不了幹係,所以,她是被她的丈夫還有弟弟給設計了嗎?

他說得不錯,她是回來了,但是天嘉的事並不是她主使的,況且,歐陽聿也在這渾水裏攪了一下,至於他有沒有和蘇雪陽一起合作,她不得而知。

所以,許醉背後的人是耿帥言?他不愛她,所以要殺了她好趁機霸占許家家產,然後聯合了她最親愛的弟弟,這個理由似乎很合理,但是無欲無求的許醉為什麽要跟著淌這渾水?

他不是說,他和姐姐最親近嗎?

“別鬧了,要不是看在你是許醉姐夫的份上,我決不會再讓你說出第二句話。”歐陽聿把耿帥言推得老遠,又指著踉蹌倒在地上的耿帥言,道:“許醉這裏還有客人,你請回吧。”

這時,耿帥言才看到許溫蒂,而他就是這麽一睹,像是見了仇人那般突的爬了起來,不管不顧就往許溫蒂這邊衝,又一麵罵罵咧咧:“你就是蘇雪陽的女人?你也不是什麽好人!我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你肯定也有份!楚萬庭不許楚梵見我,也是你從中作梗!你竟然還敢讓我見到你!”

喝得爛醉的耿帥言雖被歐陽聿攔著,但也張牙舞爪。許溫蒂鄙夷的撇了他一眼,退到了許醉身後,眼看著這場鬧劇,她心底一陣寒涼。

如果她還在,許溫蒂還在,許家也不至於敗落到這個地步,現在她改頭換麵歸來,幫著蘇雪陽弄垮了整個許家,這就是她要的結果嗎?

耿帥言肯定是走投無路了,才會闖許醉的私宅的。想必債主都守著公司和許宅,他竟也成了有家不能歸的流浪漢。

她該高興嗎?這實在太丟人了,都是丟的許家人的臉。

說到蘇雪陽,她剛才回蕭鈺電話的時候,發現了二十多個未接,都是被她設了黑名單的蘇雪陽打來的。

“原來楚梵心愛的男人竟然是個輸不起的孬種。”許溫蒂吊著眼尾看耿帥言,雙眸裏透著寒冰之色,她是故意激怒耿帥言,就是想看看,他無恥的底線到底在哪裏。

聞訊,耿帥言渾身皆是一顫,他頹然地後退了幾步,也不再吵鬧,似乎被許溫蒂的話驚醒,他埋著頭喃喃自語,眼色渾濁,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歐陽聿似乎也很驚訝許溫蒂會說出這樣的話,怔怔地看著她。爾後,輕輕一笑,又像是釋懷了。依他對楚翹的了解,她是個會說出這種話的女人。都怪他,怪他給她選了這麽一件叫做‘初戀’的衣服,讓她看起來就像是單純的鄰家少女。

“我不會再去找她了。”耿帥言突的眼神一暗,唯唯諾諾。

他說的‘她’肯定就是楚梵,許溫蒂稍有震憾,她沒料到這般無賴的耿帥言會如此幹脆的放棄,是真的愛上楚梵了嗎?

說著,他抬頭幽幽地看著許醉,又道:“不管你信不信,她真的回來了,你好自為之。”話完,他轉身離去,轉身之際,許溫蒂聽到他說,他不能害了楚梵,他知道許溫蒂處事的手段。

聽罷,許溫蒂在心底冷哼,他倒還了解她。

不過她也不是殺人狂魔,如果楚梵沒有牽涉其中,她也不會傷及無辜。

耿帥言這麽一攪合Party也無法再繼續下去,許醉瑟瑟發抖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裏,他不再理會誰,兀自轉動輪椅上樓,歐陽焦急地看了看許溫蒂一眼,隨後目光便鎖定在了許醉身上。

“快去看看他。”許溫蒂道,“我也要回去了,聖誕節我想我還是應該和家人一起過。”

得到許溫蒂的理解,歐陽聿勉強扯出一絲笑容,拍了拍許溫蒂的肩,道:“自己回去小心點。”

許溫蒂還以微笑,但他匆忙得根本沒有機會看到。

許溫蒂出了許宅,站在路邊先給蕭鈺回了個電話,“能不能來天安花園來接一下我。”許溫蒂以為今天她遇上許醉是得救了,可惜他的地方也隻是一個臨時的窩點,窘迫的她,更沒法向歐陽聿開口,她今天和蘇雪陽出門,也隻帶了一個電話,所以她連打車的錢都沒有。

她不能讓周管家知道她在哪裏,自從上次她就對他有了戒備,如果讓周管家知道她在哪裏,也就會讓蘇雪陽知道,她在哪裏。

很不幸的是,聖誕節很多路段都封了路,蕭鈺到的時候已是半夜三點。

大雪洋洋灑灑,厚度快達到她的腳踝。

她瑟瑟發抖,唇已被凍得發紫,蕭鈺護著她上了車,把空調開到最大,好半晌,許溫蒂才恢複過來,躺在後座上虛弱地向她道謝。

“真是麻煩你了。”

“別這麽客氣,大家既然相識就是朋友,說多了客套話,就沒必要再合作了。”蕭鈺的豪氣,不是一般人可比的,有時候許溫蒂就覺得她是古惑仔裏的女版陳浩南。

“是我不對。”許溫蒂眯著眼笑,困意襲來,她的眼皮也因此而沉重得不行。

“你發熱了。”蕭鈺探了探許溫蒂的頭,蹙著眉道。

“我隻是有些累了。”許溫蒂拉開她的手,努力擠出一絲笑容,道:“我睡一會兒就好。”

聞訊,蕭鈺先是一滯,後啟動了車子,道:“生病了就別硬撐,我送你去醫院。”她說的這些話十分耳熟。很早以前,許溫蒂也對她這樣說過。那是在她熬了三天夜沒睡,突發高燒,她說她病了,可她卻固執地說她隻是累了,最後在昏迷前還死拽著她的衣服說,她不去醫院,她不能倒下,一旦倒下就是給對手翻身的機會。

許溫蒂,她就是個瘋子。

“我不能去醫院。”許溫蒂從後扯住了蕭鈺的衣服,虛弱道。

她這一舉動,將蕭鈺拉回現實,她深深凝眉,開始認定楚翹與許溫蒂驚人的相似。

而這個想法隻是在蕭鈺腦中一閃而過,隨即她大踩油門往市醫院去。不可能的,許溫蒂已經死了,而楚翹是她的好友,現在和她追查著害死許溫蒂的凶手。

可是,許溫蒂竟然有一個連她都不知道的好友,楚翹楚翹,實在來得太蹊蹺。

不過也不奇怪,許溫蒂做事一向詭秘,有她不知道的也不足為奇。

許溫蒂隻覺自己整個人被裝入了一個大火爐裏,她或許是下了地獄,被業火焚燒,許許多多被她害得家破人亡的人都一一在她眼前呈現,他們個個說著,讓她償命。

可沒過多久,那種痛楚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舒爽的冰涼,她忽然看見她可憐的父親,不是楚萬庭,而是她仍躺在病床上的父親——許揚生。他神情冷漠,麵對她就像是陌生人那般,她苦苦地叫著他‘爸爸’,可他卻怪異的看著她,說她才不是他的女兒。

屆時,她的心像被掏了一個大洞,冷風颼颼的往裏灌,疼得她想哭。而後畫麵轉換,許揚生轉身離去,她抬腳去追,卻撞上了冰冷的鏡麵,而鏡子裏的麵孔,不是許溫蒂,而是楚翹。

她對著她咯咯地笑,陰森鬼氣。

忽然,鏡子破裂,在她臉的位置,鏡子裏的楚翹滿麵是血,她的笑聲漸漸放大,許溫蒂痛苦地捂緊耳朵,可那聲音如鬼魅無孔不入,無論她怎麽捂,仍然聽見,而那聲音,就像是從心底傳來。

她已經不是許溫蒂了,她借著別人的身體活了下來,所以他的父親根本不識得她!

毫無預兆的,許溫蒂睜開了雙眼,她怔怔地望著雪白的天花板,似乎還未從夢魘中走出。

這個夢是什麽意思?是要她放棄許許溫蒂的身份,重新開始嗎?

不可能不可能……

許溫蒂微微搖頭,在一旁的蕭鈺拍了拍她的臉,喚她,“你好點了嗎?”剛才她死死地拽著她的衣服,限製了她的車速,她抱著她進急診室,她像是夢見什麽可怕的事,雙眉緊蹙,死死地揪著她衣服的手,骨節泛白,可見她用了好大的力,但她卻沒有喊出一聲來。

直到她躺在了床上,仍是緊抿著唇吭都不吭一聲。

她緩緩醒來,側頭看了看蕭鈺,便問她,“你怎麽把我帶到醫院來了?”

蕭鈺道:“剛才你發高燒,我不得不帶你來醫院。你要保重好身體,要知道溫蒂的事還沒有了結。”

聽她這麽一說,許溫蒂的眸子明亮起來,她強撐著身子起來,虛弱道:“是的是的,我不能倒下。”她不能成為楚翹,還有這麽多的迷霧沒有散開,她不能被她同化,她就是許溫蒂,也隻能是許溫蒂。

“那就好好配合治療。”蕭鈺關切道:“你今天受了涼,我已經通知你爹地過來,我馬上就要走了。”

“你先回去,我好了再和你聯係。”

蕭鈺走前,把她來過的痕跡全部都抹去,在楚萬庭心裏楚翹是純潔的,所以她自然不能和黑道的人有任何來往。

蕭鈺才走了沒幾分鍾,楚萬庭就趕來了,隨之而來的還有蘇雪陽。

“翹翹,你今天跑哪裏去了,怎麽會住進醫院的?”楚萬庭滿麵焦急地看著許溫蒂,一麵為她順發,他的話語裏滿是疼惜,說著還不忘對著蘇雪陽表露出怨懟的神情,今早許她是好好的和蘇雪陽出門,結果卻讓他在醫院見到,蘇雪陽難辭其咎。

“今天天太冷了,我去參加朋友的聚會,回來的時候封路了,衣服穿少了就著涼了。”許溫蒂看也沒看蘇雪陽一眼,兀自向楚萬庭解釋,提也沒提蘇雪陽,幫他撇清了罪責。但是蘇雪陽卻沒因此而感激她,而是死死地盯著她,確切的說,是盯著她的胸口,眼睛就快突了出來。

都什麽時候了,還沒死那個色心!

許溫蒂暗自腹誹,她怎麽就遇上了這樣的臭男人!

“你的哪個朋友?他們是怎麽回事,怎麽不送你回山莊?”楚萬庭還在怪罪,楚翹可是他的寶,就算是蘇雪陽,如今碧海雲天的大老板,如果怠慢了她,他也毫不忌諱。

“爹地~”許溫蒂無奈的抱著楚萬庭的手臂,撒嬌:“別人也有別人的事啊,今天大過節的我總不能壞了別人的興致吧。”

楚萬庭想了想,終於讚同道:“也是,那你現在可好了些?我們先回山莊吧,家庭醫生都在家裏候著呢。”

許溫蒂推了推楚萬庭,撒氣道:“不用了,我已經好很多了,再說了,我討厭聞到藥味!”

楚萬庭拿許溫蒂無法,隻得寵溺地圈著她,道:“好好好,那我們先回家,這裏的環境實在太差了。”

一直到山莊裏,蘇雪陽都一直沒有和許溫蒂多說什麽廢話,許溫蒂對他的表現很滿意。

她回到房裏,才休息了一會兒,門外想起敲門聲,她還以為是蘇雪陽,不耐煩地起身應門,未料到,來人竟然是周管家,他手裏拿著上次許溫蒂準備好送還給蘇雪陽的衣服,畢恭畢敬的樣子。

“怎麽了?”許溫蒂疑問道。

怎麽又拿回來了?

“姑爺說,他送出去的東西,沒有收回的道理。”瞧瞧,這牆頭草!才一天的時間稱呼都變了,什麽姑爺!她什麽時候答應和他結婚了,訂婚而已,訂婚並不是注冊結婚。

但是她人正不舒服,沒精力和他周旋,於是接過了衣服,便關上了門,關門之際,她向周管家道:“我今天誰都不想見,不要再來打擾我了,我想好好休息。”

周管家恭敬的點頭,立即吩咐在門外守候的女仆。見狀,許溫蒂翻了個白眼,憤怒地摔上了門。

許溫蒂隨手把衣服甩在了沙發上,隨後望著試衣間裏,歐陽聿給欣賞的衣服發呆,不一會兒,猛的從床上爬起,一把拿起沙發上的衣服,徑自來到衣櫃前對比,這!這!這!

這兩件衣服怎麽如此相像!她是說,怎麽看著眼熟,原來竟是和蘇雪陽給她的衣服一模一樣!

難怪啊,難怪蘇雪陽會死盯著她的衣服不放,她還以為他色心未泯!結果她是無悔他了!

歐陽說這衣服出自神秘的設計師之手,而這個設計師還是海龜!蘇雪陽不都符合這條件了嗎?難道說,這衣服的設計師就是蘇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