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安危
薛梓彤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這場豪賭終於贏了。薛梓彤命烏鴉首領帶著她向樊城的大部隊迎了過來，果然老遠就聽到薛毅雀躍的聲音：“姐姐，姐姐，是樊大將軍，他來接我們了。”
樊城看著薛梓彤失明的雙眼，心裏有些難過，不過看她雖然經了些風霜和流離，精神還是很好，薛梓彤翻身下馬，對樊城拜了一拜。
樊城忙下馬來扶她，聲音有些抖道：“賢侄女受苦了。”
薛梓彤搖搖頭，微笑道：“還好，一路還算順利。樊叔叔如何知道我們再次。”
樊城看著薛梓彤已經捉住一批流竄的勢力，欣慰道：“我接到你父親的信，便決定出來熏你們，我開始尋你們的第三日，王都飛來信鴿，說有謀逆勢力，為了破壞狄絨的穩定，要來刺殺你，所以我一麵在找這撥叛徒，一麵在尋你，不曾想你自己已經擺平了。果然是將門出身。”薛梓彤記得樊城以前的話不多，怕是看現在自己失明了，怕自己感到受冷落，話到多了些，薛梓彤感念他一個武將，到有這樣細密的心思。
薛梓彤謙虛的搖搖頭道：“這些謀逆，不顧王都法令，不顧同胞利益，人人得而誅之，梓彤不過借了個勢而已，還好樊叔叔及時趕到不然我還不知道要將這些身強力壯又通地貌的叛賊怎麽帶到野莫的大帳前。”
樊城一番感慨，沒想到薛梓彤以若此姿態來了，還幫狄絨消滅了一群老鼠一般難以圍剿的餘孽。野莫一向最忌諱的就是不臣之心，新上位的帝王都會想盡辦法穩固自己的統治，最不能容的就是這些人。
早有快馬去稟報了野莫，王都大帳前排出迎接貴賓的陣仗，掐著時間，野莫親自出迎，看到薛梓彤一眾風塵仆仆，到依舊十分精神，隻是薛梓彤看不到了，但是她那股氣場卻更加的強大，雖然沒有以前的霸道淩厲，可是綿長油雄厚，野莫吃了薛梓彤不少好處，對薛梓彤也多有依仗，而且薛梓彤一入狄絨就將他一直頭疼的流寇給抓住了，於情於理，於公於私，野莫都熱情至極。
野莫看著薛梓彤的眼睛，有些不忍，原本花一樣的美嬌娘卻失了眼睛，可是沒了眼睛，薛梓彤卻透著一種不一樣的氣質，這氣質吸引人吸引的神秘，讓野莫有些失神。
“好久不見，娘娘經曆了不少事情。”野莫的言辭間滿滿的關心和懇切，薛梓彤心裏卻十分清楚，這都是她巨額打造出來的，能不是鑽石貴賓級服務嗎？
薛梓彤淡淡一笑，端起皇室特供的酥油奶茶，一仰脖就喝盡了，狄絨人豪爽，大口吃飯大口喝酒，不喜歡大曆人的繁榮縟節，薛梓彤於這些小節非常注意。用手背擦擦嘴角，薛梓彤說道：“也沒什麽，好的事情壞的事情都會過去，大王說呢。”
“野莫佩服娘娘的膽識。”野莫拱拱手，雖然薛梓彤看不到，可他本就身材魁梧，又是一身重裘，即使看不到也聽得到他的動作幅度。野莫冷眼掃掃齊紹均，夏洺瀾和方世昭這三個人，憑他的敏感這些人能陪薛梓彤深入狄絨自然關係匪淺。
薛梓彤在路上耽擱了許久，急著班師回朝，救出兒子，洗刷所有的恥辱。便道：“我在宮中遭小人暗算，曾和野莫大王義結金蘭，還望野莫大王能出兵助我。”
野莫摸了摸自己的絡腮胡子，王都大帳設在風水寶地，他倒是有幾分金發碧眼的波斯人味道，緩聲道：“你放心，即日起，我就將散步各地的兵馬召回來，明日便帶你去看看帥帳本部的士兵。不過，我看娘娘受傷很重，狄絨的清泉是神靈天賜的，有一汪泉水可助人耳清目明。娘娘難得來狄絨，還望娘娘不要錯過機會。”
跟進大帳的幾個人一聽薛梓彤的眼睛有有機會醫治，都十分熱切的希望薛梓彤多留幾日，若是能醫好眼睛，當真是上天庇佑。薛毅忙拉著薛梓彤的手道：“姐姐，野莫大哥如此盛情你可不要辜負啊，而且這聖水難得，我明日便陪你去看看吧。”
薛梓彤拗不過眾人，雖然心裏著急，到底也是耽擱了下來，野莫非常好客，為薛梓彤安排的是僅次於主帳的居所，而且野莫知道大曆人對氣味敏感，便著人在薛梓彤的住處，放了不少清香的花朵，薛梓彤還沒將座位坐熱，五六個人便魚貫而入，薛梓彤聽動靜就知道來了些什麽人。
眾人紛紛向薛梓彤告了禮，薛梓彤賜了他們座，狄絨帳篷裏沒有正經的桌子椅子，倒是鋪著富麗堂皇，做工精美的厚厚地毯，眾人便入鄉隨俗，席地而坐。薛梓彤淡淡道：“方先生怎麽看聖水這一說。”
方世昭摸摸下巴道：“我早年方遊，確實聽過天下有這樣的水，那時不但治眼，而且身上有什麽病痛都可以通過在水裏沐浴消除，但是這許多年過去了，我不確定這水是否還有滋養能力，還得明天去具體看看才是。”
薛梓彤點點頭，心裏放下了些，看來野莫到並沒有壞心，是真的有為自己打算，便歎道：“這野莫為人到很仗義，沒有落井下石，還肯幫助我。”
齊紹均接著道：“嗯，野莫大王說要讓您閱兵，也確實在操練，我雖沒有打過仗，但一生尚武，所以很清楚召集兵馬的流程，野莫大王所言非虛，他確實在為您積極籌兵。”
雖然這兩件都是好消息，可是薛梓彤卻沒感到輕鬆，果然她的擔心，和她想法最為相似的夏洺瀾敏銳的感覺到了，夏洺瀾說道：“娘娘，野莫大王是否有給您什麽暗示，希望您做出交換。”
沒錯這就是薛梓彤最為擔心的，野莫傾一國之力，如此積極籌措，所圖一定不小，而他卻一直沒有說什麽，若代價大到薛梓彤付不起，那麽這次的狄絨之行絕對是讓自己雪上加霜。
薛毅人最小，想問題簡單，說話直白，便道：“難道野莫是想取而代之？”
薛梓彤搖搖頭，淡然道：“他若想取而代之，似乎根本沒必要治好我的眼睛。”
“那娘娘做何打算？”夏洺瀾問道，這是嚴重的問題，帶著不到一百人的烏鴉，和野莫的正規軍在一起，無疑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所依仗的無非是薛梓彤對於狄絨經濟和穩定的影響力，可是試問天下哪個君主，願意放棄一個問鼎天下的機會，或許野莫願意打破狄絨的穩定，圖霸天下，求一個青史留名，畢竟著誘惑太大了，是否能克製的住，沒有人知道。
眾人心裏都捏著一把汗，薛梓彤依舊不溫不火的說道：“所謂富貴險中求，我們在無別的出路，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便隻能步步為營小心在意，我們要做的，就是從各個方麵打聽野莫的野心。”
儷娘端來一盤沙棗給眾人吃，狄絨這裏不耕作想吃點蔬菜瓜果很難，雖然是沒多少果肉口感很澀的沙棗，眾人到吃的十分酣暢，儷娘聽到眾人的話語，溫言勸道：“娘娘莫忘了，樊城大將軍，是咱們老爺的莫逆之交，若真有損於娘娘，以他老人家的耿直性格一定不會答應的。”
薛梓彤搖了搖手中的鵝毛扇，笑的漫不經心，權利的事誰又說的準，當日，樊城不被狄絨貴族所容，遠走他鄉，自然將父親引為知己，如今看他在野莫麵前是大紅人，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何況狄絨是他的老家，他就真能為了一個異族女子的安危，保持正義嗎？
眾人吃了些沙棗喝了些馬奶，便都各自回去安歇了，薛梓彤泡了個澡，身上的泥垢自己都忍不住了，粘稠油膩，都盡數消散在了清水中，薛梓彤感覺到整個人都輕鬆解脫了一般，穿上幹燥的衣服，睡在柔軟的床上，薛梓彤不知道有多久沒有舒舒服服的躺在一張可以稱作床的地方睡過覺了。
薛梓彤四仰八叉的躺著，盡情的舒展著身體，她一向追求生活品質，三餐不能少，早睡晚起，這一個月來，是她過的最為忙碌辛苦的日子，不光是身心俱疲，而且生活質量基本降低到負數，薛梓彤裹在鬆軟的被子裏，心裏充滿了身體舒適後的正能量，好像久久很快就會回到身板，她終於可以結束這顛沛流離的生活，和家人團聚，大富大貴，大起大落之後，薛梓彤頓悟，原拉她心地最渴望的還是能夠和親人朋友在一起，家財萬貫，權傾天下，都隻是他為了保全自己的一種資本和手段。
薛梓彤在滿足與希望中，一覺幾乎睡到了中午，她帶來的人馬幾乎都睡到這個時候，大漠中的長途跋涉幾乎耗盡了他們所有的生命。薛梓彤醒來陽光已是大好，大漠的天氣，但凡有一絲遮擋，就會有一片陰涼，雖然外麵熱的地麵發燙，裏麵卻能裹著被子睡覺。
薛梓彤穿戴好，便走了出來，薛梓彤自失去眼睛以後，就很少濃妝豔抹，可是這幅渾然天成的姿態，讓人覺得幹淨的像個嬰兒。薛梓彤走了出來，正好野莫正叫人為薛梓彤一行，置辦烤全羊，烤肉和鬆木的味道混著熱烈的天氣，席卷人們的鼻子，很多人起來都是因為被這肉香勾起了饞蟲。
“你醒了？中午吃罷飯，我們就去聖泉，我看你身邊那個銀發的道人，似乎很有些本事，讓他幫忙看看說不定能事半功倍。”野莫粗聲大氣的說道，他正守著一個銀質的小爐架，野莫的正在仔細的烤著一隻雞，正烤的微微焦黃，散發出好聞的味道，野莫正認真的撒著各種在狄絨罕見的佐料，什麽辣椒粉，胡椒粉，香味更是大甚。
“好，你在烤什麽好香啊。”薛梓彤由衷的讚道。
“給你烤隻雞，牛羊肉硬，你脾胃嬌嫩吃點**，我烤肉的技術不錯，還專門從交易市場買來些你們大曆人的佐料，味道準不會差的，你先喝點酥油奶茶，溫溫胃，然後過來吃烤雞。”野莫說的家常，讓人猛增幾分親切之感。
可是想起夏洺瀾的話，和她自己的判斷，她還是不能放下心來，吃了些乳酪和酥油奶茶，薛梓彤朝著野莫的方向說道：“我帶著這麽多人過來叨擾，大王不但慷慨接納我們，還為我尋找神泉，組織軍隊，不知我有什麽可為大王效力的。”
野莫爽朗的大笑幾聲道：“我和娘娘一直談的來，一向敬佩娘娘的膽識謀略，也敬佩娘娘性格堅忍不拔，當真是女中豪傑。娘娘這些年也一直對我狄絨多有助益，我能繼承王位和娘娘也有莫大關係，所以能為娘娘做些事，野莫是義不容辭的。”
野莫一番話說的客氣，可是到底什麽也沒說出來，所謂無功不受祿，尤其是在與對方勢力有些不均的情形下，自然更不敢貿然享用旁人的好處。
“若隻是過來吃吃玩玩，我自然不會和大王客氣，可是我深知軍隊於一個帝王的重要，所以為了能保證我們的情義長久，用大曆人的話來講，醜話說在前頭，大家有理有據，以後也不容易暗生齷齪和誤會，大王以為呢？”
野莫拽下一隻雞腿遞給薛梓彤，雞肉細膩，入口即化，薛梓彤覺得味道很有一番野趣，野莫接著道：“娘娘很清楚，自己對狄絨的重要，我也很清楚自己的斤兩，所以娘娘擔心的事絕不會發生，幫娘娘等於幫我自己，娘娘且放寬心，讓寬闊的草原來化解你心中的戾氣。”
薛梓彤將信將疑，她對狄絨一向優厚，沒想到原本存著私心，卻也因此擴大了自己的影響力，薛梓彤雖然知道自己的重要性，可沒想到這麽重要，既然如此，那就好好享受一下別人的報恩吧。
薛梓彤輕鬆的開始咬起雞肉來，野莫打趣道：“你這麽瘦小怎麽還吃的這麽多。”
“喲，吃你點肉心疼了。”薛梓彤放下疑心打趣道，想象自己之前真是在大曆被人害苦了，別人的善意和恩惠都不敢接了。
野莫說道：“有有，雞肉多多的有。”
這是薛毅衝了進來，看到薛梓彤有雞吃，也準備要一隻，野莫忙像個護雛的老母雞說道：“要吃，自己烤，這是烤給姑娘的，你是姑娘嗎？”
薛毅撇撇嘴，自己開始烤了起來。人們魚貫進來，果然隻有薛梓柔吃上了野莫親手烤的雞肉。眾人吃罷便向聖泉水走去，大漠風光雄壯宏偉，薛梓彤雖然看不到，但聽到呼嘯在耳邊的風，風拂過鬆林，簌簌響了起啦，薛梓彤在儷娘的牽引下，來到聖水泉邊，聖水泉波光粼粼，清香凜冽，方世昭認真勘察了一遍，深出手來，摸了摸湖中的水，嗅了嗅，又放在口中舔舔，想了想，招招手，讓儷娘將薛梓彤牽引過來。便讓儷娘退了下去。
方世昭在薛梓彤這裏的人馬很不得人心，所以自從薛梓彤回到自己人馬中，大家幾乎有意無意的將薛梓彤和他隔開，方世昭很久沒有這麽接近薛梓彤了，失去眼睛後薛梓彤身上純天然的美，讓方世昭有種熟悉感，他不舍得放走這種感覺。薛梓彤安靜而迷茫的站在他麵前，方世昭終於開口道：“這水沒有問題，不過你眼珠被傷到，恐怕要滋養一段時間才能完全恢複。”
薛梓彤的臉上立馬露出難掩的喜色，雖然失明給薛梓彤的內心帶來了平靜，可是薛梓彤喜歡的還是明亮，多彩的生活，失明後，她的世界變得一片黑暗冷清，以前她住的房子都是透明的，為了保持陽光充足，蕭弘瑾也為了彰顯對她格外的疼愛，薛梓彤的房間許多門和牆麵都是間或安插的水晶。房間不但透亮，還閃著五光十色的漂亮光彩。
隨著蕭弘瑾的離開，隨著薛梓彤的失明，心裏，生理，都暗了下來。方世昭看著薛梓彤表情的起伏，薛梓彤失明後，無法避免的被人看出她的表情，方世昭靜默的看著她，他知道她的表情那麽複雜，可是沒有一種表情是因為他，方世昭眼中閃過一絲冷光，若他不肯將薛梓彤的眼睛治好，她就會像他一樣永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或者將他騙回仙山，他們之前不是過的也很愜意嗎？那時候薛梓彤並不討厭他。電光火石之間，方世昭輕輕拉過薛梓彤，讓她離自己近一些，薛梓彤心裏充滿期待，輕輕屏住呼吸，像一個認真的小孩子，方世昭真忍不住想去親她一口，方世昭強按住心裏的漣漪，將自己的手放在薛梓彤單薄的背上，輕輕往下壓，薛梓彤順從的將臉俯下，麵對著水麵，蕭弘瑾揭開薛梓彤臉上的布，薛梓彤微微躲了一下，很久沒見天光，她的眼睛變得異常敏感，她微微皺了皺眉，本能的往後躲了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