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狄絨王都

夏洺瀾都佩服的五體投地,夏洺瀾的產業遍布大曆,如今也蔓延到了狄絨,算得上大曆數一數二見多識廣的人,可是就連他也比不過這個自己認識前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小姐。

薛梓彤來大曆已經碰到過好幾次這樣的事情了,自然謹慎了不少,說道:“我小的時候跟著奶奶長大,奶奶信佛,碰到一個遊方的僧人和奶奶非常有佛緣,那僧人經常拉了我講故事聽,這海市蜃樓就是一宗,講的是群淘金者,誤入一片沙漠,也是雨後看到了遠處的金脈,為了獲得所有的金子便互相廝殺,直到最後一個人,可是這個人失去了夥伴,一個人在沙漠中狂奔,最後不但一無所獲還慘死,僧人是想告誡我不貪心,倒是意外告訴了我世間有一種奇觀叫作海市蜃樓,這僧人不但遊走過大曆的每個角落,許多其他的國度也多有走訪,所以見識自然是要廣博些。”

薛梓彤一番話說的有理有據,讓人無法辯駁,原本這祖傳和秘方還有神秘的佛緣都是最難讓人辯駁的,似乎什麽事情冠以這三個字在前頭,沒來由就會讓人信上幾分,何況是還未開化的古人,薛梓彤正是拿準了他們的心情,便大肆的編起故事來,再說,對她過去最有發言權的英兒不在了,眾人也隻是朦朧對她的童年知道個大概,知道她小時候是奶奶養著的,誰還知道她奶奶有一個交情匪淺的僧人。

“是啊,這隻能是你們少見多怪了,海市蜃樓是佛門中經常用的故事勸人向善,連我這樣年紀輕輕的都知道,何況娘娘碰到的還是個得道的老僧。”方世昭的聲音讓人十分不快的響了起來,眾人包括薛梓彤雖然對他這種不可一世的口吻很反感,可是他的話一放出來,加上薛梓彤的威信,不管是為了麵子,還是信任,都沒人在來質疑,隻是更加堅定的跟著薛梓彤前行。

眾人又這樣沉默的急行到夜晚,白天因為天氣的緣故幾乎不能成行,所以眾人便晚上多走些路,白日找個能遮風避雨的地方休息,大漠的天氣隻要有片陰涼,便十分舒服,陰涼下的沙子,不同於太陽下的沙子,是冰的,能找到這麽個地方休息,自然再好不過。

夜晚中,大家都在一片靜默中走著,雖然有了雨水的滋養,可是他們真的超負荷運動了太久太久,沒有人願意在多費口舌,似乎話一多,腳都會變軟。近百人的隊伍,詭異的沒有個聲響,突然傳來一陣悠揚的駝鈴聲,薛梓彤因為看不見,再加上,聽覺本就比常人好許多,所以異常清晰,薛梓彤心裏一抖,有駝鈴聲,便有駝隊,說明有一大隊人馬正在靠近,別是碰到了匪盜,千躲萬躲,不會這麽倒黴吧。

薛梓彤忙組織大家前行,道:“前方有駝隊,不知是敵是友。”還好烏鴉們夜行的衣服是從來不離身的,烏鴉們撐開自己寬大的披風將一兩個沒有披風的人裹起來,自然就不成問題了,薛梓彤害怕失去了馬匹在要前行就困難了,便讓烏鴉們帶著同伴坐在馬匹上,將馬匹也隱沒住,可是馬身高大,烏鴉為了行動方便,也不會做太長的披風,馬腿還露在外麵,薛梓彤狠狠心下令,將馬匹的腿埋在沙裏,這樣即使細細看來,也在看不出什麽端倪,為了避免駝隊輕壓過來眾人無處可躲,所以大家比較分散,獨獨帶著薛梓彤的烏鴉留在了原地,薛梓彤希望通過聲音辨別這群人是做什麽的。

齊紹均便道:“既然這樣,就別分散了,萬一你出了事,我們群龍無首,都得死在大漠中,這樣吧,你依舊留在原地其餘人呈合圍之勢。”這些人中論戰術首屈一指的卻是齊紹均,他雖然生在相府,可是討厭文臣之間互生齷齪彼此算計的生活,他最為敬佩的就是薛起能夠馳騁沙場,快意人生,所以雖然沒能真的上過戰場,可是布兵排陣確實很有心得,眾人十分信服,而且齊紹均也懂得薛梓彤的心裏,若和薛梓彤說是為了保護你的安全,她未必肯聽從自己的意見,可是若說為了眾人的性命,她自然要聽從於自己。

薛梓彤點頭,自己留在了原地,烏鴉頭領和她一起騎在最快的一匹馬上,烏鴉頭領是最強的每次發生什麽事就留在薛梓彤身邊。

薛梓彤感念大家的體貼,想來除了自己和儷娘沒法自保,其他人應該都不成問題,排好陣形,又是伏擊,薛梓彤匿在烏鴉的披風裏,感到一個馬匹靠近的身影,薛梓彤小心道:“來者穿的什麽?”“看裝束應該是一個正規兵。”烏鴉頭領沒有來過,但是薛梓彤心裏一熱,若是野莫的親兵,那麽一路的辛苦也就結束了。

可是薛梓彤還不敢貿然就如相認,隻是握緊了野莫當年給自己代表身份的令牌。那親兵說了幾句狄絨語。

薛梓彤無聲的在馬上閃了一下,狄絨土語都是下層人說的,野莫和他的侍者,還有樊城都說著不大標準的漢語,薛梓彤從沒想過有朝一日用的著這土語。

薛梓彤剛想怎麽辦時,一個熟悉的聲音用那土語說了幾句話,薛梓彤聽出那聲音是方世昭的,她真是服了這世上恐怕真的沒什麽是方世昭不會的吧。隻聽狄絨那邊的探子翻身下馬,跪了下來。

薛梓彤又小聲問道:“怎麽了?”

烏鴉頭領說:“方世昭和那狄絨兵聊起來了,方世昭那陣仗可能讓狄絨兵誤以為他是個神仙,但兩人正在說什麽,我也不大清楚。”

方世昭和那狄絨兵對話完了,狄絨兵便騎著馬快不離開,方世昭走到薛梓彤身邊說道:“這人自稱是樊城的一隻兵,說是來接你的,我說剛看他們向前麵走去了,如何?”

薛梓彤心靈神會,方世昭沒有見過樊城,自然不敢拿這個主意,所以指了條若薛梓彤確認無誤,便可策馬追上的路,若薛梓彤不信,相安無事的離開。

“繼續隱藏。”薛梓彤簡單命令道,方世昭領了命,便朝前方走去引那些人走開。

薛梓彤心裏有一番盤算,雖然她看不到,可是記性還是好的,樊城和野莫雖然看似粗獷,做事都很細致,若是來接應薛梓彤的就不該說一口土語,可是若不是來接自己的,那這個講土語的狄絨兵怎麽就知道自己深入狄絨的消息。

薛梓彤想不明白,眼睛也看不到,隻能繼續等待,對烏鴉頭領道:“隊伍中應有一個老人,腿有些跛,鼻子很大。”

雖然是夜間,薛梓彤對烏鴉的眼力很是信任,而且樊城那兩個特點,若不是親自見過他本人很難發現。烏鴉首領目光一瞬不瞬的看著,見過樊城的人,怕是隻有秦季同和自己還有薛毅。

心裏過了一輪,忙讓烏鴉首領帶著自己去到薛毅身邊,薛毅聽懂來意,便飛奔靠前了不少,這時大隊的人馬走了過來,薛梓彤有些緊張,就好像賭局開始要公布結局的那一刻。

“怎樣?”薛梓彤問道。

烏鴉頭領小聲說道:“主人,有些奇怪啊,這人卻有一隻大鼻子,可是走路並不跛啊。大少爺沒動靜,估計這夥人馬不是來接應咱們的。”

薛梓彤有些失望,點點頭。

“主人,我們要不要伏擊這夥人,問個究竟對方人和咱們差不多。”烏鴉們向來不是吃素的,這夥人馬一看就是來者不善,薛梓彤心裏隱隱擔憂,難道說野莫背信棄義?派這些人來的又是誰?蕭弘瑾?薛梓柔?他們誰還有本事請的動狄絨的人馬。

“先按兵不動。”薛梓彤沉聲道,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在狄絨的地界,和他們打,關鍵薛梓彤的人馬已經是強弩之末了,能撐到這會實屬不易,爭一時長短,或者問個什麽出來不值得用這麽多人的命來換。

烏鴉頭領見薛梓彤的言辭堅定,便也不再多說什麽,許是感覺到對方人馬強大,在前麵刺探的薛毅雖然坐的住,可是他的坐騎卻因為大軍衝過來發出一聲嘶鳴,電光火石之間,薛梓彤和齊紹均幾乎同時下令,將一眾人馬合圍起來,還好時機把握恰當,剛好在對方人馬完全困在合圍的烏鴉之中。

敵人還未來的及反映,就被齊紹均布的兵,給拿住了,烏鴉們各個身懷絕技,如虎添翼,幾乎沒有什麽損傷將一眾人馬給押住了。烏鴉頭領看著麵前的一切,實況轉播著,原本薛梓彤讓他加入戰局,烏鴉頭領笑著道:“主人,您這要是沒個得力的,眾人時刻掛著你這邊對我們反而不利。”

薛梓彤點點頭,心裏不禁感慨,她以前在哪都是去打頭陣的,現在居然成了眾人擔心的對象,不過聽烏鴉頭領的語氣輕鬆,又輕而易舉的為自己擋了幾隻冷箭,想來自己這邊是占優勢的。

或許是感受到了薛梓彤的不悅,烏鴉頭領忙說道:“主人不必心憂,我可以做主人的眼睛。”

薛梓彤笑笑沒說什麽。她不習慣成為別人的負擔,一直以來她都是那個別人依靠的人,不知什麽時候開始,都是別人為她在付出,而依附她的弱者沒有什麽可以拿的出來,於是,就隻有拿自己的生命去堵命運的缺口和衝擊。

很快眾人將他們製服了,方世昭已經飄飄然的回轉過來,薛梓彤對方世昭隨時抽離的做法已經十分習慣了,可是眾人卻十分看不慣,如今也隻有方世昭有能力用狄絨土語和狄絨兵交談,狄絨的土語有些發音像是在吐痰,可是方世昭卻說的十分高雅好聽。

他暫時做了翻譯,可是大家卻並不滿意,薛毅年紀小,又和薛梓彤至親,所以許多話旁人不好說,薛毅可以說,薛毅也很清楚自己擔當的身份,不能讓眾人離心,讓姐姐為難,便道:“姐姐,我們不能隻聽方世昭一個人的話,不如把這些人捆起來,趕到王都在找個當地土著或者信得過的人在來處理吧。”

“趕著他們?”薛梓彤有些遲疑,看管犯人無疑是需要體力的,而且狄絨人最為善戰,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反敗為勝,到時候反客為主,將自己的人馬打壓住又該如何是好。

“我們不可以帶著他們遠行,萬一出了什麽差錯,而且帶著他們,大家也沒法好好休息,若我們在狄絨地界不分青紅皂白殺了狄絨的人馬,我去野莫那求兵,怕是阻力。不如我們先聽方先生說話,在來決定吧。”薛梓彤冷靜的向眾人分析道,方世昭在這裏已經十分不得人心了,可是因為之前有約,他不走,薛梓彤自然不能趕他,跟著薛梓彤的其他人,雖然有武將有商人有侍女,有暗殺的烏鴉,但說到底還是些真性情的爽快人,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不跟你講什麽虛以委蛇。

薛梓彤仿佛一個支點努力平衡著方世昭和眾人之間的關係。薛梓彤話音剛落,方世昭輕蔑的說道:“若我想害你們,大可在探子來時就露底了,若沒有剛才出其不意的伏擊,你們就真以為自己能對付得了狄絨的騎兵?懦弱無能者總能找出這樣那樣的理由。”

果然眾人都不得不放下了戒備,薛梓彤說的在理,方世昭的話雖然刺耳,可眾人卻也隻能如此。

方世昭和狄絨騎兵對話了一番,還借了幾隻烏鴉嚴刑逼供,終於問出來了事情的原委,這些人一直知道野莫能坐上狄絨之王的位置是因為和薛梓彤的交易,貿易讓狄絨人過的富足安定,野莫順應人心的坐上了王位,狄絨雖然沒有大曆那麽複雜的勾心鬥角,但是王位自然不會隻有一個人想做,野莫身邊的親信,有吃了別人好處的,便放了薛梓彤要進狄絨的消息,於是那些覬覦王位者,便想悄悄暗殺了薛梓彤,這樣野莫上位的資本就垮了。

薛梓彤揉揉太陽穴,隻要有利益的地方一定就少不了鬥爭。怎麽到了這麽個節骨眼的時候衝了出來。既然涉及到狄絨內部敏感的話題,這些人馬就不可以草草處理了。一定要讓野莫自己來處理才是。

“將這些人的所有武器繳械,鎧甲一律沒收,隻準穿單衣,一隻烏鴉帶兩個狄絨兵。趕路吧。”薛梓彤簡單交代了下,烏鴉們便領命去看守自己的俘虜,烏鴉其實都是單獨行動的,但是還好有齊紹均率領著,還算是整齊劃一有條不紊,沒出什麽亂子。

眾人又行走了幾日,所幸狄絨兵馬的一律吃食都被他們繳獲,能量得到了不少補充,狄絨人常年和這種生活打交道,所備的食物更能抗擊惡劣的氣氛,雖然味道實在讓衣食講究的大曆人難以接受,薛梓彤接過儷娘遞給她的馬奶,一股動物皮毛的腥臭,是酒袋的味道,接著是酸到骨子裏的馬奶,隱隱還帶著些膻味,薛梓彤皺著眉頭喝了下去,這中馬奶更能解渴。

“喝慢點,馬奶醉人。”方世昭的聲音輕飄飄的轉過來,薛梓彤住了口,擦擦嘴角,薛梓彤傳命令下去,讓自己人都少喝些,別誤了大事,接著是從狄絨兵那裏搶來的吃食,有牛奶釀成的乳酪,還有許多風幹肉,雖然並不是很合胃口,可是在茫茫大漠中,確實是大補了一通。

待眾人酒足飯飽時,烏鴉頭領突然機警的衝薛梓彤說道:“主人,遠處有狄絨的狼煙,這裏或許有大隊。”

薛梓彤心裏一緊,若是大軍壓境這裏的人馬可不能與之抗衡的,早聽說狄絨混亂,弱肉強食,初來還沒覺得,越是臨近碰到的反而越來越多,薛梓彤召來薛毅,殷殷囑咐道:“你去刺探一番,看看是什麽來路。”

方世昭不知從哪裏飄來說道:“我陪他去吧。”

薛梓彤遲疑以下,點點頭說道:“好。”

薛毅不大情願的讓方世昭跟著,看著薛梓彤一臉憂心忡忡,薛毅也不好拒絕,態度倨傲的走在前麵,方世昭仿佛沒有看到一般跟著他,兩人去了許久,最近太多人的離開,讓薛梓彤不敢多想。過了許久之間遠處大軍開進,卷起飛揚的沙塵,轟轟烈烈的向薛梓彤的部隊挺進,薛梓彤心裏很緊張,問道:“怎麽了?”烏鴉頭領手搭涼棚,極目遠望,說道:“好像,是自己人,大少爺和他們的頭目在一起,誒,那個頭目好像是大小姐一直說的樊城大將軍誒,大鼻子,跛足。”烏鴉頭領雖然身為殺手,渾身透著邪行,但確實個愛憎分明的人,薛梓彤於地府有恩,他自覺自願的俯首稱臣,可是方世昭一直對立,所以烏鴉頭領拿他沒有法子,其實烏鴉頭領打眼看過去的是銀發白衣的方世昭,可是他也不排除方世昭通敵,直到在他附近看到了薛毅才和薛梓彤回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