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看不穿的謊

“嗯,這些女孩子都是出自貴族名門,秀外慧中,選到君王側,本宮十分寬慰,幾位太妃和禮部就將這件事張羅起來吧。”薛梓彤合力花名冊,交代了幾句,現如今許多事情也不必她親自來操持了,願意露臉顯能的人太多,便由著她們去吧,薛梓彤隻用微笑著穿好合乎禮製的衣服就好了。

很快,宮中要大選後妃的消息傳遍了朝野,後宮,禮部官員的門檻幾乎被踏破了,太妃們的丫鬟太監也莫名收到很多朝廷大員的禮物。薛梓彤依舊閉門不見任何人,除了她手中幾處緊要的資產,青陽的小金庫,薛梓彤對皇後這個身份十分抗拒。

蕭弘瑾破天荒的中午傳話過來說要用飯,整個鳳藻宮都沉浸在歡快中,皇上已經很久沒來了,薛梓彤聽到小丫鬟的稟報,冷冷淡淡的說道:“傳話下去,鳳藻宮今天不用午膳,宮中現今繁忙,本宮身為皇後自然要仔細督導,讓皇上好生歇著吧。”

這麽多日子的不聞不問,一說同意他納妃子了,仿佛獎勵般的看望,薛梓彤不需要,她雖然心裏不痛快,可是也不會沒出息的讓蕭弘瑾看出來。

蕭弘瑾人都到了鳳藻宮,看到緊閉的宮門,在瑟瑟冷風中飄著幾多雪花,蕭弘瑾坐在龍攆上看了良久,太監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雖然誰都沒見皇後真的生過氣,可是這宮裏無論嬤嬤女官,還是太妃或是從王府裏帶過來的橘香和孟婉兒更是不敢招惹。

可是堂堂九五之尊吃了閉門羹,身為下人不為主子做些什麽似乎有些不對,常在蕭弘瑾身邊伺候的小太監榮喜便過去敲門,這還是頭一回,皇上去哪還要敲門的。

小太監剛攏了袖口,準備去叩門,門卻突然開了,蕭弘瑾暗淡的眼睛突然亮了,抬起頭來看看,隻見一身暗褐色衣服的靈壽走了出來,跟著小太監一路過來了,靈壽許久沒見到蕭弘瑾了,不免生分些,周周全全的行了個大禮,雖然是體麵了,到底是疏遠了,靈壽細聲道:“奴婢靈壽給皇上請安,回稟皇上,皇後娘娘近日忙碌,奴婢給您請罪了。”

蕭弘瑾點點頭,卻沒說什麽,靈壽巋然不動的跪在雪地裏,身上落了層薄雪。長長的睫毛上也沾染了雪花,蕭弘瑾不知坐了多久,終於說道:“回去吧。”

靈壽鬆了口氣,薛梓彤命整個鳳藻宮都不準開門,不準迎皇上,可是靈壽想著難得蕭弘瑾來,別將二人的關係繼續惡化了,悄悄找了個由頭便出來和蕭弘瑾解釋了下,好歹讓他臉麵上下來才是,英兒都已經做出了犧牲,自己也不能落後,可憐英兒在辛者庫,自己也不敢貿然去看她讓薛梓彤發現了,英兒一走,薛梓彤的吩咐基本上全都交代給了靈壽,靈壽想著到底是皇後身邊的人,辛者庫的嬤嬤不敢將英兒如何。

靈壽拍了拍身上的雪,怕身上過重的寒氣讓薛梓彤知道了自己出去過,正換了件外衣,就聽到一個小宮女匆匆進來稟報,小宮女是專門指給靈壽的,有頭有臉的姑姑都有一到兩個小宮女伺候。

薛梓彤正興致勃勃的吃著滿桌子菜,看到靈壽走了進來,笑著道:“忙什麽去了?”

靈壽站在一旁代替了之前為薛梓彤布菜的小宮女,輕聲道:“跟侍菊她們交代些事情。”

薛梓彤停下一雙銀筷子,筷子的上半部分通體碧綠的玉製作,她放得很輕,不知是皇後用的東西處處精貴要存著小心,還是薛梓彤近來情傷整個人都溫婉了不少。薛梓彤抬起頭來看著靈壽說道:“靈壽,你記住,若要撒謊,定要撒個讓人一輩子看不穿的謊。”

靈壽驚的忙跪了下來,她以為自己不過出去片刻,而且自己在宮女和太監麵前向來得臉讓她們不要多嘴想來是不難的,沒成想這一會功夫薛梓彤已經知道自己出去過了,果然她治下很是有一套。

“奴婢知錯了,奴婢不該欺瞞主子。”靈壽心慌意亂的認著錯。

薛梓彤又拿起筷子笑著說道:“你猜我是怎麽知道的。”

靈壽有些慌了,她從小就是家養的奴才,主子的利益是第一位的,一向靈光的腦子便頓了些,顫著聲說道:“怕是哪個宮人告訴了您罷。”

薛梓彤笑笑道:“靈壽,你跟我那麽久也忒小看我了,若這點事還需要別人通風報信才能知道,我恐怕早不知死了幾回。”

靈壽有些驚訝,忘了自己的過失問道:“那您是怎麽知道的?”

“因為我知道你對我的忠心,知道你絕不忍心看著我和蕭弘瑾就此別過,可是你卻無力改變什麽,隻能左右打圓場。”薛梓彤看著靈壽一針見血的說道。

靈壽很是感動,看著薛梓彤的眼睛閃著淚花,她謹小慎微的活了那麽多年,她看上去沉穩木訥,可是卻有著一顆柔軟的心,這樣的一顆心,被她效忠的對象理解並且收藏了起來,靈壽突然有一種宿願得報的感覺。

“起來吧,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我下的令自有我的意思。”薛梓彤起身扶起靈壽,兩隻手交疊的一刹,心更近了些。

“主子,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靈壽的雙眼裏蓄滿了哀怨,看著獨自津津有味吃著小酒的薛梓彤,她知道薛梓彤心裏是苦的,所以才用這酒去化,薛梓彤不知何時染上了喝點小酒的習慣,喝的微醺,便由宮女們扶著去睡覺。

“這世上很多事都沒人知道是怎麽回事,可確確實實的發生了。”薛梓彤一仰脖又一口桃花釀見了底。

新皇繼位來,難得出一次這樣的喜事,不知是為了迎合新皇,還是為了去去晦氣,這次的選妃典禮做的格外隆重精致。連昭伶公主都一早過來了。

靈壽掐著時間將薛梓彤收拾妥當送上了鳳輦,薛梓彤在打扮上從未落過下成,即使如今和蕭弘瑾二人僵持著,她也從沒放任過自己的容顏,她今天穿了一身大紅的鳳袍,穿金戴銀,貴氣逼人,一國之母的大氣在舉手投足間盡顯,她頭上戴著金鳳護額,頭發仔仔細細的盤好,臉上的妝容精致的無以複加,她最近除了教養久久,大多時間就是改良化妝品。

這張臉無論出現在哪裏都會豔冠群芳,薛梓彤就是要頂著這樣一張臉,讓蕭弘瑾看看她是如何將那些新寵一個一個比下去的。

靈壽隻當是薛梓彤為了挽回蕭弘瑾的心意,心花怒放的扶著薛梓彤上了鳳輦,剛出鳳藻宮,滿皇宮的喜氣洋洋就印入了眼簾,大紅綢燈印在皚皚白雪上,濃烈而炙熱,這天正是個晴冬,太監宮人們踩在地上的積雪,咯吱咯吱的脆響。

選秀在後花園舉行,後花園本就是後宮妃嬪和皇帝享樂的地方,薛梓彤來到皇宮後,就沒過過什麽痛快的日子,再加上久久的出生,逗弄這小家夥就夠她忙了,實在沒心思遊玩,隨時暖冬,幾處寒梅倒是開的穩重,蓮花和白雪融為一體安靜的綻放,這兩種花高潔雅致,薛梓彤到心疼它們皇宮會汙了它們的花語,薛梓彤的轎輦越過眾人,這才看到已經來了不少妙齡女郎,一個個臉上都是期待和興奮,雖是晴冬,可這綾羅紗裙單薄的讓人看了都受不住,看上去好像春天的花骨朵無端在寒冬綻放。

薛梓彤在靈壽的攙扶下走下轎輦,蕭弘瑾已經坐在了自己的寶座上,一旁是薛梓彤的後座,薛梓彤下首是來看熱鬧的昭伶公主,而讓薛梓彤有些驚訝的是,方世昭居然也來了,這讓薛梓彤預感今次的選秀定然會出些大事。薛梓彤心裏對昭伶公主很是感激,薛梓彤來到大曆一直都缺一個與自己親近的女性長輩,而昭伶公主卻很好的填補了這個空缺,她今日來就怕薛梓彤氣盛熬不住要和蕭弘瑾爭執,做姑姑的好打個圓場,可是薛梓彤發現當看到這些鶯鶯燕燕時,她興味索然,一點都打不起精神來和她們爭什麽,無故辱沒了自己。

薛梓彤帶著眾人向蕭弘瑾行了一禮,她也很久沒有見過蕭弘瑾了,蕭弘瑾已經是個威儀十足的皇帝了,雖然清瘦,但挺拔的身子襯得一身龍袍威風凜凜,他長的好看,薛梓彤是知道的,如今這份好看在權利的陪襯下越發動人,台下的姑娘們雖然隔著水榭樓閣看不真切,可是春心已經蕩漾的覆水難收了。

蕭弘瑾看著薛梓彤冰冷的瞳仁微微有些顫動,薛梓彤一副無所畏懼的這樣看著他,蒼蒼白雪中,薛梓彤一身大紅,讓在場所有的粉藍粉綠粉紫都失去了顏色,隻能看到這濃烈的紅,薛梓彤的眼中既沒有了怨恨,也沒有了失望,如果蕭弘瑾當真不再愛她,那麽這場豪賭願賭就要服輸。

帝後這樣無聲的對望著,其餘陪襯的人自然是行好自己的禮不敢多說什麽,靈壽跪在薛梓彤身後,心中暗暗期待,這電流在激烈些吧,讓這兩個人快點破鏡重圓的和好吧。

蕭弘瑾嘴唇微微動了動像是要說什麽,薛梓彤卻扭過頭去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蕭弘瑾那句沒有傳出的話不知是因為根本就沒說還是因為吞沒在了風聲裏,他微微一愣,便讓眾人平身了。

眾人看到了皇後的絕代風華在驚豔中有些不知所措,薛梓彤一副精神飽滿的樣子以皇後的姿態說了幾句場麵話,無非是各位妹妹都是水靈聰慧的,選進宮來好好伺候皇上,多生孩子少鬧事。

薛梓彤笑吟吟的說完,中秀女開始四個四個的走上前來前來,由禮部官員介紹姓甚名誰,薛梓彤冷眼看著一水的歪瓜裂棗,薛梓彤又看了看禮部官員並著幾位太妃都是麵帶討好之意的看著薛梓彤。

薛梓彤微微一愣,揚揚眉,這些人到真是聰明過了頭,昭伶公主打著蒲扇靠過來說道:“你呀,做皇後的麵子是有了,這做皇後的裏子還要補補才好,這都選了些什麽啊,我昭伶曆經三朝,看過選秀女數十次,還沒有哪次能醜過這次。”

薛梓彤無奈的兩手一攤道:“我其實也看開了,關起門來,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昭伶公主不置可否的揚揚眉,意思是,你看開了,就看成這樣了,你當後宮是剩女收容所啊,真是什麽人都敢往裏麵塞。

可是蕭弘瑾的臉上卻沒有因為秀女的長相問題顯得不快,反倒是越來越輕鬆起來,過了不知幾輪,薛梓彤抱著的湯婆子已經被換了四五個,這才走出四個花容雪膚的美女來,四人著四種不同衣服,都是出自江南州巡撫莫倫的女兒,這四個女兒司春夏秋冬四個時節,分別名為迎春,聽夏,浣秋,聆冬,四姐妹有著四種性格,四種才藝,琴棋書畫,很是知情解意。

薛梓彤冷眼大量過去,雖然並未如此美的驚天動地,可倒是別有一番風韻,皇上勞累一天最適合和這樣的美貌才女吟詩作對聽歌唱曲。

禮部官員通讀完四位秀女的出生,方世昭翩翩立起身來向皇上和皇後的方位遙遙一拱手說道:“啟稟皇上皇後,這四位是景延帝禦筆欽點的四位佳人,望皇上笑納。”

方世昭說這一番話時眼睛牢牢鎖住了薛梓彤,薛梓彤也冷冷的回看著他,以前不知白綾下覆著什麽心裏總是無端害怕,現在看到了無論多麽可怕心中的不安是沒有了,薛梓彤在見方世昭便沒有了之前害怕的感覺。

可這兩人無聲的對視卻讓蕭弘瑾極不自在,便嚴峻的說道:“朕自會去靈山上謝過父皇,方真人入座吧。”

方世昭人雖然謙遜的坐了下來,可是依舊麵朝著薛梓彤,薛梓彤不在意的繼續看莫家四姝有什麽本事。

四個女孩雖然性格既能迥異,可是心到是很齊,齊聲道:“臣女請殿下允許我們獻舞。”

蕭弘瑾點點頭,太監們拉長了聲調道:“準。”

於是四個高挑身影,便甩氣水袖來在皚皚白雪中倒像是生生開出一朵曇花。四人身影清麗,揚起長長水袖在寒風中微微搖擺舞姿,展露媚骨,薛梓彤看著,心中微歎,這四個女子分開看都略顯平庸,可是擺在一起,就別有一番味道,算的上是尤物,就好像一套完整的茶具一般,讓人想要妥善收藏。

亭中有嫋嫋的琴聲合著,宮裏的琴師自然是技藝精湛,十根手指靈活的仿佛二十根,輕攏慢撚抹複挑,大珠小珠落玉盤,可是確確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縱然指法精妙,也當不得好聽。

薛梓彤眯著眼看著,既然那是方世昭的人,自然該有幾分出彩的地方,雖然這四位姑娘已然讓人大開眼界,可是薛梓彤心裏隱隱覺得事情絕沒有那麽簡單。

四人舞步精妙花影淩亂,看的讓人忍不住叫好,舞姿盡顯女子的柔弱嬌媚,薛梓彤也看的很是有滋有味,這些人招到宮裏來確實能豐富一枯燥的後宮生活。

待一曲終離,四人將水袖一拋盡端莊站立著一名如花美眷,那眉眼,那腰肢,那笑容,幾乎都是媚骨天成的,她微微笑著,仿佛天下的男人都該拱手交出自己的心。

在場的人都驚呆了看著場中空降的絕色美女,到不是她的容顏多麽傾國傾城,可是體態卻有一中難以名狀的妖嬈,仿佛全身都帶著小勾子,讓人舍不得挪步,她的兩眼顧盼間生出幾多風流,跪在地上仿佛一隻隨時會飛走的蝴蝶,嬌聲道:“臣女薛梓柔給皇上皇後昭伶公主請安。”

沒錯那跪著的美人正是薛梓彤的胞妹薛梓柔,薛梓彤難以置信的看著她,薛梓彤來不及去看方世昭看到她臉上驚訝萬分的表情時那副得意洋洋地樣子,她看向了蕭弘瑾,蕭弘瑾的表情依舊那麽平靜,看著這一切好像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

薛梓彤終於明白,自己曾經以為自己哀莫大於心死,曾經以為遭受過最嚴重的感情創傷,卻沒想到,這最傷人的一招,是自己的意中人不止背叛了自己,還和自己最看不起的人攪在了一處。薛梓彤自視聰明,可是她想破頭都不能理解,蕭弘瑾為何會看上了薛梓柔,他對自己的的冷淡,全因為這個自己一向看不起的女人,薛梓彤怒火中燒屈辱感從頭澆到頂,昭伶公主看到她的臉色變化極大,怕她鬧將起來於皇室的臉,便出言安慰到:“皇後娘娘,這天下的情雖說都有跡可循,可是這風花雪月之情卻沒有,而發作起來又尤其厲害,你莫忘了,這薛梓柔可是皇上心中的朱砂痣啊,以前是擔著儲君的身份不能放縱自己,現在皇上坐擁天下,找來自己心頭好,回味一番也是情理之中的。”薛梓柔走上前來嬌滴滴道:“妹妹真是有幸還能和姐姐供事一夫呢,妹妹剛入宮,姐姐可要多教教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