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太子危機
“狄狨於前日紮營洛河對岸,當天夜裏便派出人馬對洛城進行試探性偷襲。好在洛城有宸王與李將軍鎮守,一早便加強了戒備,因而狄狨此次的小規模偷襲並未取得成功。次日,也就是昨日,狄狨方麵直接向我大曆宣戰,狄狨兵馬一度攻至洛城城下,洛城告急!”
薛起雖心下生寒,可看景延帝那表情,似真的不知道狄狨已向大曆宣戰一般。事已至此,薛起也終於明白,為何洛城告急的消息已傳回一天,而景延帝卻一直沒有傳他進宮商討。他還以為,景延帝還在介意洛城“叛亂”的事情,因而不打算讓他參與此事。
“不可能!”景延帝錯愕,若真是這樣,現下的洛城……
“若真是這樣,朕不可能會半點消息都不知道!”說到這裏,景延帝頓了一下,而後以一種別有深意的眼神的盯著薛起,道,“就算邊城的那些將領真的不將朕放在眼裏,但也不至於真的大膽到連這麽大的事情都不上報的地步吧?除非……他們真的想造反!”
“造反?”薛起苦笑,到了這個時候,他竟然還在關心這個問題。現在這個時候,他不是更應該關心洛城怎麽樣了麽?
頓了一下,薛起忽然反應過來,景延帝所關心,並非是洛城將領有未上折,而是,他怎麽會先於他知道此事!說到底,景延帝所懷疑猜忌的人,還是他薛起!
“臣是大曆的大將軍,手握四方兵權,邊城告急,這是軍機大事,邊城將領自應將此事告知與臣。”雖不願意,但薛起還是沉聲解釋起來,“照規矩,送與將帥的軍機信,與送與皇上的奏折,是同時發出的。至於皇上為何會到現在還未看到那奏折……”
說到這裏,薛起忽然停了下來。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前段景延帝說身體抱恙,讓太子協同理政,之後,但凡地方送上來的奏折,都先行送往太子府由太子先行過目了?
“砰!”既然薛起能想到這事,身為當事人的景延帝自然也能想到。景延帝氣極,抬手便重重的拍在了禦案之上,籍此發泄心中的怒火。
“父皇恕罪!兒臣……”太子也在瞬間聯想到問題是出在自己這裏,不由得立刻白了臉,當下便跪在了地上。
但,他那解釋請罪的話還未講全,便被景延帝冷著臉給打斷了,“你也知道自己有罪!立刻命人去太子府將這幾日的奏折全部給朕拿回來!”
後麵這句,景延帝是對著梁義說的。梁義立在一旁,聞言立刻躬身領命,而後退了出去。
“皇上息怒,或許這其中有什麽誤會也說不一定……”太子被訓,左丞下意識便想替他開解。隻是,他顯然還未意識到事情的嚴重程度。
“閉嘴!”景延帝冷著臉打斷左丞相,斥道,“太子就是有著你們這樣的人在旁輔佐才會變得這麽無能!”
聞言,左丞立刻色變,幾欲張口辯解,可終究還是悻悻的閉嘴不言。莫說這事本就是太子的疏漏,即便不是,現下正是盛怒的景延帝也不可能聽得進他的話。說的太多,隻會讓景延帝更加遷怒於他。
“現下洛城情形如何?”沉默片刻,見梁義還未返回,景延帝索性徑直向薛起詢問起來。
“回稟皇上,臣下所知道的,方才已經全部說出來了。”薛起沉聲回道。頓了一下,似忽然想起一般,薛起又再補充道,“臣下所收到的軍機信中,李將軍不隻一次請臣派兵增援。”
“諸位對此有何看法?”略微思索一番,景延帝抬頭,掃了一眼殿下的右丞與望鄉侯等人,沉聲詢問道。
“回稟皇上,臣以為,大曆兵強馬壯,即便狄狨真的來犯,區區三萬之數,不足為懼!”景延帝的話音剛落地,左丞便立刻抒發著自己的見解。
聽到這話,景延帝立刻寒了臉,薛起則是暗罵了一聲蠢。饒是右丞與望鄉侯等人,也是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頭。
同時,幾人也不免疑惑,左丞是太子的嶽丈,向來是支持太子的,可他現下這做法,看似在幫太子,實則是在給太子抹黑啊!
現景延帝正在氣頭上,也不去管他是幫太子還是給他找黑,徑直黑著臉連他一並訓斥了,“齊丞相!我看你是日子過得太舒坦,以至於越發的昏庸了!”
無怪景延帝會生氣,前段才說洛城一眾將領暴動叛亂,現下卻又說出這樣的話來,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麽!更重要的是,就算大曆兵強馬壯,也不代表可以傲視天下,可以不將狄狨放在眼裏!
“啟稟皇上,先前那李姓將軍上奏,說朝廷……朝廷拖欠糧餉,因此他們才叛……抗議。”右丞,也就是淩大學士上前一步,語帶謹慎的向景延帝稟報道,“若情況屬實,恐就算皇上立刻派兵增援,恐洛城方麵……”
淩大學士這話說的模糊不明,但這話裏的意思,卻是分外分明——洛城不隻是告急,很可能會不保!
聞言,景延帝雙眸微閃,頓了一下,而後將目光落在一直沒有吭聲的望鄉侯身上,“望鄉侯怎麽看?”
望鄉侯本就在疑惑景延帝為何今日會將他也一並叫進宮,現下又見他詢問自己的意見,不由得怔了一下。略微思索之後,望鄉侯回了一句近似廢話的話,“回稟皇上,臣下覺得,右丞所言極是。”
聽到這話,景延帝原本就不怎麽好的臉色頓時又沉了幾分。頓了一下,掃了一眼仍舊一臉淡然的薛起,景延帝終是再度開口,略顯無奈的問道,“大將軍呢,有何高見?”
“皇上不是已經有了論斷麽?”薛起不答反問道。
聞言,景延帝怔了一下,而後忽的笑了出來,“知我者,大將軍是也!就按大將軍所說的辦吧!”
語落,景延帝再度笑了出來。看他笑得這麽開心,殿內一眾人出薛起之外皆是愣了一下,不明白他與薛起二人打的什麽啞謎。按薛起說的辦,怎麽辦,薛起什麽都沒有說啊!
或許別人不知道景延帝打的什麽主意,但薛起卻在瞬間便明白了。
事實上,景延帝與薛起的想法一樣,不論那李姓將軍是否真的叛亂,不論他現在是否真心禦敵,都立刻派兵增援。出兵的同時,除了援兵的糧草,另行運送大批糧草做資助。至於洛城“叛亂”之事,則等現下這事結束之後再行調查。
雖景延帝也是這般想法,但若由薛起提出這事,其好處絕對大於景延帝自己提出!
薛起是大曆的大將軍,手握四方兵權,此事本就是他份內之事,贏了是應當,輸了,便是他失職!而且,若這場仗真的輸了,或許還能借機削掉他的兵權。所以,不論怎麽算,這對景延帝來說都是好事。
“臣下遵命!臣下告退!”略顯無奈的應了一聲之後,薛起便準備離開。
“等一下!”見薛起準備離開,景延帝立刻出聲叫住他,而後在他不解的目光掃了仍舊跪在地上的太子一眼,沉聲道,“太子失職,耽誤軍機要事,現褫理政之權,無詔不得進宮,無詔不得離府!”
“父皇!”聽到這話,太子立刻白了臉。景延帝這麽做,是要徹底將他禁足啊!
不隻太子白了臉,先前被訓的左丞也同時變了臉色,略微思索之後便想替太子求情,“皇上,太子雖然有過……”
“夠了!”景延帝不耐的打斷左丞,沉聲道,“朕知齊丞相一心為朝廷著想,勞苦功高!”
聞言,左丞不由得發怔,正暗自想著景延帝這話是什麽意思時,景延帝卻忽的話鋒一轉,沉聲道,“朕雖不舍,卻也知齊丞相年事已高,若齊丞相想要現在便卸甲歸田,朕一定應允!”
聽到這話,左丞也瞬間白了臉,立刻跪在地上,解釋道:“皇上聖恩!臣並無此意!”
見他下跪,景延帝也沒有阻攔,隻是意味莫名的盯著他看了半晌,而後才幽幽的說道:“太子一直由齊丞相輔助,原本朕也一直很放心,可現在看來,似乎朕有點放心的過頭了!”
語落,再次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太子,景延帝一臉嫌棄的寒聲道,“還跪在這裏幹什麽,還不快滾!”
太子跪在地上,聽著景延帝這麽滿是厭惡的話語,眼底一片森然。可等他抬頭時麵上卻隻有唯諾恭敬之色。
“兒臣告退。”沉聲應了一聲之後,太子從地上爬起來,弓著身子退出了麟德殿。
見狀,仍舊跪在地上左丞猶豫了一下,而後也跟著行了一禮,得允之後立刻追了出去。
見太子與左丞都離開了,望鄉侯與右丞對視一眼,也準備離開。但,不等他們開口,景延帝便已經先行開口,叫住了他們。
“大將軍,右丞,望鄉侯,諸位皆是朝中棟梁,同時,也都是朝中老人。諸位以為,太子如何?”
聞言,麟德殿內除景延帝之外的三人皆是一愣,而後暗道,原來,這才是景延帝叫他們進宮的真正目的!
景延帝有四子,太子是一早便定下來的。即便這樣,幾個皇子之前的爭奪較量卻從未停止過。
除了已經被幽禁的三皇子,太子平庸,二皇子蕭弘玥最為受寵,並因此而行事張揚,四皇子蕭弘瑾早年間平庸無能,現在卻成為景延帝的左膀右臂,不但第一個封王,甚至封號還被定為“宸”!
宸,帝王星的別稱。景延帝將四皇子的封號定為宸,其用心顯而易見。可即便是這樣,太子的位置也一直未曾易主。但現在看景延帝這態度,似乎,這局麵將有所改變?
“怎麽?太子就當真這麽平庸,以至於諸位都無話可說?”見眾人都不出聲,景延帝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語氣也再度冷了下來。
聞言,眾人越發肯定了心中的猜想,可就算是這樣,也依然無人開口。
在場三人,大將軍薛起,右丞淩大學士,望鄉侯房大人,三人看似沒什麽關係,實則關係匪淺!
薛起是薛梓彤的父親,也就是蕭弘瑾未來的嶽丈。望鄉侯的長子與蕭弘瑾是發小,與望鄉侯也常有來往,且關係還算不錯。至於淩大學士,雖與蕭弘瑾沒有直接的關係,但是,他的以對兒女卻分別與蕭弘瑾薛梓彤是摯交好友。換句話說,在場三人,無一不是與蕭弘瑾有著關係,且支持他的人!
而景延帝現下卻問他們對太子有何看法……就算他們真的如實說了,他就能真的相信麽?
“罷了,你們也去吧!”沉寂良久,也依然無人吭聲,無奈,景延帝也隻得暗歎一聲,而後打發他們離去。
三人麵麵相覷,無聲的交流了一下眼神之後行禮退了出去。出了麟德殿之後,三人皆不由自主回頭望了一眼,而後才朝著宮門的方向走去。
“你們說,他這什麽意思?”走得遠了之後,憋了許久的望鄉侯這才低聲向身旁兩人詢問起來。
“我怎麽知道。”薛起冷聲甩下這樣一句,而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呃。”見薛起這樣一副冷淡的表情,望鄉侯不由得有些發怔,心想自己是否無意中得罪他了。
“等著吧。”見望鄉侯有些尷尬,右丞淩大學士緩聲笑了笑,道,“想必,很快就會知道答案了。”
語落,淩大學士再度朝望鄉侯笑了笑,示意他不用介意薛起的態度問題。
另一麵,當薛起三人離開麟德殿時,梁義剛好帶著一堆奏折從太子府返回。望著那一堆明顯沒有看過的奏折,景延帝愣了會神,而後向梁義詢問大公主的去向。隨後,再向梁義吩咐了一聲,景延帝也跟著離開了麟德殿。
崇華殿,位於禦花園東麵,本是宮內聽戲擺宴的地方,除了有宴會的時候,平常基本沒什麽人走動。而大公主收到景延帝的宣召進宮之後,便是來了這裏。
當景延帝抵達崇華殿的時候,大公主正領著隨侍的丫鬟在殿外的院子裏賞花。
“皇妹倒是沒怎麽變,還是這般喜歡這些花花草草。”
“皇兄。”聽到聲音,大公主知道是景延帝,遂抬起頭來,笑著同他打了招呼。頓了一下,也不等景延帝開口,大公主便徑直問道,“不知皇兄急著詔皇妹來所謂何事?”
“沒事就不能叫你來看看朕麽?”景延帝輕笑道。可這話才剛出口,大公主便已經露出了不信的神色。無奈,景延帝隻得輕歎一聲,將自己的真實目的講了出來,“對於朕的那幾個兒子,你有什麽看法?”
聞言,正盯著朵著大紅牡丹看的大公主愣了一下,而後抬起頭來,神色古怪的盯著景延帝,道,“皇兄這是想問什麽?”
雖說景延帝對她很是寵愛,可她卻很明白,不論她如何受寵,到底還是個女人。因此,對這幾個皇子的看法,她還真不能隨便亂講。於公,這是國事,於私,這是景延帝的私事,她一個從皇室嫁出去的女人,有什麽資格亂講?
“行了,你明知道我在問什麽,裝什麽傻!”見大公主一臉戒備的望著自己,景延帝不由得笑罵了出來,“現在沒有皇帝沒有公主,也沒有什麽太子皇子,隻有兄妹父子,以及姑侄。所以……有什麽話,你但說無妨。”
“這樣啊。”大公主抬眼,意味深長的瞥了景延帝一眼,暗自思索了一番後回道:“這可是你讓我說的,要是一會我說了什麽不中聽的,你可別生氣。”
“嗯。”景延帝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見狀,大公主也跟著點了點頭,略微想了一下之後沉聲道:“太子性格沉穩,行事穩重,這是他的優點,同時也是他的缺點。他這樣的性格,注定難成大事。至於二皇子……幾個皇子當中,他最為得寵,同時,也是他最為張揚,行事魯莽且手段狠辣,關於他的那些破事,想必皇兄也聽過不少吧?”
說到這裏,大公主頓了一下,待景延帝點頭回應之後,這才又再次開口,繼續道:“至於三皇子……出了那樣的事情,本不用再多說什麽。但是,就我對他的了解,他雖平日裏不怎麽講話,可卻也是心思活絡的人。但,也僅限於此。若沒有旁人鼓動,他斷不會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他沒那個腦子,也沒那個膽子!!”
聞言,景延帝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雖不想承認,可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認可了大公主這話。
事實上,三皇子逼宮造反之時,景延帝雖然憤怒,可也未完全失去理智。尤其,當景延帝在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再來回想那事時,越發覺得那事可疑。
但是,雖然覺得可疑,他卻並未去查探……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怕,他怕查出來的真相會讓他覺得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