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沐蔓仔細回想當初高宸向她要這個東西時的情景,那時她說自己沒有,而高宸的表現似乎並不急切,這就有些反常了,他既然肯拿四百五十萬作為交換的籌碼,證明這個東西很重要,為什麽臨了卻又不著急?
趙沐蔓想來想去,隻有一個可能,這個證據要麽很隱密,即使拿出來也不一定有人看得明白,要麽,握有證據在手的趙沐蔓本人也牽涉在其中,高宸根本不怕她會泄露出去。
現在證據是拿到了,也確實很隱密,至少趙沐蔓是看不懂的。但是她相信,如果交給趙衍,以國家機構的力量來說,即使真的是有密碼,要破解它也並不困難。
現在的問題就是,趙沐蔓會不會牽扯其中。
不是她自私,實在是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更何況,那些事並不是她做的,她才是受害者,憑什麽要她去給趙沐蔓頂罪?
趙沐蔓將筆記本裏的一部分字母和數字抄了下來,她相信即使趙衍知道這些字母和數字代表什麽意思,僅憑斷章取義的東西是不可能看出什麽的。
約了趙衍見麵之後,趙沐蔓將這部分抄下來的字母和數字給趙衍看。果然,趙衍也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不過,因為趙衍蔓再三懇切的請求,他答應拿回局裏給技偵科的人看看。
接著,趙衍告訴趙沐蔓一個消息,本周四法院將會開庭審理高宸一案。
趙沐蔓忍不住問了一句:“到底是什麽案子?”
趙衍道:“是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案。”
見趙沐蔓不明白,趙衍便解釋道:“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是指在沒有任何購銷事實的前提上,為他人、為自己或讓他人為自己或介紹他人開具發票的行為。”
趙沐蔓知道高宸是稅務局局長,手裏握有大量的稅務發票。
“已經查清了嗎?金額大不大?”
趙衍便道:“金額倒不大,合起來也不過十幾萬元,不過我們懷疑這件案子的實際金額並不止這麽多,隻是高宸很有經驗,他到目前為止一件案子也沒有交代,把責任全推到他的財務會計身上,這十幾萬元,是他的會計主動交代出來的,所以今天說是開庭,其實是審他的會計,他隻是做為第三者參加的,如果沒有新的證據的話,估計這次是定不了他的罪,最多是付領導責任,這就屬於行政處罰的範疇了。”
趙沐蔓雖然和高宸做了數年夫妻,但秉著互相尊重的原則,她從不過問高宸的工作,所以她也不知道高宸的會計是誰。
“那個會計為什麽要主動把責任攬到身上呢,難道他不怕坐牢嗎?”
“象棋裏有句話說,丟車保帥,高宸作為稅務局長,是不可能親自參與虛開增值稅發票的,作為財務會計,她絕對是幫助高宸作案的不二人選。即使她什麽都不說,查出來她也絕對脫不了幹係,所以她就幹脆把責任全攬到自己身上,或許她是認為,隻要保住了高宸,她就不會有事的吧。”
“可是十幾萬,豈不是要判十來年?再說,高宸現在正忙著撇清自己,怎麽可能幫有犯罪嫌疑的手下說話,那不是更授人以柄嗎?”
趙衍笑道:“你以為她真的什麽都說了嗎,她隻是挑金額小的零散案子承認,看起來雖然金額很多,有十幾萬,但一百多筆下來,每筆的款項都很少,再加上她認罪態度良好,退贓又積極,我估計,最多判個三五年,還有可能是緩刑。”
趙沐蔓皺了皺眉,如果是緩刑,那和沒判也沒什麽區別了。
“其實那個會計你也認識的。”
“我認識?是誰?”趙沐蔓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是衛衛。”
“衛衛?”趙沐蔓大吃一驚:“她不是剛大學畢業嗎?”
“是啊,她大學一畢業就被分配到稅務局,不到半年就做了財務會計,不過她和高宸訂婚以後,根據幹部回避條例,同一單位的夫妻不得同時擔任單位一把手和財務會計,所以半年以前她就不再任會計了。”
趙沐蔓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那個單純的女孩子終於一去不複返了嗎?
“在哪個法院開庭?允不允許人旁觀?”
趙衍看著趙沐蔓:“你想去聽審?”
周四那天,趙沐蔓去了中院。
在被告席上,她看到了衛衛。
似乎上次見到衛衛,還是一年前在醫院的時候吧,那時候她仍然是青春逼人,神采飛揚,而且還無情地嘲笑了她一頓。
現在的衛衛,那種青春已經褪變成成熟的嫵媚,使趙沐蔓想起了第一次見到趙沐蔓本人的時候。
衛衛並沒有注意到趙沐蔓,她站在被告席上,神情似乎有些緊張,不時地朝著一旁的第三者席位看去。
高宸正站在那裏。
即使是開庭,高宸仍然西裝革履,就好象他不是來開庭,而是來開會。
相比衛衛而言,高宸的神色就自然得多,他甚至有閑暇朝著旁聽席看去,似乎想從中找出熟識的人。
趙沐蔓並沒有刻意要避開,高宸很快就看到了她,高宸先是一怔,隨即對她微笑了一下,似乎很是高興的樣子。
趙沐蔓知道高宸在高興什麽,現在她坐在旁聽席,而不是證人席,這就證明她沒有把手上的證據交出去,那他這次的開庭自然是無驚無險。
可是趙沐蔓卻笑不出來,那天的夢境象一座大山一樣壓在她心裏。
她一想到自己之所以有今天,全是拜眼前這人所賜,就恨不得上前去狠狠踢死他,或者將手裏的證據交給趙衍指證他。
可是這兩樣現在她都做不到,所以她隻好坐在旁聽席上對著高宸怒目而視。
對於趙沐蔓的怒氣,高宸似乎有些不解,不過他也並沒有在意,現在他顯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慮。
衛衛到底還是年輕沉不住氣,又是第一次經曆這樣的場合,看她的神情明顯有些吃不住了,所以當務之急是穩定衛衛的情緒。
在他的頻頻微笑示意之下,衛衛的情緒終於穩定下來,臉色也不再那麽僵硬。
9時整,隨著法院一聲敲擊,關於高宸虛開增值稅發票案終於開庭了。
趙沐蔓正聽著庭上公訴人宣讀起訴書,便發現趙衍走過來坐在她旁邊。
趙沐蔓訝道:“你不出庭嗎?”
趙衍臉色不太好:“不用了,我剛到後麵跟庭長溝通了一下,證據不足啊,這個案子估計也就那樣了。”
趙沐蔓聞言情緒也有點低落。
一小時後,高宸的庭審案終於結束,果然如趙衍所預料的那樣,高宸因為證據不足被當庭釋放,而衛衛則被判了三年,緩刑五年。
法官宣布判決書之後,衛衛當場哭了起來,隨即被高宸攬在懷裏不住安慰。
趙沐蔓坐在那裏,看著他們在那裏上演恩愛,神色複雜。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雖然離婚了,可是還沒來得及體會一下離婚後的感覺就重生到了趙沐蔓身上,一連串的事件使得她完全沒有體會到孤獨啊失落啊什麽的。
可是現在看到自己的前夫和別人公然在一起擁護,她心裏開始有點不是滋味了。
這並不是不舍,也不是對高宸還有什麽殘留的感情,隻是人就是這麽奇怪的動物,明明自己已經舍棄了,可是看到別人擁有,還是忍不住要不高興。
趙沐蔓不禁啞然失笑,看來自己心裏也還有這種劣根性存在啊。
趙衍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我們也走吧。”
趙沐蔓點點頭,毫無戀棧地起身,再也沒去看他們一眼。
在大門口等趙衍開車來的時候,高宸和衛衛出來了。
這時的衛衛,一掃在法庭上的惶恐與不安,滿臉都是喜悅的笑容。
看到趙沐蔓,衛衛立即臉色一變:“你怎麽來了?”
趙沐蔓沒有理她,自己往旁邊站了一點,希望這對男女能識趣些離開。
衛衛卻不依不饒:“你是來聽審的,想看我倒楣?這次隻怕是讓你失望了吧。我現在可是好好地站在這裏呢,一點事也沒有。”
趙沐蔓淡淡瞄了她一眼:“如果你當時在庭上也能這麽有這麽鎮靜就好了,不知道是誰,嚇得臉都白了。”
“你說什麽?”衛衛似乎是想走過來,卻被高宸拉住了。
高宸微笑道:“小蔓,好久不見,最近怎麽樣?”
趙沐蔓也沒給他好臉色:“還沒有被人給害死。”
高宸打了個哈哈道:“有趙衍那樣厲害的男朋友,誰能害得著你。”
“那可說不準,”趙沐蔓斜睨著他:“有的人好好在家裏也能遭無妄之災呢,不過,所謂,人在做,天在看,我還是相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的。”
高宸不以為意地笑道:“是啊,不過有的人也不要把自己撇得太清,得了便宜還賣乖也就算了,過河拆橋可是很危險的。”
趙沐蔓眼睛眯了起來,高宸這是在威脅她?
她正想開口反駁高宸幾句,卻聽門口有喇叭聲響起,卻是趙衍的車已經開過來了。
趙沐蔓便笑了笑:“兔子逼急了也要咬人的呢,更何況,就算拆橋,站在橋中央的人也總比站在橋邊的人要危險處多吧。”
滿意地看到高宸的臉色變了,趙沐蔓俯身鑽進了趙衍的副駕駛座,鬱悶了一上午的心情總算好點了。
至於被她丟在身後的那兩個人心裏怎麽想,那就不是她現在所關心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