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黎劰
琉璃不分晝夜的趕路,已經不知道自己現在有多狼狽,風餐露宿,日日夜夜的趕路,風餐露宿,未曾停下。
她知道,自己不能停,她怕自己會後悔,她怕自己會奮不顧身的回過頭重新回到那個溫柔待她的男人身邊,因為那裏沒有傷害,沒有痛苦。
她痛恨自己的自私與懦弱,她不願回到以前,回到宇文烈身邊受傷。
不知道趕了多久,琉璃又累又困竟然直接從馬上翻了下去,重重的滾在地上,脊背猛地撞上一顆大樹,疼的驚呼一聲。
強忍著疼痛想站起來,後背上傳來刺骨的疼,左腿也疼到不行,於是又狠狠的摔到地上。
“該死的!”暗咒自己一聲沒用,什麽事都做不好,漸漸的紅了眼眶,這一年來忍住的眼淚都似乎崩了堤,淚水大滴大滴的砸在地上。
突然,一雙白色繡著雲彩的靴子停在琉璃前,然後那人蹲下了頎長的身子。
琉璃抬頭,看到一隻修長掌心卻有一個猙獰疤痕的手拿了一幹淨的手帕向她伸來。
琉璃愕然,然,當她看到那手腕上淡淡的紅色月牙形胎記的時候便恍然大悟,連忙仰頭,果然看見一張溫涼如玉的臉來。
“黎劰。”琉璃隨手用袖子抹了抹自己的眼淚,開心的看著那笑吟吟的臉。
“嘖,別用袖子,多髒,來,我幫你。”黎劰無奈的拉開琉璃的手,板著一張臉小心翼翼的幫琉璃擦臉上的眼淚。
怎麽半年沒見,她還是這樣大大咧咧的?
這叫他怎麽放心啊?
琉璃感動到不行,眼淚汪汪的在眼眶裏打著轉,沒想到在這荒郊野外都可以遇見黎劰,感覺比中樂透還開心。
“能不能別用你那一臉感動的眼神看著我,我可真的受不了,明明就是個老虎,幹嘛裝無辜的兔子?”黎劰笑著順手捏了捏琉璃的鼻子。
好不容易樹立的感動又倒的一塌糊塗,琉璃的臉色頓時就變了,一臉無感的白了黎劰一眼,剛想站起來,胸口突然一悶,脊背上傳來陣陣的刺疼,新傷舊傷接憧而來,實在說不清楚是幸運還是悲哀。
疼的直齜牙咧嘴,倒吸了一口冷氣,胸口卻更悶,突然喘不過氣來。
“你怎麽了?”看出了琉璃的異樣,黎劰扶起琉璃,琉璃慌亂的去摸腰間找慕容淺給她的藥,可摸索好久還是黎劰從她腰間取了藥遞給她。
“是這個嗎?”
連忙吃了藥,琉璃才喘過氣來,臉色蒼白如紙,冷汗浸濕了她衣衫,後背上刺疼有增無減。
“我先帶你去我那裏,好嗎?”黎劰一把抱起琉璃,琉璃有氣無力的點了點頭,緊接著便疼昏過去。
一處頗為素雅的木屋裏,琉璃靜靜的躺在床榻上,臉色蒼白,光線透過她,她的臉甚至透明了幾分。
黎劰站在床邊,心急如焚。
“黎劰,你怎麽總是給我找麻煩?”一個藍衣男子背著醫藥箱不緊不慢地走了進來,然後把醫藥箱放在桌子上,慢條斯理的看了**的琉璃一眼。
“藍羽,少廢話,快點幫她看看!”黎劰冷冷的瞪了這個被他稱為藍羽的男子一眼。
“你這是求人的態度?”藍羽反而來了脾氣,慢悠悠的一把坐在椅子上,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往嘴邊送去。
茶還沒有到嘴裏,忽,頸上突然一涼。
“藍羽,你向來明白我的,能動手就盡量不動口。”
仿佛絲毫沒有看到架在自己脖子上那明晃晃的長劍,藍羽冷笑著仰頭喝盡了茶,然後輕輕推開那劍“黎劰,你這臭脾氣可是一天比一天大啊,現在連我都想殺了?別忘了,這住處是我幫你尋的,你的傷也是我治的,真是白眼狼,忘恩負義!”
黎劰頓時語塞,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時藍羽慢條斯理的站了起來,走到床邊替琉璃把了脈,站起來麵無表情“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聽哪個?”
黎劰冷眼看著,握劍的手一動,原本入鞘的劍又出來一半,露出明晃晃的劍身。
藍羽白了黎劰一眼“真是暴力!”
聳聳肩“那好吧,好消息就是她後背上隻不過是外傷罷了,所以你大可放心。
至於壞消息,她內傷挺嚴重的,看起來是舊傷,我治不了。”
“你都治不了?”黎劰皺了皺眉,藍羽的醫術已是這世上尋常大夫難比的,如他都治不了,還有誰?
藍羽挑了挑眉“是,她是肺髒曾經受了傷,能治她的恐怕就隻有天下第一神醫墨華和靈城城主雲修兩人了,不過,天下第一神醫墨華自從十五年前一人血屠了殷閣堂以後便多年未出江湖,至於靈城城主雲修嘛?他已宣稱此生再不治人,所以,恐怕她這輩子都得帶著病根。”
藍羽說完,忽然瞥到琉璃腰間的錦囊,便順手摘了下來,打開一看,細細的聞了聞,旋即一笑“她來頭可真不小,黎劰,我猜,她背後的人比你還恐怖哦。”
黎劰眉毛擰了擰,疑惑不解“什麽意思?”
“石蓮花,天下就東國貴族有,非常珍貴,雖然隻是溫養內髒,不過也是稀世珍品,沒想到竟然有人舍得給一個丫頭這般大手大腳的用來作藥。”藍羽悄悄的用袖子卷走了點,打算回去作研究。
“別以為我沒有看到!”看到了藍羽的小動作,黎劰厲聲斥道。
藍羽白了黎劰一眼,轉身把錦囊一把扔給了他“就一點罷了,更何況又不是隻有這種石蓮花才可緩解她的疼痛,待會我幫她開點藥就是了,瞎著急什麽!”
黎劰無語,手掌往藍羽前麵攤了攤。
“什麽?”
“她現在昏迷不醒,你總得開點藥吧?庸醫?”
藍羽眼珠子一瞪“去你的庸醫!她不是吃了石蓮花了?那還要個屁藥!”
“哦。黎劰明白的點了點頭,收回手,然後冷冷的看了藍羽一眼,絲毫不客氣的道“那你可以滾了!”
“白眼狼!真後悔當初救了你個屁玩意!還不如扔山裏喂狼得了!”藍羽罵罵咧咧的提了醫藥箱就走,誰知黎劰幽幽的從後麵扔上一句“如果你可以研製出後悔藥的話再說好了。”
這無非是火上澆油,藍羽臉色一黑,直接拎了醫藥箱就直接走了。
他瞎了眼救了這麽不是東西的東西…………
這話怎麽這麽別扭?
算了,管他呢。
琉璃覺得腦袋一疼,緩緩睜開眼來。
入眼一片陌生。
“這是哪裏?”揉著腦袋撐起身子,後背一陣刺疼,倒吸了口冷氣。
“你醒了?幸好你從馬上摔下來的時候沒有摔傷,後背隻是外傷,估摸幾天就好了。倒是你的內傷,這麽這麽嚴重?”黎劰走了過來。
琉璃敲了敲腦袋,腦袋一片空白,當看到黎劰的時候也安心許多,便跟黎劰簡單的說了說自己多管閑事,結果被砍了一劍的經過,當然她直接跳過自己是在妓院的,也跳過宇文烈和納蘭清一段。
“你愛管閑事的性子還沒有改?你這次是不是打算回南國見宇文烈?”黎劰一語道破,琉璃嘿嘿一笑。
“是啊,被你猜對了”
“我又不是神仙,怎麽可能猜得出來?你離開這半年以來宇文烈可是瘋了一般找你,哪怕是上戰場與西國交戰也是時刻留意你,可是啊,他怎麽也沒有想到,你竟然跑去了東國。”黎劰突然很幸災樂禍的笑了笑。
“聽說,這次南國出了內鬼,不然戰無不勝的宇文烈打戰神也不會受傷了,猜一猜是誰?猜對了有獎哦。”黎劰故弄玄虛的挑了挑眉。
琉璃白了黎劰一眼,沒好氣地翻眼道“除了沈祤那個老不死的喜歡暗中使絆還有誰?”
黎劰驚訝的伸手揉了揉琉璃的腦袋“沒想到你倒是聰明了一次。”
琉璃一把甩開黎劰的“鹹豬手”,衝他攤了攤手掌“獎勵。”
黎劰笑了笑,翻身把一把匕首放進琉璃掌心。
琉璃擰了擰眉毛,一看掌心放著一把匕首,款式很簡單,渾身透著晶瑩,是玄鐵造的,伸手往那刀刃上抹去,黎劰忙拉住琉璃“鋒利的很,小心。”
琉璃揚了揚手裏的匕首“為什麽送我一把匕首?是覺得我打架不夠狠嗎?”
黎劰好笑的彈了一下琉璃的額頭,很清脆的一聲,在寂靜的夜裏漸漸渲染“姑娘家要這麽狠幹嘛?這把匕首能不用就盡量別用。”
琉璃把玩著匕首兀自道了一聲哦,突然就來了一句。
“你就這樣出來,沈祤沒有派人找你嗎?”
黎劰頓了頓,笑容僵住“你什麽時候知道我是沈祤的人?”
“就剛才你問我的時候。”琉璃揚了揚眉毛,微微一笑。
他怎麽覺得其實琉璃才是最可怕的一個人?
“一般知道這件事的就皇上,宇文烈的人,沈祤的人,還有,西國的人。皇上嘛,你當然不可能,如果是宇文烈的人自然不可能刺殺自己的主子,那麽就隻有沈祤和西國,你要是西國的人就不會告訴我內鬼是沈祤了,除非你是讓我們起內訌,不過也不太有道理,畢竟這也是給宇文烈除掉心腹大患的好機會,西國不可能這麽笨!那就隻有你是沈祤的人咯,我想,你是因為上次刺殺我和宇文烈失敗才被懲罰的這麽嚴重吧,也或許是因為這樣,你才離開沈祤,所以你以前是沈祤的殺手,現在才是真真正正的黎劰。”
琉璃這番話可著實把黎劰嚇住了,雖然她說的很簡單,卻是最核心的,他訝異琉璃這麽小的年紀還是一個女子就能思考這麽多連文武百官都無法參透的玄妙,真不知道應該說她可怕還是穩重含蓄了。
黎劰道:“真聰明,看來我當初沒有一劍殺了你是對的!”
琉璃撇撇嘴“哼,你也指不定可以殺了我,我可是打不死的小強,沒這麽容易就死的。”
黎劰怔了怔,窗戶透進的陽光輕輕撲打在她身子,她倔強的仰著下巴,染著淡淡光暈的長發也隨著她下巴的揚動而飄了飄,那種不服氣,不畏懼的表情有些熟悉,卻很陌生,直直的衝進黎劰的心裏,一點一點的卷席開來。